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时,卫朔才回东,谢昀也跟着一道折返。 王公公寻到檐雨:“这会儿书房里缺个人侍茶,劳烦姑娘去一趟吧。” 她推辞说昨夜脸上被蚊虫叮得不像话,怕惊了太子鹤驾,谁料王公公摆摆手:“该说的老奴已经说了,可咱们殿下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何必这种小事上招他不痛快呢?叫你去,就去吧。” 檐雨没办法,只得端了茶水进书房。 见她面上轻纱半笼,一直垂到肩膀,谢昀倒是有些关切:“檐雨姑娘这是怎么了?” “无碍,不过是夜里被蚊虫咬了。”檐雨的嗓音得低,轻轻柔柔,“大人请用茶。” 说完,收了茶盘退到卫朔的身旁站着。 座上的卫朔原本在看手里卷宗,这会儿也将眼一挑,隔着那团薄纱就将目光锁定在她脖颈间一团影处,再回头去看谢昀时,发现太傅的目光也凝在她的身上。 心头仿佛了片云似的,看上去轻飘飘的,却能随时翻覆为雨。 卫朔不喜旁人盯着她,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扫,不动声:“太傅今刚入,怎认得她?” 闻言,谢昀倒是出了几分笑意,双手作揖朝他拜了拜:“说起来还未谢过太子,竟是安排的如此周到。臣昨夜抵达时,檐雨姑娘不仅收拾好了屋子,连晚饭也准备了。” “本倒不知,你还有这种手艺。”卫朔将卷宗放下,心中的疑虑虽打消了,但那种不舒服的觉还在,总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似的,话里带着刺,“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昨夜可是见了太傅这般翩翩君子,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他声渐厉,已是蕴藏了浓郁的怒火在其中。 而檐雨一言不发,只是往地上一跪,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淡然一句:“太子殿下要罚,便罚吧。” “殿下大概是误会了。”谢昀不知她为何不辩,连忙为她开,“昨夜臣只与檐雨姑娘一面之缘……哦不,其实是连照面也不曾打过,只说了几句话,里头就来人将她接回去了。” 说完之后,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殿下,不知道么?” 檐雨抬眼时,目光与谢昀撞在一处。 叫他心头一惊。 好悉的觉,这眼神真的太悉了,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一时之间,三人都没说话,卫朔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轻轻敲击,心头那片云没聚成雨落下,反倒是像一阵风散去了,他嘴角略微上扬,竟是连自己也未曾察觉。 这下看她如何狡辩,说昨晚的人不是她。 他清了清嗓:“起身吧,不过是同你玩笑了一句。谢太傅于广宁元年蟾折桂,是我大齐第一位状元郎,巡街当,走马京城是何等风采,令多少京中贵女芳心暗许,哪里能看得上你。” 说完之后,又转向谢昀:“说起来,谢太傅如今已年过三十吧?不知可曾将那些陈年旧事释然。” 此时檐雨已默默退到了帘外候着,却能将里头两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卫朔继续说道:“你难道真要一辈子守着那旧婚约过子?” “信乃立身之本,臣当年是在老师跟前发过誓的——”谢昀的眼中出些许伤之:“只要一不见她的尸首,我便相信她还是活在人世间的。” 没想到这谢昀才华横溢,内心竟如此迂腐,卫朔不以为然:“如今你已官居一品,此等高枝头,若是那女子活着,怎不来寻?” 被太子这般直接地戳心中痛处,谢昀张了张嘴,竟是半个字都没说的出来。 卫朔不知是对着他还是对着帘外的檐雨,话语意有所指:“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前尘往事不可追,当忘则忘。” 这时,谢昀猛地回过神来:“陛下已答应,待太子殿下及冠之后,便会允臣为老师翻案,她若是还活着,就一定会愿意来与我相认。” 卫朔倒是诧异了一下:“你的老师是……?” “臣的老师,是前朝吏部尚书,顾政熹。” 卫朔先是茫然了一瞬,而后深了口气:“原来,你的未婚子是他家女儿!当年顾家拒了齐国公府的求娶,说女儿已觅得良配,没想到竟是你……” …… 檐雨只觉得自己的心钝痛强烈,呼困难,几乎要晕倒在地。 在听见父亲的名字之后,泪珠控制不住似的滚滚而落。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