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台词一直不多,那是因为怕台词多了她说不好,浪费时间。 ——她快要被放弃了。 柳苇像是又 受到了被父母随随便便送出去相亲时的绝望。 可她却不能抱怨,因为梁导已经给了她足够多的时间和机会了,她不能要求梁导一直给她机会。 她必须、必须要做点什么! 梁平 待完就下去了。 再次打板开拍,陆北旌更“抢戏”了。 他站起来,坐到了廊上, 着镜头伸手去摸柳苇的头发和脸蛋。柳苇的反应也很直接,脸瞬间红透了,眼神躲闪,人也往后缩——吓的。 鲁王演员大步走进来,接戏接得很自然,大声道:“姜武!你大胆!” 这时陆北旌顺势后退,而柳苇则转头看向鲁王演员,神情自然,没有惧怕——这是真实反应。 梁平盯着监视器中的画面,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一下,把柳苇的人设立起来了。 什么是受宠的孩子呢? 就是不怕父母的。父母气得跳脚了,孩子仍泰然自若,这就是被宠惯了的。 鲁王演员这回走得近了一点,占据了镜头最显眼的位置,陆北旌后退,柳苇却仰头,马上就把三人的关系给点出来了。 陆北旌怕鲁王,柳苇不怕。 柳苇反应过来是在演戏,表情收敛了点,但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于是就去看陆北旌。 手持摄像机拍特写的摄像师很懂,立刻上前把柳苇的这个眼神表情给拍下来了。 梁平暗叫“好!”。 这就是一个小情人挨骂,小姑娘心疼啊! 鲁王演员接下来该骂姜姬了,他心里紧张,演得更小心,他弯 低头对柳苇说:“儿啊,不要与此等人玩耍。”后面还有一句不然爹爹就不喜 你了。 鲁王演员顿了一下,声音柔似 水,像在求女儿:“不然,爹爹就不疼你了。” 柳苇在这一刻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怎么回事,她 了一句:“我不。” 声音极轻极小,好像只是嘴 动了动。 梁平瞬间心动,马上问副导:“收到了吗?这句。” 副导问收音,收音那边重放这一段,说收到了。 副导:“收到了。” 梁平喜得眼睛都冒光:“行!好!” 她 了话,鲁王演员赶紧接起来,皱眉跺脚,一脸轻不得重不得,不敢训不舍得骂的样子,表情丰富得几乎可以跟陆北旌看狗相比。 鲁王演员:“儿啊,儿啊,唉!”然后转过来怒瞪陆北旌,“阿武,这都是你不好!” 陆北旌跪下求饶:“义父,都是阿武不好,还请义父息怒。” 这一幕到这里应该结束了,因为台词没了。 但机器还在开,梁平也没喊卡。 鲁王演员只好翻过来倒过去的骂阿武,你放肆、你大胆、你无理取闹、你辜负寡人对你的恩情、你良心大大的坏了。 陆北旌就一直求饶,然后用眼神给柳苇示意让她求情。 柳苇看懂这个眼神了,可她没词啊,刚才 口而出那一句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灵光一闪也就那一瞬间,她就只能 着陆北旌的眼神为难,再转头看鲁王演员,张张嘴又说不出话,再回头看陆北旌,神情更加焦虑,一时脑门上竟真的冒出了汗,坐都坐不稳了。 这个长镜头一直持续了半分钟,梁平一直没舍得喊卡,因为这是难得的一场由柳苇主导的 情戏,现在借由陆北旌和鲁王演员,戏点已经移到她身上去了,而她此时的焦虑是很恰当的。 柳苇之前的情绪一直都很平,自从高浪来过以后,她的情绪 眼可见有了起伏。 梁平就觉得此时应该是很容易让她失态的。 他觉得柳苇的情绪问题是可以帮助她演戏的,虽然这样不太人道,但没人想在大银幕上看到一个没有情绪的漂亮娃娃。 必须要做点什么。 柳苇拿起膝上的那只草编的青蛙,朝陆北旌扔了过去,又拿起一只草编蚂蚱,朝鲁王演员扔过去。 两人接戏都很快,陆北旌接住青蛙, 出一个笑来。鲁王演员捡起蚂蚱,继续骂:“这等 物,儿啊,不合你用,寡人命人送更好玩的给你。” 于是将草蚂蚱扔到地上,用脚踩碎。 梁平心 意足的喊:“好!”吩咐副导,“回头加几个特写,让思思下来吧,这一幕演得不错!” 柳苇出了一背的汗。 陆北旌笑着说:“最后很自然,画面整个生动起来了。” 柳苇下来了,坐在场边看。道具组上去重新布置一番,接下来就是陆北旌和鲁王演员上去拍特写画面。 鲁王演员踩草蚂蚱的一幕拍了四五回,可见梁平有多 意这一幕。 柳苇扔草蚂蚱和草青蛙时只有全景没有特写,现在也是让一个工作人员趴在地上扔,镜头分了好几个拍扔的特写,草青蛙和草蚂蚱各被扔了十几回,梁平才 意。 最后陆北旌也上去拍特写,就是拍他接住草青蛙时的笑和看到鲁王演员踩草蚂蚱时的愤怒。 唯一不需要去拍特写的就是柳苇,因为刚才就一个手持摄像,全程跟着她,专门拍她的特写。 柳苇坐在场边,看陆北旌和鲁王演员一遍遍演重复的场面,像是在演一块拼图,一个动态的静卡画面。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她扔草编蚂蚱被陆北旌说演得好。 因为她演了一个活人! 角 是活的,她不是在演死人。 她是可以在角 的框子里有自己的反应和动作的。 梁平让副导去拍特写,他过来找柳苇。 梁平:“思思,刚才演得不错,很有意思。演戏是不是很好玩啊。” 柳苇笑着摇摇头,问:“梁导,我刚才 开口,对不起。” 梁平笑着说:“那一句很好啊。你看,思思,演戏其实一点也不难。你是要自己去塑造一个角 ,这个角 有什么想法,说什么话,全都是由你去体现的。所以你当时说话是很好的反应,你后面自己主动做动作,拿东西扔陆哥,这也是很好的反应。只要你的反应没有超出角 的设计,那就没事。当然,这也看导演,像我这么和善温柔的导演,就不会生你的气。” 副导过来 拍,听到这句话,冷笑:“梁导,拍完了。您说够了吗?受累去看看画面?” 梁平:“你看我多和善啊,手下这么对我说话我都没开了他。我去看画面了,你再看看你陆哥是怎么演的,多看看他,会有收获的。” 第30章 演戏,假的啊! 柳苇 觉到有什么在松动, 这让她跃跃 试,迫不及待的想尝试一点什么。 现有的角 就是“姜姬”。 她下了戏,开始试图在下戏以后继续扮演“姜姬”。 但她发现这不可能。 不是化妆和服装的关系。 而是没有陆北旌。 她一直在演的“姜姬”是依附陆北旌的“姜武”存在的。当她和陆北旌在一起时, 她知道怎么演姜姬, 就是在他面前演一个天真的女孩子, 享受他的目光与 意就可以了。 她也发觉了为什么当鲁王演员在跟她对戏时她演不出来。 因为她只会那一种演法。 她不能在鲁王演员的面前演一个享受鲁王演员目光的女孩子! 所以她不知所措, 连怎么做表情,怎么发声都不会了。 她像剥离什么东西一样一层层的去思考。 现在没有陆北旌,她想演姜姬却演不了,因为“姜姬”独处时是什么样的人? 她不知道。 剧本里也没有。梁导从来没告诉过她。 梁导确实给她说过姜姬。 但梁导口中的姜姬也是依托在陆北旌的姜武的形象下的人物。 她少女时期与陆北旌相 , 那时她有点可怜他。 回到鲁国后, 她继续与陆北旌相 , 这时她有点崇拜他。 到凤凰台以后, 她仍然与陆北旌相 ,这时她把他当成生命中的救赎,唯一能救她出苦海的人, 他无所不能。 当时她没听出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也一直按照这个方向去塑造梁导想要的“姜姬”。 一个从侧面反衬陆北旌的工具人。 她必须去证明陆北旌的努力和 情都没有落空, 让世人明白陆北旌所得其所。 但现在她开始独立思考了,就发现问题了。 姜姬的人设太单薄了,她撑不起来一个独立的人设。 一个单纯天真的公主在设定中看似乎是合情合理的,但剧本和梁导都没有告诉她, 没有陆北旌时姜姬是什么样的人,她对鲁王是怎么想的, 她对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喜 陆北旌的姜武,这个没有问题。 那她喜 自己吗? 喜 鲁王吗?喜 鲁国吗? 第二天到了片场,副导马上来通知她:“思思姐, 今天要拍这几场。你看一下。” 柳苇接过拍摄计划一看,说:“今天我先拍吗?” 副导笑着说:“对,今天场子你先用,陆哥都要排在你后面。” 柳苇去化妆换衣服,出来以后,看到陆北旌也到了,梁平正拉着他在讲戏,看到她后,梁平叫笑着叫她过去。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