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逢了一年一度的佳节,今天气晴好,傍晚微风徐送,动花枝叶脉。 麟园里却是一片冷清。 晌午,衔青送她们回来之后,便折身离开。 她们乘马车去付家时是几个人,回来竟也是几个人,不增不减,仿佛只是出了一趟门。 禾谷站在门边,看着青丝垂落、抱着膝盖一声不吭坐在门槛边的女子,只觉心疼。 姑娘已经在这儿坐一下午了。 途中想要出门,却被暗卫拦下——那是比平多出不止一倍数量的暗卫,个个冷冽如冰,强横至极,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叫人望而却步。 更别说他们手中所握长剑,泛着寒光。 禾谷那时被吓了一跳,查看秦如眉的情况,却见她怔怔站着,出了神。 她看得心头揪起,想要劝说几句。 秦如眉却已经转过身,小声说:“好吧,那我回去等。” 禾谷连安都无法出口。 麟园地处郊外,距离兆州的繁华区域有一段距离,可也能依稀听见遥遥传来的喧闹之声。 有人在放烟花,夜幕渐渐低垂,繁星闪烁。 白里放烟花大抵就听个响,若要欣赏,放在晚上才最适合。 因此,当头西斜,天暗下后,那漫天的炸响声便密集起来,光溢彩,如同神仙下凡遗落的华。 很多人在呼,光是想想,便知此刻兆州城里十分热闹。 时间渐渐过去,可是,麟园却依旧一片冷清。 已经戌时了。 付玉宵还没有派马车回来接人。 衔青一去不复返。 偌大的麟园,竟成了这喧闹兆州唯一一方寂静之地。 秦如眉仰起头,望着头顶一轮明月。 阿昼为什么还没有来接她……是,发生了什么吗? 第36章 风声簌簌, 秦如眉终于等不下去,慢慢撑着身体起来,往外走去。 走到院子门边的时候, 眼前劲风一掠,凭空多出几道身影。 暗卫黑布覆面,毫无情绪的眼睛盯着她。 禾谷冲过来,横眉怒目道:“我们姑娘要出去, 你们不让,难道是受了侯爷的授意?你们知不知道, 侯爷晚上要带我们姑娘出门!” 暗卫却毫无反应,如山般冷漠不动。 直到秦如眉一声不吭,转身走回门槛边坐下,几个暗卫才重新消失不见。 禾谷看得着急,心愤懑,“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姑娘是侯爷最看重的人,他们也敢这么对姑娘!” 秦如眉没说话, 似等得有些困了, 抱着膝盖,下巴搭在手臂上。 衣袖折出一道褶皱。 她羽睫垂下,看了一眼。 这件衣裳是阿昼让人拿给她的。忘记是哪一了, 她只记得自己拿到这件衣裳的时候,很是开心。 和青岚不一样,这件如意浣花云霞罗衣是潋滟的绯红, 裙身和袖口铺染了大片落霞之, 云蒸霞蔚,光溢彩, 颜晕染极其惊,宛如晚霞于眼前绽开。 她很喜。 女子为心之人妆点自己。 她也一样。 她一直舍不得穿,直到她听禾谷说,七夕乞巧佳节十分重要,便想好到了七夕那,她要穿这件衣裳和他一道出门。 今下午回来,她换上了这件衣裳,装着期待和憧憬,坐在门口等他。 可是她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没回来。 是发生了什么吗? 他一向不会食言,为何约好今晚陪她一起出门,却迟迟不归? 晌午,在付家见到他时,她其实隐约觉他情绪不对,但他一向冷静自持,轻易不情绪。 但他察觉到了,一直关注着他,终于,在一些瞬间,望见他眉宇不经意的冷锐凌厉。 他似乎有心事。 周身透着沉沉的抑。 他的平静,恰似暴风雨来临的预兆。 忽而,一阵脚步声响起,在身旁不远处停下。 秦如眉转头,看见杜黎皱着眉站在旁边。她手上握着剑,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那些暗卫,似在犹豫。 其实这段时相处,她发现杜黎此人冷清冷,但心肠不坏。 那她梦魇,杜黎阻拦禾谷去找付玉宵,是因付玉宵下过的命令——不可让她受到任何差池。杜黎也确实谨守本分,拦着禾谷,是怕她身边人出了差池。 而今早上见她想要出门,杜黎没有二话,一路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 让她出门,是同为女子的心软,一路跟随,是出于护卫之职。 秦如眉轻声道:“杜黎。”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杜黎一愣,看向她。 “你知道阿昼在哪里吗?”她注视着前方,目光没有聚焦。 杜黎喉头一哽,低声道:“属下不知。” 侯爷的行踪不会随意。 “你能想办法让我出去吗?”她心中涩然,握紧手心道,“我不找阿昼,就想出门看看,之后若有什么事情,我一力承担,绝不牵涉你。” 杜黎愣住,须臾,抬头看了眼门外。 似下定决心,“好。” * 乞巧的夜晚果然热闹。 街上游赏的百姓数不胜数,戏子打花钹,敲椎鼓,声响震天,高楼上云鬓花颜的女子薄纱掩面,手挑一柄灯球悬于半空,巧笑倩兮。 兆州城一片通明,几如白昼。 秦如眉走在街上,安静抬头看。灯火幢幢,跳跃着映入她的眼底。 杜黎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一段距离,隐没在人群中,若不仔细看,看不见人影。 禾谷见她不说话,想要讨她心,给她买了糖炒栗子。 栗子已被开了口子,味道香甜,滚烫,还冒着热气,她低头认真吃,掰开一颗栗子放进嘴里,受齿间绽开浓郁软糯的滋味。 心情好了点,秦如眉停下脚步,驻足一处表演杂耍的地方观看。 禾谷也兴致地看着,时不时给她指看。只是,余光一掠,禾谷笑容消失,磕绊起来,为难道:“姑娘,咱们换个地方看吧。” 她把最后一颗栗子拨开,却发现坏了,失望地抿抿,进纸包里。 顺着禾谷的视线,她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付容愿和魏苏。 他们显然也是出来游玩的,魏苏挽着付容愿的手,也在看杂耍。她的头靠在付容愿肩膀上,眼中笑意莹亮,边弧度甜。 原来兆州这么小,出趟门也能见到认识的人。 秦如眉收回视线,垂眼点头,“我们走吧。” 她们没有引起任何人惊动,转身离开,悄然没入人群里。 “容愿,那人会打旋罗,好厉害!”魏苏看杂耍看得开怀,噙着笑,抬头看付容愿。 身边男人却沉默着,注视着一个方向。 魏苏笑意不由淡了,愣道:“容愿,你在看什么?” 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那儿除却围观的百姓,什么都没有。 魏苏皱眉,思索片刻,心中没来由的预不好,拉了拉他,“容愿,我不想看了,我们去吃东西吧,听说今晚卖雪柳玉梅的阿嬷会出摊,我们早点去,不然晚了就没了。” 许久,付容愿收回视线,沉默地点点头。 这边,禾谷笑盈盈道:“姑娘,西街那儿卖香药荷包的铺子,早早便打了招牌,说七夕这会出不少新鲜样子,咱们去看看?” 荷包……秦如眉垂眼,隔着衣裳按住什么。 她已经有一个荷包了,虽然她一直没敢打开看里面是什么,但她知道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和那条手帕一样重要。 既然有荷包了,那就不用再买了。 她摇摇头,“不要了。” 话音落下,拥挤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惊慌失措奔出,脚步匆匆,经过秦如眉时,撞到了她的肩膀,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 秦如眉被撞疼的肩膀,见对方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轻声道:“无妨。” 谁料对方抬起头,看见她的脸,竟狠狠一震。 那姑娘难以置信,脸白了不少,握住她的肩膀,“双翎,你怎么在这里!”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