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事情一拖就到了周五,纪明钧出军营的时候还在想怎么跟媳妇说,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他,转头一看,不是陈副营长又是哪位? 纪明钧刹住自停车,等着人过来问:“你们拉练结束了?” “今早上就结束了。”陈副营长回答说。 纪明钧哦了声,从自行车上下来,琢磨着怎么跟陈副营长开口,正想着,陈副营长先开口了:“我听说托儿所要扩大规模,再找个保育员?” 陈副营长先起了头,倒是不用纪明钧琢磨了,点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是这样的,之前黄主任不是建议我媳妇换个工作吗?她也想去上班,但她刚来部队,我不放心她离家太远,但年底基地附近没什么单位招工,”说到这里陈副营长顿了顿,“我也不瞒你,下午我去找齐主任问了,他含含糊糊跟我提了托儿所要招保育员的事。” 事实上齐主任本来是不打算告诉陈威这件事的,但他打破砂锅问到底,齐主任才提了一句,但他也说了,保育员要求比较高,他媳妇不一定能选得上。 陈副营长找纪明钧,倒不是想让他跟林静说好话,给他媳妇走个后门,而是想知道保育员有哪些要求,如果他媳妇附和要求,他回去就跟媳妇说一说,让她去试一试。如果要求太高,实在够不上他也就死心了,安心等年后工作机会多起来,或者他媳妇适应了去远点的地方上班。 听完陈副营长的话,纪明钧就知道齐主任没跟他提是林静不同意的事,这样也好,省得他再解释。 “这件事静静是跟我提过,但招保育员的具体要求,她没跟我说,我也没问过她,”纪明钧沉 说,“这样吧,回去我帮你问问她,今晚给你答复。” 陈副营长连忙说:“那麻烦你了。” “麻烦不至于,就是……”纪明钧语气微顿,停住脚步看向陈副营长问,“你媳妇之前是什么情况?” “什么?”陈副营长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媳妇之前不是总抱着襁褓哄吗?是怎么回事?”纪明钧问完解释说,“你也知道,保育员这工作说白了就是要照顾好孩子,虽然我没问过静静对保育员有什么要求,但肯定离不开这几样, 格要好,人要有耐 ,还有情绪也要稳定。” 陈副营长不蠢,听到这里已经明白齐主任为什么会说他媳妇未必适合这份工作,表情渐渐苦涩起来。 见他沉默,纪明钧说:“你别怪我问得多,保育员的工作看起来简单,实际上责任重大,有些情况还是提前问清楚比较好。” “我没觉得你问得多,只是……”陈副营长勉强扯起笑容,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很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他想了想问,“这样你看成吗?我先回去问问文丽的意见,看她怎么想的。” 能问清楚当事人自己的想法当然最好,纪明钧一口答应下来:“行。” 晚上回到家,纪明钧就把碰到陈副营长的事给说了:“齐主任应该没跟他提之前的事,他找我是听说托儿所找人,想托我问问你有什么要求。我也把的情况跟他说明了,他没回,说先跟他媳妇商量商量。” 林静也觉得这样 好:“那先看他们怎么想打算的吧。” …… 陈副营长夫 吵架的时候拖拖拉拉,工作上倒是个行动派,隔天上午,沈文丽就到托儿所找林静了。 正好林静故事讲到尾声,看见窗外的人,便跟孩子们说让他们自己玩,自己则出去问:“你怎么过来了?” 沈文丽心里有些局促,但想到自己总要迈出这一步,还是鼓起勇气说:“我听说托儿所在招保育员,想试一试。” 林静闻言并不惊讶,在看到沈文丽出现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但她没有立刻点头,而是问:“陈副营长跟你说过了吗?” 沈文丽点头:“他都告诉我了。” “我现在有点忙,”林静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一点钟来找我,我们再详细谈谈。” 听到林静前半句,沈文丽还以为她是要拒绝自己,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听到后面又高兴起来,点头说:“行,那我一点钟再过来。” 林静嗯了声,看着沈文丽离开才回到教室,继续带着孩子们做游戏。 玩到十一点五十,林静让孩子们从低到高排好队,领着他们去食堂吃饭。几个孩子都很乖,吃饭不用人管,林静只需要给他们打好饭就可以。 吃到十二点半,林静领着孩子们去水池边洗碗。刚带他们的时候,孩子们的碗都是林静洗,几个月过去,两个大的已经学会自己洗碗,剩下几个小的个子不够,林静怕他们 衣服,就还是她给他们洗。 洗完碗刚过十二点四十,到了午睡时间,回到托儿所放下碗后,林静就直接让他们睡觉啦。 不过孩子们在 上躺下后通常会玩闹一会,全部睡着差不多要到一点。 听着呼 声沉下来,林静掀开被子下 ,推开门走出去。 出去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文丽,林静看了眼手表,十二点五十八分,便问:“什么时候的到的?” “刚来没一会,看到你在哄孩子睡觉我就没进去。”沈文丽回答说。 林静嗯了声,问:“我要看孩子,咱们在外面聊没关系吧?” 托儿所距离前面的供销社还有点距离,而且这后面基本没人过来,她们说话不会被人听见。再说今天太 大,外面晒着太 谈也舒服些。 沈文丽摇头说:“没关系。” 见她同意,林静就去教室拿了两个板凳出来,唔,都是孩子们用的,但大人也能坐得下。 坐定后,林静开门见山地说:“其实齐主任之前跟我提过让你当保育员的事,但我心里始终有点犹豫,不知道陈副营长跟你说过没有,我对保育员的人选没有别的要求,但希望她 格好,有耐心,情绪稳定,毕竟这份工作的主要职责就是带孩子,我不希望保育员将个人情绪发 到孩子身上,甚至伤害孩子。” 林静说话的时候,沈文丽不住点头:“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明白,也知道你可能对我的 神状况有顾虑。” 相比林静,沈文丽说得更直白一些。 林静沉默片刻说:“我很抱歉。” “你不用觉得抱歉,前段时间,我的确过得浑浑噩噩,你有顾虑也正常。”沈文丽摇头,并没有对自己的来意多做说明,而是问,“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林静并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但隔壁吵了这么久,这段时间家属院里也猜了不少版本,的确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便点头说:“你说。” 由沈文丽讲述出来的故事,和家属院其他人猜测的任何版本都不同。 在其他人猜测的版本里,沈文丽和陈威不是包办婚姻,就是媒人说亲,但实际上他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大概是陈威七八岁的时候,他随母亲改嫁到了沈文丽所在的大队。 陈威打小命不好,自从他出生后,爷 相继病死,原本就不富裕的更加困难。等他长到六岁,他爹在上山打猎的时候出事滚落山崖,也丢了 命。 所以陈威从小被人说命硬,会克父克母,他母亲也因为这不待见他,本来改嫁时是不想带他的,但他亲爹那边没人了,她不想背负狠毒名声,捏着鼻子带陈威改了嫁。 但她改嫁的家庭也不富裕,继子继女好几个,再加上他本来就待见陈威,所以他小时候 子很不好过。 沈文丽在家 子过得也不好,倒不是因为她也是拖油瓶,而是因为她是女儿,排行不打头,又不是最小的,所以她四五岁就要学着做饭洗衣服,七八岁就得上山砍柴,挨打挨骂更是家常便饭。 沈文丽和陈威,就是在某一次她挨打躲到后山偷哭的时候认识的。 因为两个人同病相怜,所以他们很快 悉了起来,过后数年里,她会偷家里的针线给他 补破衣服,他 到好吃的也会跟她分享。 直到十六岁那年他当兵去了部队,两人之间的联系渐渐少了,直到她二十岁那年,父母要给她说亲。 说的人家不太好,人没什么 病,但结过一次婚,前头老婆没了留下个姑娘,她妈看重的是对方给的一百彩礼。 她当时也是没办法,就大着胆子给陈威写了信,然后他就回来了,隔天就请了媒人到她家说亲。当时陈威已经提了干,收入不算低,大头虽然是他妈拿着,但自己也攒了点钱,一百彩礼当然出得起。她妈本来就是看钱,对那家也不算太 意,看陈威当了军官 有出息,就答应了亲事,于是两人就结了婚。 到这里,这个故事都是圆 的,当初的沈文丽也是这么以为。 直到新婚后陈威去部队,沈文丽才从他妈口中得知,原来她已经有相中的媳妇人选,并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只是陈威当时已经是连长,她拗不过才捏着鼻子答应这门亲事。 陈威在的时候,顾忌着儿子她还有所收敛,陈威去部队后她就没了顾忌,把沈文丽当成丫鬟使唤。 那几年因为陈威有出息,母子俩关系缓和不少。反倒是沈文丽,婚后觉得陈威变了不少,因为那些年的分别,他们之间比小时候陌生了。而且这桩婚事是她求来的,在此之前陈威也没说过喜 她,所以面对陈威母亲时她自己先矮了一截。 两年前陈威升副营,本来说要带他们母子随军,但他妈知道后死活不答应。 沈文丽母子留在老家,不但有陈威每月寄回去的生活费,还有沈文丽这个免费劳动力,是个人都不肯答应。 那段时间陈威她妈可以说是软硬皆施,又是拉着儿子诉苦,又是嚷着要上吊喝农药,反正就是不放沈文丽母子走。 陈威虽然对亲妈没什么 情,但面对胡搅蛮 的亲妈依然束手无策。沈文丽不想丈夫为难,便带着孩子留了下来。 半年前,沈文丽在家做饭的时候,她小姑子突然说带她儿子去供销社买吃的,她当时没多想,就让他们出门了。 结果到吃饭的时候,只有小姑子一个人回来,她儿子却不知所踪,对此小姑子的说法是侄子惹她生了气,她就把人扔半路了。小姑子是老来女,深受婆婆疼 ,婆婆听后不但不生气,还说她儿子不听话,是得受点教训! 沈文丽当时就火了,忍不住顶了几句嘴,然后在婆婆和小姑子的骂声中匆匆出门找儿子。 说到这里沈文丽捂住脸:“都是我的错!”是她太懦弱,才会任由婆婆欺负,从而助长了她们的气焰。 如果当初陈威说带她们母子随军,她能不那么懦弱,不总想着息事宁人,可能一切就会不同。 因为这,儿子的死也成为了沈文丽心里解不开的结。 所以她才会找出他以前用过的襁褓,幻想着他还活着,但每当这时候,她的脑子都无比清醒。 越是清醒,就越是痛苦。 越是痛苦,就越忍不住自我折磨。 如果继续下去,可能沈文丽真的会疯掉,但黄月琴的话打动了她,她不想到了九泉之下,儿子见到的依然是懦弱无能的她。 如果注定要死,那她也得先活成个人。 说到这里,沈文丽擦干了眼泪,看向林静说:“这就是我的解释。” 她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更不打算跟林静套 情,该说的她都说了,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接受。 而林静也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说:“我需要再考虑考虑。” 55.争当保育员 保育员这工作比林静想象中…… 保育员这工作比林静想象中更抢手, 前脚送走沈文丽,后脚又来了个人应聘。 来的也不是别人,就是方亚兰, 找上林静就说她要当保育员, 要不知道的, 还以为托儿所是她家开的。 而且军嫂要上班一般是去后勤挂个号, 条件合适后勤的人就会推到单位,单位那边通过了, 能直接上班的直接上班, 需要再考试的就先考试,反正有一套 程在。 至于用工单位招人, 其他单位不谈, 反正基地下面的供销社、菜市场、国营饭店等单位, 缺人了也是先报到后勤, 让后勤统一给安排。 就像沈文丽应聘保育员,就是她先在后勤那挂了号,然后齐主任跟林静提了这件事,只是因为林静有顾虑, 所以中间耽搁了点时间, 但大差不差。而像方亚兰这样直接找上门,就有点突然了。 除此之外, 林静还有个纳闷的事。 前两天后勤只公布了她被提拔为托儿所所长的事, 但没对外宣扬要再招保育员,方亚兰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方亚兰这消息还这不是从别处得来的, 就是聊天的时候听齐主任媳妇说的,他家住赵家前面一栋。 后勤虽然不是什么重要部门,也没什么发展前途, 但齐主任职务不算低,而且能管到军嫂的工作安排,所以从认识齐主任媳妇起,方亚兰就很注意跟人搞好关系。 虽然方亚兰在制衣厂名声不太好,基地家属院也有军嫂在制衣厂上班,但那几个军嫂也不是喜 到处嚼舌 的人,所以方亚兰干的那些事家属院知道的人不多。再加上结婚后她很注意处理邻里关系,所以她在家属院里口碑不错。 谁都乐意听好话,方亚兰有意奉承,再加上表现出来的 格不错,很快就跟齐主任媳妇 悉了起来,两人平时没少凑到一起说话。 当然,齐主任媳妇也不是那种完全没有分寸的人,要她嘴巴这么把不住,齐主任也不敢跟她提工作上的事。那些还没定下的,不能说的事,她半句不会跟人透 ,但像林静升所长这种已经定下来,不会有什么变故的事,提前跟人说了也无妨。 所以早在后勤公布林静当上托儿所所长之前,方亚兰就从齐主任媳妇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当着齐主任媳妇的面,方亚兰还能保持微笑,但转头回到家,她就气得剪了一件旧衣服。 这是方亚兰结婚后最常做的发 方式,家里人多眼杂,她不敢砸东西,只能拿旧衣服撒气。反正赵弘毅基本不动她衣柜,就算被发现了她也能解释,就说衣服破了要扔就好。 方亚兰是真想不通,林静的命怎么就这么好? 前世有赵弘毅宠着她就算了,这辈子还有个纪明钧为她鞍前马后。 方亚兰听齐主任媳妇说了,部队决定办托儿所,跟纪明钧有很大关系,甚至说这件事是他忙前忙后跑下来的都不为过。而深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纪明钧觉得制衣厂的工作太辛苦,想给林静换份轻松的工作。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