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这番话颇些许轻浮,烟儿听得脸一红,不 害羞低下了头,“我才不要。”没想到清音竟也开始用这种话来打趣她了,真是学坏了。 比起男人,她更 美食,可最近她愁得都没心情去寻觅美食了,而且她就一小丫鬟命,还生得了一张稚气的脸,都没人把她当女人看待,就算她想去勾引也勾引不了啊。 再说,她可不喜 萧成那种威势 人的,她还是喜 秀气点,温柔点的。 烟儿忽然又不甘心地抬起头,“我看你们两个人看起来都冷冰冰的,真是绝配。” 清音有些好笑,“既然都两人冷冰冰的,两人再待在一块,都冻死了,怎能够热情起来?” 烟儿一怔,觉得清音身上越来越有白玉的影子了,不仅会嘲讽人,说话还能把人噎死,烟儿不甘心吃败仗,便笑嘻嘻道:“都说做那种事会很热的,到时咱把萧大人请过来,你就把他灌醉,都说男人酒后会 ,到时趁他醉后,你就把他推倒吃干抹净,就不怕他对你热情不起来。” “……”清音听闻烟儿的话,不由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画面,而后脸蓦然一燥热,连忙将那可怕的画面拂出脑海,嗔怪道:“烟儿,这种话可不能 说,萧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我们如此说他乃是大不敬。” 烟儿轻哼一声,还是不甘心,于是鄙视道:“我就说说,就算给你这个胆,我看你也不敢。” 清音轻叹一声,决定彻底彻底打消她这念头,“你又不知晓那萧大人的事,他至今未续弦,是为何?他看重姑娘,又是为何?” 烟儿闻言顿时沉默了,那男人的确不是什么良人,虽然无 无妾,可心里头有白月光,朱砂痣,清音毕竟不是白玉,还是不要去招惹他的好,万一真 上那男人可就不好了。 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清音都是从白玉那里听来的。 萧成出身名门望族,与崇文帝同为萧姓,萧成的先祖既是太-祖的同袍兼 将,开国后受封为魏国公,后来却主动放弃了世袭,太爷是当今天子的老师,他们家族昌盛百年,有着尊贵不凡的血统以及出生,与他们结亲的对象都是门当户对的高门子女,她想,一般女子不可能被他们放在心上。 还有,他十八岁便成了家,与其 本是青梅竹马,成亲后,两人情比鹣鲽,恩 羡煞旁人。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三年后其 去,萧成陷入痛苦之中,终 抑郁寡 ,直到三年后才稍稍振作,之后便参加科考,一举中第。 如今风光无限,赫赫威严,他却初心不改,至今仍未肯续弦,亦无妾室,无数官员 将其女嫁给他,他都婉拒了。 这样一个男人清音不敢去接触,也不想。她怕不小心真喜 上,那么永远她只能活在另一个女人的 影之下。 第4章 萧成出了红袖坊大门,往自己的官轿走去。 红袖坊在杏花街上,坊前种着几棵柳树槐树,如今已是秋天,树叶有些黄了,秋风卷过,扬起一地败叶,显得有些萧条,他们来时,树底下坐着几名闲汉以及等待接客的轿夫,这会儿红袖坊大门口却是空无一人,周围零散几家店面,时不时有人探出头来偷看,脸上带着好奇之 。 萧成掀开帘刚要上官轿,不经意瞥见一男子身影。 目若朗星,鼻如悬胆,看起来倒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富贵公子哥。 萧成认出来这男人是右佥都御史季子昂,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恍惚,大概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没有注意到萧成的存在。 萧成正待不理会,恰好季子昂也看了过来,见到萧成他似乎惊了下,却假装没看见他。 萧成扬了下眉,不以为意,见他手拉着门上的铜环轻轻扣动几下,而后有仆人打开了门,只见他不知与那开门的丫鬟说了什么,那丫鬟便让他进去了。 萧成猜他大概是与这红袖坊的某位姑娘有私 ,却又不想被人知晓,萧成无意打听同僚的私事,上了官轿,往京兆府而去。 清音正与烟儿在聊关于萧成的事情,忽有丫鬟过来通禀,说是季子昂季大人到访,说是想见清音。 烟儿一头雾水地看向清音,“清音,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晓。” 清音脸上神 晦难测,似乎有些不愿谈及季子昂似的,然而转眼她又恢复了冷如冰霜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放在眼里,她看向烟儿,语气轻柔却带着点 慨:“此事以后有机会,再与你说吧。” 言罢转向那丫鬟道:“去把请季大人过来。烟儿,麻烦你去泡杯茶。” 烟儿撅了撅小嘴,虽然不乐意,却还是乖乖地照做了,以前白玉在之时,基本都是烟儿指使清音,清音对她是无所不应,如今她倒成了给她跑腿的,不过她也不是小气的,白玉在时,她可以撒娇卖痴,如今白玉不在了,她得成 起来,以大局为重。她也不是很怨白玉,她后面听说了,沈大人是因为维护她才丢了官职,她的姑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可能安心的承这份情,所以只能跟去安 报恩了,她如今只希望沈大人早些官复原职,这样姑娘也就可以回京了。 清音坐回石凳上,目光落在远处被风扬起的一堆枯黄落叶上,表情呈现出木然之态。 清音与季子昂的事,只有白玉知晓。 季子昂是宁远侯的义子,他原是河西府平顺县知县,后来调任上来做了右佥都御史。 而她与季子昂是旧相识。 清音出身书香门第,当初养在深闺之中,知书达礼,温婉持重。 与季子昂相遇,是二月的花朝。那时她仍是豆蔻年华,尚未许人。 一 光明媚,莺花缭 ,她与侍女去游湖,季子昂与好友坐在船上 诗作对,她看到了他,见他生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情窦初开的年纪,不免心生几分心思,便隔着帘子与他对了一两首诗,惊于他的才华,她芳心暗许,季子昂亦对她一见倾心,只是清音谨守礼教大防,并未与他私相授受。 后来,她家中遭逢巨变,父亲先死,母亲继殁,她无所依仗,被那狠心的叔叔偷卖牙婆,牙婆将她卖入红袖坊,清音心高气傲,又是书香小姐,死活不愿意做那低人一等,以 侍人的营生,于是被九娘毒打鞭笞,险些丧命,刚好被白玉撞见,白玉花了三百两从九娘手中救下她,自此清音便留在了白玉身边,虽名为侍女,但白玉其实什么都没要她做。 白玉 无点墨,为了 合翰林院掌院大人沈墨,便想学着作诗,清音那时的作用就是教白玉作作诗。 但白玉真不是 诗作画的那块料,想到白玉一开始做的那些什么“大风刮来杨柳絮,片片纷飞似鸭 ”的诗,清音便不由莞尔。 至于季子昂,时过境迁,清音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思了。 之前白玉便和她说,季子昂想见她,并且想纳她为妾,白玉还说,他已订了赵侍郎家的女儿为 。 当时白玉问她:“你可想给季子昂当妾?” 清音沉默不语。 然后白玉又对她说道:“自古聘则为 ,奔则为妾,妾室地位极低,与丫鬟无异,清音丫头,你以后莫要给人当妾,再喜 也不行。以后我给你找一户好的人家。” 想到白玉说的那些话,清音清冷的目光不由一柔,忽听一阵脚步声,清音收摄心神看去,见丫鬟领着季子昂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袭圆领蝠纹锦袍,头戴嵌宝金簪,目若朗星,鼻若悬胆,端得一副青年才俊模样。 清音之前陪同白玉去参加沈墨举办的宴会,在那里见过他一次,只不过两人并没有说上话。 清音在他快到亭子时,下阶相 ,“季大人有礼。”她微曲膝,行了一礼,再抬眸时,微微一笑,那一笑却让季子昂看呆了。 季子昂从未见过清音笑过,目光停在她的脸上,总觉得她现在的模样比他上次见她时还要明 无双,一颦一笑皆让人心生 漾,他不由伸手碰了碰她的衣袖,“苏姑娘,无需多礼。” 清音听闻他的称呼,不由愣了下,他不喊苏姑娘,她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名叫苏静婉,她现在更习惯于清音这名字,她语气不冷不热道:“季大人唤我清音便是。” 季子昂也愣了下,而后道了句:“好。清音姑娘。” 清骨将他请入亭中,不一刻,烟儿端着托盘而来,托盘上放着两盏热香腾腾的茶汤,烟儿将茶放下后,朝清音挤眉 眼一番,清音无奈暗暗嗔了她一眼,烟儿才笑嘻嘻的离去,到亭外守着。 季子昂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只是沉溺于一些往事之中,季子昂其实对清音其实是一见倾心,花朝节之后,他对她眷恋难忘,魂牵梦绕,便去打听了清音的身世,打听她是苏举人家的女儿,他们两家不过隔了一条街,季子昂还得知她尚未婚配,心中不由十分 喜。 然后当时的他是个穷书生,其父虽曾做过秀才,到底比不过人家举人,他拉不下面子去求亲,之后埋头苦读,想着功成名就后便再回去提亲。两年后,他中了进士,得了个榜下知县,衣锦还乡, 上门提亲,怎料听闻她家遭逢巨变,她被她那狠心的叔叔偷卖给了牙婆。 他有一阵子难过无比,还请人去找过她,却一无所获,不曾想,再次相遇,竟然在沈墨的宴会上。 可惜他已经聘了赵侍郎的女儿为 ,年后便要亲 了。 他曾与白玉提过,希望白玉撮合他和清音,但那时白玉却问:“季大人家中已有 子?” 得知他已订了赵侍郎家的女儿后,她又说:“今时不同往 ,季大人如今贵为御史,自然要娶门当户对之女。奴家那丫头才貌双全,虽是奴家的丫鬟,但奴家却从不拿她当丫鬟对待,她亦有些傲骨,举止亦不失大家风范,断非风尘中人,奴家本想为她找个清白人家嫁她过去,也不拘于什么官府世家,小门小户也可,只要是个正 就行,不过季大人既有如此想法,奴家定会与她商量一下。” 季子昂听了白玉一席话,便知她明着商量,暗着拒绝,心中不甘心是有的,然后他已订亲,断不可能娶清音为 ,就算他没有订亲,他如今身为朝中大臣,怎能娶一丫鬟为娶 ,这传出去令人笑话。 后来听闻白玉说,清音拒绝做他的妾室,季子昂虽觉遗憾,但也没有执意去求,清音对他来说,不过是年少时的青涩- 恋。 直至这几 ,他听闻关于红袖坊的消息,纳她为妾室的念头又开始死灰复燃,白玉如今已随沈墨而去,红袖坊再过不久只怕就要倒闭,她听闻清音最近被祝文才纠 得紧,今 还惊动了官府,他想清音如今定是孤立无援,如果他此刻向她伸出援手,承诺带她 离火海,清音定是十分乐意的。 “季大人今天前来所谓何事?”清音见季子昂只顾盯着自己,茶不喝,话也不说,心里有些不自在,不知为何,对着这张曾经午夜梦回时惦念过的脸,清音心里竟是一片平静,她已经不知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 他。她不由自主的拿他去和萧成比较,萧成深 他的亡 ,莫说且纳妾养外室,就连女人都避而远之。而眼前这个男人, 子还没娶进门,便想着要纳妾,他比萧成可差远了。这个念头刚起,清音不由心惊了一下,她怎么会突然想到萧成,清音连忙将那人的身影拂出脑海。 季子昂闻言神 掠过一丝不自然,他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待放下茶盏,才道:“清音姑娘近来可好?” 清音语气不亲不疏道:“很好,多谢季大人关心。” 怎么可能会好?季子昂目光一直紧盯着她,语气关切道:“我听闻白玉姑娘去了安 ,还将红袖坊 由你来管理,清音姑娘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礼,端庄持重,怎做得了这些事?白玉姑娘办事未免过于 率,清音姑娘如今的处境想必十分艰难。” 说这番话时,季子昂的目光一直痴痴的看着她,清音心中对他的关心毫无所动,对于他说白玉 率的话,清音 到有些不悦,而且如果他还将她当成书香门第的小姐,就不该一直毫无避讳的盯着她看,这显得过于轻浮,可见他亦将她当成了轻浮的风尘女子,当初游湖时,他可是多看她一眼都怕失了礼。 清音发现自己自从和萧成打过 道后,再面对季子昂竟变得轻松了些,不会 到威 。 “季大人言重了,白玉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替她做事本是应该。而且我已不再是什么书香小姐,如今红袖坊就只有一个清音,并没有苏静婉,希望大人不必提起过往之事。” 季子昂没想到清音会替白玉说话,她以为她会怨白玉,季子昂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觉得清音本是个贤淑守礼的女子,与白玉不是同一类人,她不该为白玉说话的,风月场中的女人大多朝秦暮楚,水 杨花,子昂对白玉是鄙薄的,他不希望清音继续待在这种地方,担心她迟早会染上不良习气。 季子昂又想,她或许只是为自己此刻的身份 到丢脸,所以不愿追忆过去的美好,这么一想,他又 觉清音十分可怜,便不再谈及过去,免得引发她的愁肠,只 慨道:“这风月场所不是久待之地,清音姑娘应该早为自己做个好打算。” 清音心中不胜厌烦,但一想到之后也许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便只能忍着心烦,耐着 子顺着他的话道:“那季大人觉得我如今应该怎么做?” 季子昂眸光微闪,而后脸似乎微红了下,他拿起茶又喝了一口,稳了稳心跳,才看着清音坚定地说道:“如果清音姑娘愿意做我的妾室,我会尽一切力量来照顾你,保护你。” 说来说去还是想让她当他的妾室,清音心中冷笑,在想着该如何拒绝他。 但清音的沉默让季子昂误以为她是愿意的,只不过是在害羞而已,他又道:“只是赵侍郎的女儿还未进门,我若现在就纳妾的话会惹人非议,所以还要委屈你一下……” 这八字还没一撇,就要先委屈她了。清音心中好笑又好气,但脸上却平静无澜,也没打断他,听他继续说道: 这段时间你先住到我的别第里,待我娶了赵小姐之后,再纳你为妾。到了别第会有侍女仆妇照顾你饮食起居,凡事无需你亲力亲为,金银珠宝,衣服首饰,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够给你。” 越说下去,他的语气已经越不像是在请求,而像是在施舍她一般。 清音方才才被萧成气了一场,此刻又被季子昂气得心头火苗直冒。 他以为她离开红袖坊给他做妾……哦,现在还只能算是个外室。 他哪里的信心以为她离开红袖坊给他当外室是好打算? 别说清音生气,守在亭外的烟儿听到这些话也火冒三丈,差点忍无可忍冲上去锤爆他的狗头,最后好歹忍住了冲动,只能捂住耳朵,一个劲儿的猛翻白眼。 清音实在没办法再听他说下去,她站起身,冷冷一笑,这一笑美 却也无情: “季大人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并不想做妾,如果大人当真属意于我,不如去退了赵小姐的婚事,再来找我,那时候我会考虑季大人的。” 清音给他做 她也是不乐意的,只不过为了让他知难而退而已,只是没有想到。 以前养在深闺之中,单纯无知,不知男人品类繁多,只觉男人就是天,是女人的依靠,是不可忤逆的存在,如今出了那一方小天地,经历诸多风浪,跟着白玉看多了男人,才发觉有的男人,你看猪狗都比看他顺眼得多。 季子昂脸 一变,她番话摆明了要他娶她为 ,他没想到清音会变得如此蛮不讲理,果然是在风月场所待久了,人也变得贪得无厌,她如今这种低 的身份,能当官员的 子?季子昂虽然生气,但是美人当前,一颦一笑都让人恋恋难舍,而且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她越是拒绝他越是心 ,于是 下心头的火气,他语含歉意道:“清音姑娘,是我不对,说话欠缺考虑,清音姑娘既然不想为他人妾室,那便算了。不过以后清音姑娘如果有什么难处,大可与我说,我一定尽力帮你。”此次是他急切了,还需慢慢谋求。 清音也不想与他闹得太僵,淡淡道:“多谢大人的好意。” 季子昂毕竟是朝廷官员,被一个风月场的女子这般冷待,心里愀然不乐,便告辞道:“我还有要事,改 得空,再来看望你。” 清音并不挽留,微行一礼,“大人慢走。” 季子昂对着清音时还一副温和的模样,一转身却冷了脸,被烟儿看到,又是一白眼。 待人走远后,烟儿便走进亭子,一边走,“清音,你竟然和那季大人是旧相识,你瞒得我好苦。” 清音看了她一眼,扬扬眼,不咸不淡道:“你也没问。”说着坐下来,拿起茶正准备喝却被烟儿抢了过去。 烟儿一边坐下,一边气呼呼道:“我火大,要灭灭火。”喝了口茶,觉得舒畅了,脸上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一双杏眼儿亮晶晶的,她哼哼道:“虽说多个朋友,多条出路,但季狗这条路,不走也罢。” 清音看着烟儿脸上灿烂的笑容,心中的郁气竟一扫而光,“你怎么能骂人家是狗?” 烟儿撇撇嘴,又哼一声,“难道不狗?” 清音沉默片刻,忍不住微微笑道:“是 狗。” 烟儿又来了劲儿,笑得一脸促狭道:“怎么?我说季大人无所谓,说萧大人就是大不敬?清音,你真偏心。”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