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绫玉登时错愕地回头,“为何?她为何想不开?我走之前还给了她和苗氏一笔银子,让她们好生照顾你和彰哥儿......” 窦姀本怀疑,庄婆子是因为知晓姨娘太多的事,才被姨娘 死的。但如今看姨娘的反应,倒也不太像知情的。 庄婆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自杀,也不可能是被窦洪和云如珍 死。他们若想要庄氏死,都能直接打死或发卖,无需暗里使劲。 那么庄婆子......又是谁 死的...... 窦姀想到了还在梨香院的芝兰,她是不是也在找元凶? 母女俩一时皆是缄默。 良久过后,马绫玉注视着淘米水,才悄然叹气:“她原是个可怜人,跟了我这么多年,什么好处都没讨到,还要落得这般下场。午后你便和我去趟庙里,给她上柱香吧,只盼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窦姀应声。 ...... 到了扬州没多久,天接连下了几 蒙蒙雨。一时之间,买宅院、 箱柜的筹划只能先搁置下。 这几 ,窦姀留心着姨娘和张伍所做的木工。 张伍有个打造木料的好手活,每 都有伙计往铺子里送木头。 木头有好有坏。 普通木头,便宜的一 要七十钱、八十钱、百来钱左右。这些做出来的桌椅、箱笼、案几等,都是卖给寻常人家。 张伍做的 巧,即便是卖便宜的,卯榫也是细细打磨过,因此来买的平头百姓居多。 贵的木头,就像黄花梨木、沉香木、楠木这种,一 至少五百钱,紫檀更甚者,一 要二、三两白银。 这些便是卖给大户人家,张伍和姨娘会尤为小心,更加 雕细琢,连刻什么纹路,都是细细问过了主家之后才敢做。 一开始这两人初来扬州开铺面时,生意并不好做。 但随着这两年姨娘和张伍细心钻营、脚踏实地的做木活,为人又讲诚信,生意才渐渐好起来,一个月能有六两银子的收入。 若是主家喜 ,给的赏钱多,那么一个月就能挣个十两银子。 马绫玉笑着跟女儿说, 等到生意再好一些,他们便将这铺子也换了,换个更大一点的铺面,到时候请几个伙计来店里帮衬帮衬。 当然,光靠姨娘和张伍挣钱哪是够。 窦姀来之前便听闻扬州是个富饶水乡,六街三市,风光 旎,美人也多。她起先有尝试自个儿做些绣活,如彩绣荷包、花鸟屏风、瑞兽绣枕等,托了姨娘去卖。 从前她在江陵时,凡是见过她绣活的人都要叹上一叹。没想到到了扬州这种地方,这双手依旧值钱,绣品被不少来买案几的娘子们瞧上,通通抢着要,卖了好价钱。 其实窦姀的志向并不怎么高。 以前在窦家,姨娘耳提面命,要她卖力地往上爬,好嫁个比大姐夫家还高的世家。她偏不上道,唠叨再多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如今到了扬州,她还是老样子。 不管挣大钱小钱,只要自己能养活自己就好了。当然,能挣大便尽量挣大钱,挣不了大的,若能力到此,那么小钱也无妨。其余再盼的便是一家平安顺遂,过自己想过的 子。 今 午后,魏攸找上门来,很欣喜地告诉她:“你可还记得我与你提到过,我曾在翰林院待过?” 窦姀当然记得。 她记得魏攸曾说过,那年 闱之后,他高中二甲进士。本来要等吏部的文书下来官任主事,后来家中出了事,他爹与族里商议,要将他母亲的牌位移出魏氏祠堂。他忍不了,这才匆匆赶回江陵。 那年魏攸才十六岁。 窦姀望向他,但见他笑道:“我前几 曾一封书信送去府衙,本以为这封信会泥牛入海,没想到今 便有衙门的人找上门。我去府衙见了知州后,便暂授七品主事一职,历练一阵。 见他辗转多 的事终于有了眉目,窦姀不免喜出望外:“好呀!果真苍天有眼,不让明珠蒙尘。” 魏攸给她倒了盏茶,“你再夸我可就要自大了,其实还是托了我翰林院旧友的福,我也未料到知州大人竟是他从前的尊师。” “我打算便定心扬州了,这儿风水宜人,倒是个建家安居的好地儿。” 魏攸说完,又盯向她的脸,小心说道:“咱们既说好要成婚,我会好好在府衙做事,一步步往上走,必不让你跟着我受苦的!” 她一怔,总觉得自己像做梦般,心中 呼雀跃,高兴地点点头。 ...... 从江陵到上京,动辄要两个多月。 要说窦平宴这一路走来,也不算容易。 他出发的那 ,正是寒冬腊月,年底最冷的时候。 马车走在雪地上,留下数条长长的车轮线。 窦平宴从车窗望去,只见 目皑皑白雪,一望无际。他一整 都在路上翻看书卷,偶尔看得太久疲乏了,便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枚玉珏。 他将如意纹的玉珏捧在手心,阖目凝神, 脑想起的都是她的脸,好像困倦一下全散了。 嗯。 窦平宴想,这点孤寂的路算什么?如今自己可是有家室的人,有 有孩,只不过那个孩还未出生罢了。 他有时常常担忧,她在家中会有什么事么? 应该不会有吧,毕竟他们拿的可是一对通灵相配的玉珏,一块赐福用,一块挡灾用,阿姐的福分可是天定的。 寒夜行车,风猎猎,雪漫漫。 有一个夜晚,在临路驿站里,窦平宴忽然做了个梦。 他梦见那一天她和马姨娘逃命,张伍拖她跳江时,一个不慎张伍松了手,她就沉进了江底。他吓疯了,也忙跳下去凫水救人,可他一直游,一直找,都没再找到过她。 窦平宴从睡梦中惊醒,冷汗直冒,不停在枕边摸索着玉珏,那块她唯一和他牵连的玉珏。 直到摸着了,他心才定,长长舒下一口气。 抵达上京的这 ,窦平宴没去找外祖母云家,而是先在街上转了转。 上京人物繁 ,天杰地灵,街巷四通八达。故有先人曾来此地,题下梦华录序。 小年跟着窦平宴走在热闹的街上。 小年从未来过上京,也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很是心奇。时不时左瞧瞧右看看。 街头的新奇玩意很多,多的让人数不过来,都要看花眼了。 没走一会儿,却偏偏见窦平宴驻足,在看一家卖拨浪鼓的小摊。 小年还以为这家摊子自有过人之处,也不 瞩目打量了几分——只见那一排排鼓面上彩绘着两个小小人儿,两 鼓绳像是小孩的辫子,转起来声响清脆。 看了半天,也没觉这拨浪鼓有何新奇之处... 那小摊贩子见客来,高兴叫卖道:“客官可要瞧瞧!我们这鼓一做完就拿到庙里焚香拜过,保管您家小童平安,得天孙娘娘照拂呢!况且咱们皮面描的小童如此可人儿,您家小童肯定也喜 !” 小年见着摊贩都要夸上天了,不屑努努嘴。一转头,却见窦平宴听得神情专注。 一想便猜到肯定要比寻常的拨浪鼓贵上不少。小年默默翻白眼,问那摊贩:“这么神乎的物什,还能保平安,不会比人命还贵吧?” “哎呦客官,您说到哪去了!” 卖家嘿嘿一笑:“不贵不贵,只要五百钱!” “五百钱......!” 小年简直目瞪口呆,刚想问摊贩,难道这鼓镶金了? 却见窦平宴放下一锭银子,淡然一笑:“拿两只,我要了。” 小年:? 虽说二爷不缺钱吧,但,从前也绝不会白白让人宰啊... 一个月后, 闱放榜。 窦平宴会试时便已是一甲的榜眼。 再一个月后,在保和殿殿试。无论是所作文章,还是高台下策论对答,皆得官家青睐,金榜题名,乃三鼎甲之一,最终成功进了翰林院,授庶吉士。 榜文一出,贺喜之人纷至沓来,上京的云氏府宅门庭若市。 云太尉,也便是窦平宴的外祖父,早先听闻这个外孙聪慧好学,本来他指望能在 闱榜上有名,便令人极 喜了,没想到最后竟在殿试得了榜眼! 天知道,云家世代武将,还未出过连中两榜的进士!云太尉欣 地拊掌大叹,没想到自己耄老之年还能沾沾外孙的光! 他大喜过望,人一下子变得容光焕发,更是为此大办七 喜宴庆贺,招待来客。 而这一天,窦平宴打发去江陵的亲信也回来了。 他翘首以盼了多 ,连 闱揭榜都不曾这么紧张过。一听闻亲信快到了,清早下雨,天一亮他便撑着伞,独自站在家门口等。 可一切都始料不及。 亲信到家,却没拿到阿姐的信件。不仅没有,反而还告诉他,窦姀已经不在江陵了! 窦平宴像被雷劈了般,嘴 僵冻,死死没有动静。 第54章 梦碎 一个月后。 马绫玉已经带着女儿和丈夫搬了新宅。 正巧这新宅也在桐花巷里, 家里零碎的物什搬起来不费劲。从巷头到巷尾,短短一趟,只稍请牛车拉五六趟就够。 至于原来那间铺子,夫 俩也不卖掉, 打算留着储放小山堆的木料。 新宅是个二进院落, 是用马绫玉和张伍这两年做木活,所攒下的积蓄买的。同时为了新家, 夫妇俩又 置了一些新衣新柜。 不过张伍本就极擅木工, 家里很多箱柜、椅凳、小榻都是他亲手打磨的,因此钱财倒是省了不少, 大多只用在买木料上。 就连魏攸, 也已在扬州落了户。 他离家时有带不少钱财,买一座宅院绰绰有余。没过几 , 又从人牙子手上买了几个小厮和丫鬟。 六月初七, 魏攸让人抬了一担许口酒登门, 作许婚的信物。 屋内,窦姀望着地上几坛绑着罗绢红花的酒,不免问道:“这酒去年在家中不就送过吗?怎么又送一回?” 一说完, 她便被马绫玉嗔怪敲了脑袋。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