薛昭音就在一旁,用书‘啪嗒’一声敲在桌上,秀玉立时道:“奴婢失言。” 秀秀如今是崔家的丫头,她自然不该私下嚼她舌 ,若是叫崔将军知道,自然不好。 薛昭音将书阖上,端过她递来的茶盏吃,眼中 出些许 茫。 其实她也有些 不清崔道之对秀秀的态度,原想着他不会带她回长安,没想到结果却出人意料,他不但带了,还找专人看着她,一副深怕她跑了的模样,可若是说他对她有多在乎…… 瞧着也不尽然,不然他不会让她入了奴籍当丫头。 这其中的关窍,她倒当真有些看不明白了…… 翌 照常出发,并没因秀秀的原因停留,众人都赶着去长安,实在不会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耽误事。 只不过,当秀玉照常要去秀秀的马车上时,却扑了个空,车厢里空空 ,哪里有人的影子,不免疑惑。 车夫坐在车辕上,手拿鞭子笑道:“姑娘,秀秀姑娘今 不在这里。” 秀玉蹙眉,“不在这儿在哪儿?” 难不成被崔将军丢在驿馆了不成? 车夫摇头,指着前头崔道之的那辆马车,道:“你瞧,崔将军怕陈姑娘不舒坦,再向昨 一般,所以许她在自己车上休息呢。” 秀玉听见这话,不 微微张开嘴巴,发起愣来。 贵人的马车可比下人坐的马车 致坚固得多,坐在上头,如在平地,晃动极小,喝茶看书,什么事儿都不耽误,自然也不会出现坐吐这种情况,更重要的是…… 贵人的马车一般是不给下人坐的,除非那人被极近信赖或是需要伺候主子。 崔将军竟然因为担心秀秀的身体,便允许她在上自己的马车…… 秀玉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此刻崔道之的马车里,秀秀正缩在角落里,脑袋低垂,手紧紧攥着衣裳,一幅怕极了的模样。 崔道之望了她一眼,道:“过来倒茶。” 马车中央放着茶杯,沏着上好的碧螺 ,茶香四溢,水汽化作白雾从茶壶里不断升起。 秀秀听见他叫自己,下意识手一颤,许久没动,直到崔道之又道:“不要让我说第三遍。”方才有所动作。 她十分缓慢地移过去,两只手正要去端茶杯,却见崔道之突然用脚尖轻点了下铺着毯子的车厢地面。 秀秀指尖陷进掌心,眼中闪过一丝抗拒,然而片刻之后,还是听话跪在他脚边。 她喝茶从来只是倒在杯中便罢了,如今照旧这样做,崔道之却皱了眉头,秀秀被他瞧得手发颤,险些打翻了茶壶。 崔道之 了 眉心,道:“薛姑娘的丫头没教你么?” 秀秀放下茶壶,不知该怎么办,她连 赶路,身子还很不适,如今当真没什么力气。 崔道之今 却像是十分有耐心的模样,端起茶壶示范给她看,一边温杯一边问: “知道我为何叫你上我的车么?” 说罢,抬头瞧向秀秀,秀秀攥紧身上的衣裳,道:“我……奴婢不知。” 听见她自称奴婢,他好似很高兴的样子,道:“因为我怕再折腾下去,你明天就死了,那还有什么趣儿?” 秀秀敛眸,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 出来。 须臾之后,随着崔道之敲了下桌面,秀秀抬手,学着他方才的动作沏茶,然而下一刻,她身上忽然无力,不受控制一般向前扑去,眼看着就要扑倒在崔道之怀里。 第27章 “你和二爷同过房不曾?…… 下一刻, 崔道之便伸手扼住了秀秀的下巴,他左手食指的那枚扳指贴在她下颚上,坚硬冰凉。 突如起来的酸痛 很快叫秀秀清醒过来, 她手撑桌面,想要起来,然而刚一用力,崔道之握在她下颚的手便徒然收紧。 秀秀眉头微蹙,下颚随着他的手劲上扬,白皙纤细的脖颈暴 在他视线里。 崔道之将目光往上移。 她面带病容, 目光中带着无助与惧怕, 惹人怜 , 瓣 ,微微张开,再加上眼角微红, 使得原本孱弱的姿态中掺杂着一丝无意识的娇媚, 瞧着更加 人。 若是普通男人,此刻即便不兽 大发,也要心软揽在怀里好好哄一顿, 然而崔道之却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冷笑一声, 手往一旁猛地一推, 秀秀顺势扑倒在地。 “记着你如今的身份, 爬 的事还是别干, 否则我可不能保证我会不会一怒之下掐死你。” 秀秀知道,崔道之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他当真能做得出来。 她起身,手脚并用, 再度缩到角落里,低着脑袋,手指攥紧衣裳。 她怕崔道之听到她哭,只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出声, 抑着嗓音哽咽。 此刻,她宁愿被晃到吐,也不想再在这架马车里同崔道之呆在一起。 因为方才秀秀那一摔,茶水四溢,桌面上 糟糟的,崔道之轻击车壁,不一会儿,便有人进来收拾干净。 来人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 ,对车厢内的情形装作不知,很快退了出去。 崔道之躺下,听着车厢内 抑的 泣,阖上双眼。 — 自那次坐了崔道之的马车之后,秀秀便有了 影,总是在出发前抢先一步躲进原先的马车里,崔道之似乎也知道自己那 将她吓得很了,没说什么。 秀秀原先还提心吊胆,怕他再‘大发善心’叫她过去,等时间长了,见崔道之仿佛忘了她一般,原本紧绷的心方才逐渐松下来。 她如今觉得,听秀玉在耳边喋喋不休,也比在崔道之身边担惊受怕强。 马夫在前头甩着马鞭,着实对秀秀的行为无法理解。 虽说崔将军如今只是恢复了个骠骑将军的官位,但若这回立功,爵位回来不是问题,如今崔家能主事的人又只他一个,到时名正言顺继承爵位,他可就是国公爷。 这样的身份,谁跟了他便是天大的喜事,就算是做妾做通房都一堆人抢着,怎么这个秀秀姑娘却跟旁人反着来,躲起崔将军来? 车夫手中拽着缰绳,咂咂嘴。 哎,真是个傻的。 秀秀自然不知他的想法,她的身子渐渐好转,可是她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离长安越近,她便越是不安。 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这种对未来的不确定实在磨人。 到了此刻,她还在想,到长安后,崔道之必然事务繁忙,听说他还要打仗,这样多的事等着他去做,到时分了心,他便会慢慢忽略自己,她想办法多攒些钱赎身,也不是没可能实现。 即便是异想天开,她也总得试一试,不然往后当真一辈子为奴为婢么? 秀秀一点都不想。 到达长安那一天,天气有些 ,薛氏兄妹同崔道之告别后,从朱雀大街岔路口往左拐,到薛太傅当年留在长安的老宅去,而崔道之则一路往右。 路过国公府的时候,崔道之下意识掀帘望了一眼,那两座 悉的石狮子依旧伫立在那里,一如往昔。 一晃眼,这宅子已经被封许多年了。 崔道之眯起双眼,眸中暗藏火焰,须臾之后,方才放下帘子。 那年被褫夺爵位之后,崔家便只能搬出国公府,另找一处宅子住,马车还未到门口,便听见有人在外头呼唤: “二爷——!” 崔道之掀开帘子,只见从前自己的贴身总管赵贵正领着一群人跪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奴才们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 秀秀在马车里听见外头的声音,昏昏沉沉醒来,车夫已经先一步掀了毡毯,道:“姑娘,下来吧,到啦!” 秀秀攥着衣裳,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出去,等到抬头看到眼前的景象,脚步一顿。 面前的宅子墙高门深,一股富贵人家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它相比,自己在河州的房子,显得那样矮破,拿不出手。 她攥着衣裳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无措,等到再次抬头,崔道之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只有一个面善的婆子过来道: “你叫秀秀?随我来吧。” 秀秀咬住 ,她说的这些话,她只能听懂自己的名字。 李婆子见这小姑娘模样长得 好,却一副呆愣的样子,仿佛听不懂话似的,不 在心中奇道,二爷怎得买了这样一个丫头伺候? “跟我来,我给你安排屋子,可明白?” 秀秀摇摇头,道:“……我,我听不懂长安官话。” 听她一口乡音,李婆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本想趁着二爷回来,在他跟前表现一回,这才揽下这桩差事,谁知这丫头竟是个连话都听不明白的。 李婆子只得打手势,比划着让秀秀跟她走。 秀秀瞧明白意思,跟上去,进了府门,穿过一进院落、二进院落,还未到三进院落,秀秀已然气 吁吁。 她只觉得这宅子这样大,好似永远走不到头一般。 等终于进了三进院落的角门,李婆子领着秀秀进了靠北的一间后罩房。 房内有一张炕,瞧着不大也不小,能够两三个人住,秀秀在河州,从没见过炕这种东西,不 多看了两眼。 李婆子见她小心翼翼打量屋子的模样,不 有些心软,这小姑娘瞧着不大,离了家乡来到这儿,又听不懂官话,也是可怜。 于是她指着炕道:“往后你就睡这儿,你来得巧,咱们家正缺丫头,这屋子早先的几个丫头都走了,如今你一个人睡这儿,也没人同你挤。” 见秀秀 糊糊,李婆子便又特意放缓了声音重复一遍。 秀秀渐渐明白过来,点头。 李婆子跟她比划半天,累出一头汗,忍不住 了 老 。 秀秀见她一大把年纪,费心安排自己,她好几次理解错误,她也没发脾气不耐烦,于是上前轻轻给李婆子捶 。 李婆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回头瞧向秀秀。 虽不聪明,却是个好孩子。 李婆子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老夫人和大 回陇西后,怕这宅子无人照管,特意选一部分人留下来,她便是其中一个。 那时崔家光景不好,他们留在这里的人都以为二爷永远不会再有回来的一 ,没想到峰回路转,戎狄进犯,二爷又被陛下起复回来了,当真是老天保佑! 虽则如此,但听闻边关形势紧迫,朝廷已经损失了几员大将,二爷那几年又落下一身伤,如今再上战场,也不知会如何。 崔家可就这一 独苗了,若是他有什么意外……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