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他有这样的父母,他绝对会老死不相往来,二十年孤儿的生活和十年末世求生还是让他变得心肠坚硬,除了眼前这块软肋,他并不害怕失去什么。 来人是松 村的村民,与裴家是近邻,裴星还记得这人,对方家有一哥儿与他算是发小,不过自从两人大一些了,关系反倒渐渐疏远。 “哎,星哥儿,你快跟我去瞧一瞧,你父亲这情况可不好。” 陆一鸣拉着人后退一步,倒不是他想怀疑人,只是事情还是说清楚些比较好,谁知道会不会是有人想谋害自家夫郎而设的陷阱。 他承认自己有些被害妄想,但夫郎只此一个,他要把人护好才行。 裴星不知夫君心里暗戳戳想着什么,只当是以为在提醒自己不该与人靠太近。 “父亲他怎么了?” 自从阿爹搬到镇上去,大哥和二哥分家,他还未去过一回,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的这番转变,相见不如不见。 “你父亲被赌坊的人打了!” 裴星心下一惊,又是不解,父亲从没沾过赌,怎会招惹赌坊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哎,这事我不好说,”这人面 难 ,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你要不回去问一下你父亲吧。” 对方越不说他越是在意,莫非父亲因为二娘沾上了赌瘾?惹了赌坊的人? 可不是有大哥和二哥在吗?怎会派人来他这说事,他可是一个外嫁的哥儿,准确来说是卖掉的哥儿,早已入了陆家的籍,就算是解决问题也不该来找他。 他带着不解问道:“大哥和二哥呢?到底发生了何事?” 大哥和二哥不至于闹到这番难看的地步,父亲挨打也不出面,这世道不孝可是要挨板子的。 “你大哥……不是你大哥!” “这是何意?” 这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大哥怎会不是他大哥,这可不兴鬼神的说法,莫非……? 他不着痕迹地往陆一鸣身边靠,有些害怕。 对方来回踱步,试着开口三四次,见人升起警惕的目光,他心一横,将事实说出口:“你大哥非你父亲的种,你二娘他不守妇道啊!” 二娘不守妇道?怎么可能? 二娘不是心心念念父亲吗?甚至恨不得阿爹消失在两人的世界里,怎会与他人通 ? 这事儿受到的冲击比父亲被打更加强烈。 然而说的人不会因为他的困惑而停下,越说越起劲,恨不得把知道的全部说给他听。 “你二娘他大哥真不是个东西,欠了债自个儿跑路了,将徐二娘抵了出去,赌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你二娘的信物上门讨债,结果你父亲气不过与人发生了口角,被打了!” “这事要是徐大的锅自然闹不起来,官府也不是摆设,打了人岂能善罢甘休?” 他说着缓了一口气,偷偷睨了眼两人,发现在听,没有暴起的倾向,放下心来,毫无顾忌地开口说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坏就坏在徐二娘还真与人有染,平 里徐大以此为要挟,让她时不时拿钱供他赌,她也只能接下这哑巴亏,替自家大哥在后面擦 股还债。” “以往这都是小赌小闹,万万没想到这次徐大喝高后被人怂恿着输了上百两,他个穷光蛋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钱。” “为了自己 身,徐大想了个 招,他把徐二娘这事儿抵给赌坊,让人去找徐二娘掏钱,自己则因害怕,当夜卷铺盖走人,人都不知道跑到哪个地方去咯。” “找不到徐大,赌坊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带着人上门找徐二娘讨债,那催债的头儿见徐二娘拿不出钱来,把这事儿抖 出来,现在整个村都人尽皆知。” “啧啧,原来徐二娘出嫁前与同村的童生有染后被抛弃,早已非完璧之身,我说当年怎的你祖母能给你父亲纳一个妾来,就这么些个聘礼,可娶不上一个女子,更别说是做小。” “亏你祖母当年还沾沾自喜,以为是祖上积福赚了大头,哪想到是 沟里翻了跟头。” 家丑不可外扬,裴星并不想听二娘如何,自从知道卖他这主意是二娘提及后,他头号怨恨的便是这位平 里待他们不亲不远的二娘,如今更是令人不齿。 至于祖母,她一向瞧不上他这个哥儿,他与对方并不亲近,如今早已埋入黄土,不愿去说一位已世之人的是非。 “那我父亲……?” 这人识趣地收起偏离的话题,重回正轨。 “你父亲原本被打后也只是受了些外伤,听闻这事儿那还了得?咳血后是彻底一病不起。” “你大哥知道这事儿后难以接受这事实,整 借酒浇愁,人在酒馆到现在还没醒。至于你二哥,分家后搬离松 村,不知去向。” “这事发生在昨夜,如今你二娘被关在祠堂等候查清事实真相,是被休还是被浸猪笼还未知。” “如今家中只剩你弟弟照顾着你父亲,说你父亲念叨你,托我来给你捎个信。” 陆一鸣见裴星垂下眼,手捏着他的衣袖,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说他本人并不想裴星去接触这档子事,惹了一身腥不说还得重温伤心事,但如果夫郎放不下他父亲,他也会支持。 这件事情终究是一个过不去的坎,是绕是填,全依他自己,旁人开解不了,连他也不行。 作为丈夫,在他冲锋时做他的后盾,在他委屈时做他的依靠,便是他的职责,不该以自己的身份去强求对方。 “想去探望你父亲吗?” 面前的人迟疑片刻,抬起一双清澈的眼,坚定地朝他点头:“想,夫君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好。”陆一鸣摸摸他的头以示安 ,这份坦 ,他很喜 。 同陆父陆母简单说明后,两人裹上披风出门。 雪地并不好走,陆一鸣牵着裴星的手,一点点往松 村走。 “夫君,我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 听对方突然开口,陆一鸣略微惊讶,这是小星星头一回朝他敞开心扉,以往小星星遇到委屈的事,他都是一个人闷在心里,独自承受,暗自神伤,从没想过找人分担。 有时难以控制,便会找他庇护,在他怀里哭泣,找安全 ,但这其实是一种自我逃避的行为。 他愿意分担对方的怒和哀,而不是只获得对方的喜和乐,他时常告诉自己夫郎还小,不懂得如何表达,他愿意等,等对方长大。 如今这样的转变他很高兴,说明对方对他从依赖转变为信任,不再只是将他当作逃避所,是把他当作真正信赖的人。 他的小夫郎朝着更好的方向在慢慢成长。 “作为子女,父亲将你卖给陆家,小星便已经报了养育之恩,无需愧疚。” “我的小星星做什么夫君都会支持,放心大胆地顺着自己的心走,好吗?” 裴星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人,趁人没注意,靠近陆一鸣,偷偷将手伸出披风外,握住大掌,又松开,改为五指相扣。 夫君的手好温暖,同他的人一样。 再次见到裴父,宛若隔着沧海桑田。 原本生龙活虎的人安安静静躺在病 上,哪还有 神焕发的模样,这会儿在 上脸 苍白,萎靡不振。 裴星怨父亲,但见到这人形容枯槁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疼,月余未见,变化竟如此之大,他险些不敢认。 他抿着嘴,朝着 上轻唤一声:“阿父。”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那就祝各位友友中秋快乐呀! (题外话,鲜 月饼yyds!) 谢在2021-09-19 18:26:14~2021-09-21 01:2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 的小天使哦~ 谢灌溉营养 的小天使:永远滴神、黑 卡米叔 1瓶; 非常 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那深陷的双眼缓缓睁开树皮似的帘目, 有些惊喜,被褥上的一双手爬 虬枝般的血管,被唤的人轻抬手臂招呼裴星。 “阿星, 你怎么来了?” 从前如若阿父这般唤自己, 他便会焦急万分,握着阿父的手安 他,天真的说着“阿星呼呼,病痛走走”。 有时生病时阿父情绪不佳, 脾气冲, 还会嗤笑一声,挥开自己的手, 骂他愚蠢, 但他都知道这只是父亲一时心情不佳,大夫说生病时便要依着他, 气撒了好得快。 如今见阿父又招他过去,他却止住脚步,并不想上前,一见到这张 悉的面孔,他就忍不住想起当 那刺人的话。 裴父见人站在窗前并未因此靠近, 失望地将手垂下。 父子间没有哪一次像这样沉默不语,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三哥。”裴聪怯生生朝着裴星唤道, 十三岁的男娃看着比十三岁的女娃还不知所措。 慌张、焦急、欣喜在他的脸上一目了然。 不待裴星反应过来, 裴聪双膝跪地, 额头全部磕在泥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三哥,你救救阿父和阿娘吧。” 裴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 后退一步,然而对方却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再次抬起沾 泥泞的脸朝着地面砸下去。 “我求求你了,三哥。” 裴聪是幺儿,以前家里有三个汉子顶着,他除了需要做些体力活外,无需担忧其他的事宜。 这样的 子他以为会持续到他成年,然而万事万物不可能一尘不变,一朝分崩离析,父亲病倒,大哥沉 酒醉,二哥不知去向,阿娘还在祠堂生死未卜,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家伺候阿父。 从没顶过事的他,一下子慌了神,宛如无头苍蝇,不知该怎么办,电闪火石之间他第一想到的便是外嫁的三哥,想到平 里最是照顾他们的人,绝对不会对父亲不管不顾。 “阿聪,咳咳,”裴父在 上剧烈咳嗽两声,支起上半身,“不是告诉你不要去劳烦你三哥吗?” 然而裴聪执拗地磕着响头,嘴里不停喊着:“三哥,救救阿父和阿娘吧!” 阿娘与阿父如此恩 ,不可能会做出这番行为,定是舅舅和赌坊的人污蔑阿娘,见不得别人的好。 少年人的心思单纯,不会去想复杂的恩怨纠葛,只会信任最亲近的人。 只要、只要三哥替家里还上钱,定能让这个家重归于好。 村里传遍了,哥夫一张图纸能卖一百多两,赌坊说不收利息,只要将这一百两填上便不再追究,如若哥夫愿意卖一张图纸,这事即可 刃而解。 想到这,他微微偏过头朝着陆一鸣的方向,磕头求助:“哥夫,哥夫你帮帮忙吧,一百两对你来说轻而易举,求求你了。” 陆一鸣无动于衷,末世还有人拿出大量脑晶求他饶命的,他眼睛都没眨。 古人都是这般天真吗?这个小弟弟是凭什么认为他会无私奉献,只要磕几个头就能拿出这一百两来。 他没帮小星星断亲已经很仁慈了。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