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话还未说完,帷裳一角被掀开,随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因为天 晦暗,看不清轿内人的面孔,只能听到喑哑的声调,不带任何情绪:“我既已开口,便是能救下她。” 她当时尚不知他是谁,只当是遇见了权势滔天之人,直到后来才知晓,当时的他,也正深陷泥潭之中。 耳朵还在隐隐作痛,但因为想到他对她的救命之恩,甚至不敢心生怨怼了,毕竟相比于身先朝 ,仰人鼻息的过活似乎也不算什么。 可她的胞弟又该怎么办?并非人人都能像她那般逢凶化吉,若真到下罪之时,她舍下一切去求情,能求得转机吗?想来是没有机会的,且不说她已无可舍弃之物,以裴瞬的心 又如何会心软。 她越想越觉胆战心惊,忧惧之下,甚至动了意想不到的念头。 既然此时除了裴瞬,还将有皇帝参与其中,如果裴瞬这条路走不通,那皇帝那儿呢? · 寿宁 内,太后与皇帝端坐桌前,裴瞬坐于太后身旁,三人间或言语几声,举起茶盏相对而笑,一派言合意顺之景。 座下空旷处,两只皆为银蓝 的雄 ,在 人“开斗”的口令下猛地冲向对方,极尽气力,互不相让的 斗在一起。 厮打一番过后,两只雄 短暂分开,但斗志未见丝毫减弱,怒目相对。不过片刻,其中一只突然腾空而起,横冲直撞扑到另一只身上,以利喙为武器,猛地啄向其翅膀,另一只也不逞相让,扑腾起翅膀剧烈拍击,两只雄 再次斗作一团,期间不断有翎 散落,分不清究竟出自哪一只身上。 而后有嘶吼的咯咯声响起,其中一只翅膀下 出点点血迹,在它暂处劣势之时,另一只紧抓时机,蹬足而起,利用趾上严距狠击中其眼睛。 鲜血四溅,啼叫无力。 座上太后喜笑颜开,轻拍着手掌给斗 的 人论赏,转头叫皇帝,“你可又输了。” 随即身旁侍女跪到皇帝跟前,高托起手中鎏金银托盘,找他讨要输掉的赌注。 皇帝都没注意到那侍女是个脸生的,且梳妆打扮与寻常侍女不同,他只顾的上下打量自己一番,看实在找不到更好的东西,最后摘下手上的碧玺扳指扔到盘中,摇头笑道:“儿臣身上的行头要输光了,母后若还要玩,容儿臣回去把内库搬来。” 从午前开始,斗了五回,就赢了一回。 太后被他逗得靠在椅上直笑,手上拨 着赢来的东西,又叫裴瞬:“皇上不肯玩了,要不你陪姑母赌?” 裴瞬不 看斗 ,今 瞧了半晌都是强忍着,再看下去要头疼,于是出言婉拒:“我自知要输,想来也不必赌了,姑母瞧瞧我身上的物件可有看上的,直接拿去便是。” 太后是最放达洒落的人,听他们都拒绝也觉得没了趣味,命人撤了斗 的摆设,同他们说话解闷。 洒金双凤穿牡丹的裙面衬得她神采奕奕,瞧不出今年已是四十多岁的人,尤其是那双垂在身侧的双手,作养的格外光润。她过成这样金镶玉裹的,是因为左手边是她一手推举上来的皇帝,右手边是同她一条心的亲侄儿,阖 上下再没有人比她更尊贵。 这无上的权力叫她沉醉,唯一的企盼便是将这位置永永远远的、安安稳稳的坐下去。 想想便自觉畅快万分,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又问:“前几 命人送到皇帝 里的画像,我瞧着个个都是可人的,皇帝有瞧上的吗?” 这是又要催他充盈后 ,皇帝顿了顿,面上 出苦笑来:“母后眼光极好,朕瞧着也都好,只是现下朕刚刚即位,江山还不稳固,此事暂且缓缓吧。” “成婚之事哪有缓急一说,在你之前的先帝祖宗们,哪一位不是即位前就成了婚,你从前不在 中,没有人跟着张罗做主,且不必再提,现在……”她话尽于此,自觉有些失言,忙停了下来,兀自懊恼道:“也罢,后 连着前朝,但凡有一个不安生的,便会挑起事端来,此事理应多加斟酌,但是再怎么不着急,跟在你身边伺候的,可不能少。” 说着,她朝身边的侍女使了使眼 。 那侍女立即上前为皇帝斟 茶,抬着水葱似的手送到他跟前,先半抬着头瞧他一眼,又低垂起眉眼,做出 语还休的模样,娇声道:“皇上用茶。” 他适才还诧异,今 斗 输了,怎么还有专门的 人朝他要赌注,敢情是太后的主意,再看尽力想凑到他身边的人,身上妃 罗牡丹芙蓉花的褶裙,发上镶宝石的蝙蝠簪,整个人看起来活像只扑棱着翅膀的大蛾子。 他心中厌恶,却又不好当众下太后的面子,只能强撑着笑脸接过那盏茶道:“辛苦母后 劳。” 虽说劝他进妃一事未成,但能往他身边 人也是好的,更好的是再有人诞下皇嗣,那才是真正的绝无后顾之忧,这下太后又 喜起来,摘下手上长长的甲套,亲手剥了果子给皇帝吃。 见他们动了吃食,底下 人又忙去端别的上来,人影走动之间,太后微微回过头与裴瞬对视,那双在后 争斗中暗淡多年的眼睛,被权力增 ,重新璀璨明亮起来。 裴瞬不动声 ,饮尽茶盏中热水,最初开始谋事时的彷徨渐渐落下。再等等,等他们姑侄二人彻底拿捏住前朝后 ,一切才算是尘埃落定。 他脸上浮起些笑意,问道:“皇上前两 不还说想要去狩猎,可想好去哪了?”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