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宋潜机摇头。 孟河泽以为他在担心登闻大会:“我去给你买笔墨纸砚,方便你练习书画。” “不用。”宋潜机浇完地,收了水壶,“我想买点种子。” “种子?”孟河泽不解,“哪一种灵植种子?” “不用灵植,要普通种子。”宋潜机不挑食,“菜苗也可以。” 周小芸忽道:“那容易,外门大灶堂就有!” 还未辟谷的外门弟子,平时在大灶吃饭,吃不到灵植灵米灵兽 ,米面时蔬管够。 “我们这就去灵石矿打工,下工正好路过大灶,给你带来。”孟河泽起身告辞。 宋潜机点头道谢。 土豆新发的 芽沾着晶莹水光,蕴含 生机,躲藏在泥土里。 这是宋潜机第一次种出东西。 他伸出指尖,小心翼翼碰了碰。有些新奇,有些 喜。 因为身怀生机最强的至宝“不死泉”,他对生命的 知也变得 锐。 不只是人和活物,而是一切有生机的东西。 比如他能 觉到,一片叶子什么时候从枝头掉落,叶底一朵桃花什么时候由盛转败。 说不定,自己真有种地天赋。 万丈高楼平地起,总有一天会拥有自己的农庄! 种子和菜苗的问题解决后,宋潜机为了改善院墙内采光,将院门前桃树移栽到三丈远外。 门前土地被他仔细翻动清理,朱漆门两侧都扎起竹篱笆,开辟出两块新菜园。 他干活时候很认真,用铲子翻土这种无聊 活,也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好像在做全世界最有趣、最重要的事。 宋潜机 了。 盯他的人快崩溃了。 “报!宋潜机买种买苗,好像要种地!” “报!宋潜机真的开始挑水耕地了!” “报!宋潜机今天种茄子、小葱、蒜苗……” “报!宋潜机打算给门前种花……” “滚滚滚,别报了!” 赵虞平怒而甩袖。桌上茶盏崩落,碎片飞溅。 他站在 地碎片中跺脚:“这兔崽子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没时间玩乐,甚至不舍得睡觉,每天恨不得挤出四十个时辰修炼的炼气期杂鱼。 忽然有一天跑去种地了,而且自从他开始种地,再也不修炼了。 赵虞平越想越不安,总觉得宋潜机这般反常,是在憋一个狠招大招。 就像一柄剑悬在头顶,猜不出对方计划,令他焦虑不安: “青崖书院和仙音门的人,什么时候才到?夜长梦多,派人催催。” 陈红烛也不舒服。 她自告奋勇盯着宋潜机,不是为了听对方每天如何 秧、如何浇水的。 陈红烛买通了“宋院”周围二十户外门寝舍的弟子,给他们留下灵石和传信纸鹤,附送声 俱厉的威胁: “如果宋潜机有什么动静,你们没及时发现,没报给我,就等着挨鞭子吧!” 威 利 之下,她消息比赵虞平更灵通。 宋潜机却好像察觉到什么,深居简出,需要的种子和农具由孟河泽等人送进院中。 “他宁愿每天做这种闲事消磨时光,也不练剑。他是不是故意气我?” 一旦生出这种念头,陈红烛练剑心不在焉,打坐心浮气躁。 “宋潜机出门了!” 纸鹤带来最新消息,陈红烛霍然起身。 *** 宋潜机关上朱漆门。举步 行,忽抬眼看向桃花树。 光澄澈,繁花 叶层层叠叠,开得热闹。 红衣少女坐在枝头晃 双腿,笑嘻嘻地问:“准备去哪啊?” 宋潜机皱眉:“你怎么来的?” 没有丝毫灵气波动。她仿佛凭空出现,惊飞鸟雀。 “用这个!”陈红烛摸出一块菱形令牌,“你只要有动静,我立刻能赶到!” 金光闪烁,映着 光晃了宋潜机的眼。 “你也知道,我爹和我那些师叔们,都不想看见你,盯你这种脏活累活,自然 给我了。借此机会,我找我爹借来华微真令。手持此令,便可借助华微阵法,宗内自由来去,转瞬即至。”陈红烛得意道, “比如后山摘星台,我的修为暂时上不去。但自从得了它,晚上睡不着,随时去看星星。这一点,我真要 谢你。” 有过上次打 道的失败经验,她觉得面对此人,隐瞒反倒不如坦 。 但她没说她为什么睡不着,想来对方也不关心。 宋潜机无语。 你这跟公费旅游,公款吃喝有什么区别。 但想到陈红烛身份,薅自家羊 也不犯法。 他转身就走。 陈红烛跳下来,追在他身后问:“你去哪儿练剑?” “不练剑,去灵田看看。” 陈红烛咬了咬下 ,下定决心:“登闻大会快开始了,你不能因为置气,这样耽误自己!之前对你无礼,我可以道歉!” 想她横行霸道十八年,头都没低过,何谈道歉。 对方若再不给面子,她真要生气了。 “你还不知道吗?”宋潜机问。 “什么?” “我报了书画。” 陈红烛剧烈咳嗽起来:“你真的疯了!” “修炼本如逆水行舟,只要走上这条路就要不停争斗,与人争,与天争,否则一步落后,步步落后。”陈红烛语重心长地劝,“同样是十四五岁,有人炼气初期,有人炼气圆 ,看似差不多,越往后差距越大。等你朋友孟河泽结金丹,你还在冲筑基,你急不急?” “我不急啊。” 宋潜机一边走,一边赏景,神 悠然。 陈红烛怒其不争。恨不得抓他双肩猛摇。 “你一个炼气期,能得‘那个人’亲自指点,是天大的机缘,别人祖坟冒烟都求不来,你为什么不珍惜?你凭什么不珍惜!” 她深 一口气:“就算你不想跟同辈修士比。但哪怕一个不修仙的凡人,也明白世上最简单的道理:不想被人欺负,不想任人宰割,就只能拼命。每个人都想做人上人,所以才这成全了这人吃人的世道。” “你急什么?”宋潜机笑了笑,“你是我娘吗?” “你!”陈红烛差点被他气跑,眼睛一转,忽道:“你之前说的那句话,我听说了。不只是我,现在整个华微宗都知道了。” “妙烟有很多狂热追随者,登闻雅会他们也来。你要有麻烦啦,怕不怕?” 宋潜机想了想,很诚实点头:“怕。” 一个人能成为狂热追随者,必然脑子不怎么好使。 他上辈子已经领教过。 妙烟请他寒湖听琴,他们就躲在湖底,伺机破坏,却惊醒湖中一头沉睡的千年鳄,被追着咬出四十里水域。 妙烟请他泛舟品茶,他们躲在舟下,准备行刺他,却怕被湍急水 冲散,便用绳子绑在一起。 拎一个就能提溜出一串,一个藤上七个瓜。 这些智商与赵济恒不相上下的人,为宋潜机前世枯燥的修仙生活,提供了难得的笑料。 但那时他端着大能架子,尤其在妙烟面前自矜身份,不愿被当成没正形的散修。 想笑不能笑,憋的很辛苦。 现在没包袱了,想怎么笑就怎么笑。若再见面,他怕自己被活活笑死。 陈红烛却一噎。 她知道这人骨头硬,若被她 怒,应该逞英雄说“谁怕谁,只管放马过来”。 那正好骑驴下坡,督促对方努力练剑,准备教训那群人。 现在对方干脆利落地认怂,她反倒没话了。 宋潜机忽然问:“他们来,你也很怕吧?” “笑话,我会怕?!”陈红烛怒发冲冠,“怕个头!本小姐就是不喜 妙烟,谁敢因此欺负我们俩,先问问我的剑。” “你不是使鞭子吗?” “我这鞭子是用来吓唬别人的!像过年放炮,听个响而已。”陈红烛认真道,“剑是凶器。一柄伤人的剑,不能轻易示人。” “原来你还懂这个道理。”宋潜机有些惊讶,“你不错啊。” “原来你还会夸人,我以为你只会气人。不过,你也很不错。”陈红烛被夸得喜笑颜开,投桃报李地表扬他,“我猜妙烟现在气到手抖,恨不得把竹楼栏杆拍断,却还要假装不在乎!”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