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死是什么?猝死是上一秒人还活得好好的,下一秒人就没了。别说送医治疗,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这意味着文佳木时时刻刻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我劝你尽快动手术。”医生慎重说道。 “手术费用是多少?”文佳木恐惧不安地揪着背包带子。 “手术费加上后期化疗的费用,大概在二三十万左右。” 文佳木僵直不动了。这个数字是她无法承受的。 她的母亲也是得癌症走的,为了帮母亲治病,她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很多外债和贷款。为了治疗姥姥的心脏病,她也在持续不断地花钱。 姥姥去世之后,文佳木已一无所有,父亲留下的房产也被她拿去卖掉,帮表哥还了赌债。 如今轮到她自己需要治疗费用的时候,她竟挤不出一分钱。 她茫然无助地摇着头,失魂落魄地说道:“医生,我回去好好想想再决定动不动手术。” 哪有人得了绝症却不治疗的?除非他没有钱,只能等死。 医生脸上的怜悯之 越发浓重了一些,颔首道:“行,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不过我还是劝你尽快接受手术,否则就来不及了。钱都是次要的,命最重要。” 这个道理谁不懂呢?然而对于文佳木来说,钱就是命,命就是钱。 她没钱,所以这条命她也要不起。 第2章 离开医院之后,文佳木待在出租屋里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天。 翌 凌晨,她去了郊外的佛陀山。 这座山,叶先生曾经带她来过一次。他们站在山顶眺望 出,沐浴晨雾, 接新的一天和新的希望。 这座山在文佳木的心里是一块圣地。 每当遭遇挫折的时候,文佳木都会跑到这里,站在观景台的边缘,默默等待 出。金黄的晨曦洒落在她身上,给予她光明和温暖,这 悉的景象总会把她带回邂逅叶先生的那天。 想到那一天,想到叶先生,文佳木内心的痛苦、茫然与无助,便会像山中的雾气一般被 光驱散。 漆黑的云层慢慢变成了灰白 ,丝丝缕缕的金芒从云层的 隙中 出,照亮了天空与山峦。 文佳木 着微凉的晨风仰起头,痴痴凝望。 忽然,天边的金芒汇聚成一圈璀璨的光晕,悬挂在半空,朦胧而又绚丽的光晕中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消瘦的人影立于圆光之内,分明是罕见的奇景,却带出几分萧瑟孤寂的滋味。 “佛光!”文佳木惊讶地低呼一声。 “文施主,你被佛光笼罩了。看见了吗,光晕中那个人影就是你。”一名老和尚慢慢走过来。 他是建造在佛陀山顶的归元寺的住持。文佳木经常来爬山,两人也算是老 人。 “是我吗?”文佳木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光晕中的人影也抬起手,做了同样的动作。 “真的是我!”文佳木终于 出了连 来的第一个笑容。 “文施主,赶紧许一个愿吧。佛光在接引你,你的心愿上天会听见的。”住持双手合十,缓缓提议。 文佳木也连忙双手合十,闭目许愿。 站在佛陀山顶,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叶先生。确切地说,这里是她用来思念叶先生的地方。 而今她快死了,还有什么人是她放不下的呢? “佛祖啊,希望你保佑我 着的人能够平安健康,一生幸福。”她在心里虔诚祈祷。 她 着的人正是把她带到这里,并让她重新找回希望的叶先生。她快死了,所以她更希望叶先生能好好活着。 佛光依然环绕着文佳木,漫漫地散 华彩。它仿佛听见了文佳木的祈祷。 住持问道:“文施主,你许了什么愿?” 文佳木是个老实人,又对住持毫不设防,张口便道出了自己的心愿。 “你 着的人?也包括你自己吗?”住持继续追问。 文佳木愣住了。许愿的时候,她竟一丝一毫都没想到过自己。 着的人当然是叶先生,怎么会是自己呢? 她摇摇头,呢喃道:“不,不包括我自己。” “为什么不包括你自己呢?你更需要这个愿望不是吗?”住持皱起眉头。 这个问题,文佳木答不上来。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她的生命里没有得到,只有付出,久而久之她就忘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所以哪怕在濒死的绝境中,她牵挂着的也依然是别人。 住持看着她明显泛出死气的脸,摇头叹息:“忘了自己吗?痴儿啊!” “什么?我哪里痴了?”文佳木茫然反问。 住持摆摆手,“文施主,请你稍等片刻,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话落,他转过身,走进了重重浓雾。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住持的身影又穿过浓雾,回到文佳木身边。 “戴上这个吧,它会保佑你的。”住持把一串手链递了过去。 文佳木接过手链看了看,莫名便喜 上了。这是一串不知用什么材质的宝石打磨成的链珠,每一颗珠子都像天上的佛光,氤氲出五彩 光。 戴上之后,这些 光微微地闪烁了一瞬,似乎拥有了灵 。 文佳木心头陡然一惊,再去细看时,微光却又消失了。 原本沁凉的琉璃珠染上了她的体温,竟然暖烘烘的,像是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这一丝温暖, 藉了文佳木的心,也让她淤积于内的恐惧和无助消减了很多。 冥冥之中,她觉得这串珠子对自己很重要。 她抬起头,想要问一问这串珠子的来历,却发现住持已经消失了,悬在天边的佛光也慢慢敛去光华,消散于天地。 戴上这串手链,昨晚还整夜无法入眠的文佳木,今晚却睡了一个安稳觉,这让她得以在周一的时候按时起 去上班。 *** 早高峰时段,地铁里挤 了人。 文佳木幸运地找到一个座位,抱紧背包蜷缩下来。 或许是因为星期一, 力比较大的缘故,早上醒来之后,她的脑袋就一直在痛,而且程度逐渐加深。 她咬了咬牙,拼命按捺着呻 的冲动。 坐在她对面的两个老阿姨一边用外地方言叽叽呱呱地聊天,一边痛痛快快地吐着瓜子壳。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种不文明的行为,却又置之不理。 一片沾着唾 的瓜子壳吐到了文佳木的鞋尖上,在灯光地照 下闪烁出粘腻的光。 文佳木盯着这片瓜子壳,面容渐渐变得苍白。当然,她不是在生气,也不是在爆发的边缘,她只是快要无法忍受大脑的剧痛了。 她恨不得撞向身旁的钢管,用外部的疼痛来缓解内部的疼痛。 然而哪怕在这样的痛苦之中,她依然蹲下身,用纸巾把散 的瓜子壳敛到一处,装进随身携带的垃圾袋里。 她没有勇气去劝阻两位老阿姨,因为她知道她们的反应会是何等 烈。她们咒骂人的功夫总是一 的。 文佳木害怕那样的冲突,所以她只能做好自己,并尽量照顾到周围人的 受。 两个老阿姨指着她,用方言嘲讽道:“她是不是傻?” 文佳木听懂了这句话,却只是抿抿 ,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她坐回原位,抱紧背包,深深地 气、吐气。没有人知道她正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冷汗落入眼睛,模糊了视线,她却不敢抬头,唯恐叫别人看见自己痛苦的脸庞。她总是习惯于独自去承受一切。 就在这时,一 拐杖从前方探过来,用力戳了戳她的小腿肚子。 文佳木连忙擦掉冷汗,又扯开一抹浅笑,然后才抬起头望过去。 一名头发花白, 脸皱纹的老头站在她面前,虎着脸说道:“你让让,我要坐这个位置。” “什么?”文佳木愣住了。 “我说我要坐下,你让开!”老头蛮横地提出要求。 他站在一旁观察很久了。这个年轻姑娘不敢劝那两个嗑瓜子的老太婆,反而默默帮她们收拾垃圾,可见是个善良又懦弱的人。找这样的人索要座位,一准儿能达到目的。 文佳木下意识便想站起来给老头让座,然而一阵猝不及防的头痛却让她跌坐回去。 “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她 怀歉疚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不肯让座?你没看见我年纪这么大,走路都需要杵拐杖吗?” 老头气冲冲地骂道:“你刚才还在那儿捡垃圾,你哪里不舒服了?你装的吧?给别人捡垃圾你乐意,给我让个座儿你就不乐意了?你不是道德标兵吗?你起开!” 老头一把拽起文佳木,恶狠狠地甩到一边。 他的身体显然比文佳木健康太多。 文佳木瘫坐在地上,脑子一阵一阵 痛。周围的乘客都只是冷漠地看着,并没有谁为她打抱不平。那两个嗑瓜子的老阿姨还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文佳木扶着一 钢管无比艰难地站立。只是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她的额头就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怀里的背包仿佛有千斤重,顺着手腕滑落在地,而文佳木却没有力气去捡。她必须死死抱住钢管才能维持身体的平衡。 地铁绕过一个弯道,车厢摇晃了一下。被剧痛夺走全部力气的文佳木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头面前。 老头错愕地问道:“你跪我干什么?” 原本对两人之间的争端并不关心的乘客们全都齐刷刷地看过来。抢不到位置就下跪,这女孩骨头也太软了吧? “我,我是真的不舒服,我站不稳。”文佳木语气虚弱地解释。 她过分苍白的脸庞、沾 冷汗的额角,以及微微颤抖的身体,都在诉说着她无法 抑的痛苦和无助。然而这一切看在老头眼里却是一种做作的表演。 “你故意装成这样,是想让周围的人帮着你一起骂我吗?你这个小姑娘看着老实,心机倒是 重!”老头 带恶意地笑了笑,嘲讽道:“我叫你装!” 他举起拐杖狠狠打在文佳木的手指上。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