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我娘命人传了信来,若是我得空了,想让我回家看看。” 这件事有些奇怪。 安远侯夫人本该知道,王皇后被夺权后,安贵妃一个人忙不过来,寿宴的事需要由太子妃来帮忙。若此时出府,必当被安贵妃抓住不孝的罪名。 此时太子妃不宜离开东。 “娘娘,您先别急。”阿娆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道:“不若您拍个得力的人回家瞧瞧,若是果真没事便罢了。如果有事,您不能掉以轻心。” 太子妃点点头,眸中闪过一抹迟疑。 她娘想让她回去也就罢了,竟还说如果她回不去,就让阿娆回府看看。 姜妙知道她娘担心什么——如今阿娆愈发受宠,在别人眼中,阿娆是太子妃的人,太子也对发甚是敬重。可她娘一定会担心,阿娆会张狂起来,把她给下去。 姜妙在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要尽快跟她娘解释,她跟太子的关系、跟阿娆的关系,总不能让阿娆平白被误会。 “娘娘,不若妾身替您走一趟?”见到太子妃、珊瑚眼中的迟疑,阿娆顿时便猜到一种可能。“左右妾身也无事,帮您走一趟,妾身许久没有回去过,也觉得甚是想念。” 太子妃迟疑着没派人去,只能说明侯夫人已经指定了人。而这个人到底是谁,从太子妃和珊瑚的表现中,应该是她没错了。 姜妙苦笑一声。 安远侯府对阿娆来说,有姜知瑞的存在简直是噩梦。纵然如今阿娆不怕他了,自己也能派人保护阿娆——阿娆这么说,不过是她聪慧过人猜到了真相。 “明一早妾身就出。”阿娆不愿太子妃为难,忙道:“您跟太子殿下说一声,这事准成。” 夫人只怕担心她恃宠生骄,毕竟夫人就娘娘这一个女儿。她只需在夫人面前表现得诚恳些、谦卑些,好让夫人放心,她仍旧是原先那个阿娆,没有改变。 她的话音才落,只听有人通传说太子回来了。 “殿下,娘娘有话对您说。”阿娆见太子进来,头一次飞快的抢话,她朝着太子妃眨了眨眼,道:“妾身先告退,还有东西要去收拾。” 周承庭被阿娆糊涂了,虽是她跟自己说话,却仿佛把自己当做空气一般,对着太子妃挤眉眼的。 真是胆子大了,他还没允许她退下,她自己就飞快的离开。看来已经把她惯坏了,竟不把他放在眼中。 阿娆还没功夫理会太子的复杂心情,自己回了宜芝院,让结香和芳芷帮她收拾明去侯府的东西。衣裳的颜、质地、纹饰,阿娆无不挑细选,还有各首饰——她只敢选些不会出错又低调的。 是以等到太子回来时,阿娆还没收拾好,有些酸溜溜的道:“明儿不过是回侯府,你倒劲头十足。” 阿娆没瞧见太子脸上的神,头也不回的道:“那时自然,给夫人请安疏忽不得。妾身自然要保证万无一失,您要是有事就先去忙罢?” 阿妙事情的原委,以及她心中的顾虑和担心都告诉了自己。他也觉得阿娆的做法是最妥帖的,可他竟有点吃味。每回阿妙的事,她都是极上心的。 这会儿更好了,竟要把他往外推? 太子殿下哼了一声,自己坐到了书案前,头一次不顾形象,把书翻得稀里哗啦响。 阿娆终于选好衣裳后,回头看到太子还在,眸中的愕然没有丝毫掩饰。“您还没走?” 周承庭忍无可忍,起身到了阿娆身边,很是不的道:“孤的人在这儿,还能往哪儿走?”说着,太子的大手揽住她的,动作渐渐往下。 “殿下,明儿妾身一早就要回侯府了,今晚就先算了好不好?”阿娆见太子脸不大好看,及时撒娇,声音软软的透着柔媚之意:“等妾身回来,您怎么来都行。” 周承庭沉片刻,觉得这买卖不亏,这才放过了阿娆。 只是太子殿下也万没料到,阿娆失言了,而且还是他心甘情愿的。 第71章 阿娆一夜都没睡好。 夫人身边有余嬷嬷在, 安贵妃定然会利用这点, 设法在其中挑拨。 原本夫人对于她的得宠就是极为矛盾的, 既希望她替娘娘固宠,又怕她风头太盛,倒让娘娘退了一之地。这份为人母的苦心, 阿娆能理解。 她知道娘娘对她的回护之心,才更要过去一趟。最重要的是让安贵妃的谋不能得逞, 让夫人对她放心。 心中存着事, 阿娆倒醒得比太子还要早些。 她蹑手蹑脚的起身,叫了结香和芳芷过来,服侍她梳洗更衣。 今没有早朝,周承庭也没急着起身, 而是看着阿娆坐在妆镜台前, 由芳芷给梳头。 前些子东女眷做了一批衣裳, 姜妙做主给阿娆做了许多颜鲜亮的,尤其是海棠红、品红的衣裳愈发衬得阿娆肤如凝脂、欺霜赛雪。 阿娆也很喜, 这几也都挑了海棠红的衣裳穿。 可是今,妆镜台前的阿娆, 穿了件绣着折枝花卉的烟粉长褙子, 裙子则是一条藕荷的, 整个人都显得气质温婉,柔和沉静。周承庭还留意到, 今阿娆的发鬓梳得不高, 选了一套赤金珍珠的头面, 那珍珠看起来个头都不大,泽倒还好。 他和阿妙好不容易把她宠着,有了些娇俏活泼的模样,这一朝又变了回去。 阿娆当时被送到清泰殿时,就是这般模样。周承庭心中一痛,这才是侯夫人陈氏、静安长公主等人心中,最合适的太子选侍模样吧! 她意识到太子的目光,回过头来笑了笑。那双眸子仍旧清澈干净,那些称得上惨痛的经历,似乎都没在其中留下印记。 周承庭心中的复杂情绪忽然被这个笑容安抚。 “殿下,妾身服侍您更衣?”阿娆见太子起身,等着芳芷帮她把最后一发簪固定好,忙从妆镜台前起身。 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用力过猛,忽然觉小腹中有一阵疼的觉,幸而很快就平复了。阿娆没敢说,生怕太子和太子妃以此为由不让她去了。她接过孟清江送来的太子常服,服侍太子穿好后,又细致的将每一处都整理好。 “连翘她们一时还不能服侍你,孤把连枝先拨给你使,让她陪着你。”周承庭叮嘱道:“还有八个东亲卫,保护你路上的安全。记住,你谁都不必见,哪怕是路上正好碰上。” 阿娆想起慕兰馨、慕兰雅两个人着她要送礼的时候,顿时觉得太子的提醒很有必要。若是得知她出去侯府的消息,只怕有人会借机行事。尤其是眼下藩王家眷还未离京,阿娆更是要低调。 她没有拒绝,忙点头道:“您放心,妾身知道轻重。” 连枝是清泰殿的大女,深受周承庭的信任,和连翘、地翘她们一样。 芳芷、结香两人虽好,却是身份低微少些见识,在需要决断的时候,未必能帮得了她。阿娆心中明白,太子这是担心她出事,却碍于夫人是娘娘的亲娘,不好直说出来。 保护好她自己是最要紧的,这是太子没说出口的话。 *** 安远侯府。 陈氏亦是早早就准备好,等着阿娆的到来。 “夫人,您不必着急。既是娘娘答应了,一定会把人送回来。”余嬷嬷在一旁道。 安贵妃的眼光不错,阿娆果然成功了。如今京谁不知道,太子对身边的选侍甚是宠,夜夜留宿。把阿娆送到太子身边的太子妃,也只能暗中垂泪、独守空房。 余嬷嬷见陈氏面凝重之,只觉得有些心虚。如果不是自己受了安贵妃的胁迫暗中作梗,兴许太子妃还与太子恩如旧。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有了新就忘了旧。 可她虽是听了安贵妃的话,本意也是为了太子妃好。当初夫人也是有此意,只是娘娘不松口才作罢的。她没想到,看起来低调隐忍的阿娆竟是如此忘恩负义之人。 想到这儿,余嬷嬷又不免自我安起来。 这回虽说又是来自安贵妃的指示,让她在夫人面前说些阿娆已经完全变了、再继续专宠会威胁太子妃等等这一类的话,可事实也是如此,她也是为了太子妃好! “我倒是不担心她不来。”陈氏叹了口气,语气中仍是有些迟疑。“阿娆这孩子我本来看着不错的,姜知瑞可是真的瞧上了她,都没敢真的用强。往后纵然做不了正房夫人,能做个专房独宠的妾也差不了。可她就是咬着牙宁死不从,不慕富贵,那股子傲气着实难得。” 那时世子姜知越已经殉国,姜知瑞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侯府继承人,阿娆竟没动心。即便姜知越还在时,陈氏对阿娆也是意的。她从不掐尖要强,只是默不作声的做好自己的事。 往里也是规规矩矩的,姜知越在的时候,为了避嫌她都是悄悄藏起来。 “莫不是阿娆心气高,等着攀高枝不成?”余嬷嬷见陈氏对阿娆态度始终硬不下来,想到安贵妃派人对她说过的话,不由打了个灵。为了她早逝丈夫唯一的骨血,余嬷嬷只得狠下心来,道:“纵然她不知道娘娘将会嫁入东,往后的人家也错不了。咱们大姑娘那会儿就是要做宗妇主母的,她早就算计上了也说不准。” 余嬷嬷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直指阿娆包藏祸心,就等着踩着姜妙上位。仿佛阿娆安心等着随姜妙出嫁,好让自己给人做妾去。 无论陈氏怎样理智,一来事关自己的女儿,本就关心则;二来余嬷嬷这些年来忠心耿耿,深得陈氏和姜妙的信任,她说的话陈氏总能听进去些。 “夫人,您可要硬下心肠来。”余嬷嬷在一旁继续煽风点火道:“您要让她有所惧怕,才能镇得住她。眼下阿娆无子就已经如此得宠,若是等她生下太子的长子,只怕您和娘娘就更管不住她了。” 陈氏闻言,心中微动。 还不待余嬷嬷继续说些什么,听到有人来通报说,柔选侍来了。 陈氏忙起身,透过支开的窗子往外看去。 只见阿娆穿了一身烟粉配藕荷的衣裳,发鬓上带着几件赤金珍珠的首饰,整个人看起来沉静温婉,儿没有传说中太子宠妾飞扬跋扈的模样。 阿娆不紧不慢的款步拾阶而上。 陈氏锐的发现了她的变化。 原先的阿娆总是有些畏缩和局促,总想把自己藏起来,生怕有人注意到她;现在的阿娆却是如同上好的珍珠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却是光泽温润,并不刺目。 这份从容淡定、不骄不躁的气度,是做丫鬟时的阿娆所没有的。 陈氏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渐渐倾斜。 “奴婢见过夫人。”阿娆进门后,一如在侯府中一般,自称奴婢,恭恭敬敬的给陈氏行了大礼。 虽说地上铺着地毯,这天气仍是凉了些。再者以阿娆的身份,总该有人服侍她给陈氏见礼。可并没有人给她拿来垫子,阿娆也毫不在意,行礼时也没有丝毫敷衍。 陈氏没让阿娆就起来,而是静静的打量着她。 她虽是早就知道阿娆姿过人,却发现那张脸愈发了不得。被太子收用的阿娆,眼角眉梢的温柔之外,还透着阿娆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妩媚之意。 这样的俏丽妩媚的女子,只怕没有几个男人能不动心。 想到那些传言,再加上方才余嬷嬷的油加醋,陈氏真的担心起阿娆是否和威胁姜妙。 “起来罢。”陈氏淡淡的道。 阿娆应了一声,她正跪得酸,觉很不舒服。不知是她因为紧张而闷还是别的缘故,她觉得有点恶心想吐,碍于在安远侯夫人面前,只得强自忍着。 她觉察到了陈氏的不悦,一时还摸不准情况,原先准备的一篇话此时不能说了,她愈发谨慎,几乎闭口不言。 余嬷嬷就在夫人身边站着——只怕她听了安贵妃的话,从中作梗也说不定。 “选侍,夫人近来神不大好,正准备让人抄佛经祈福。”余嬷嬷看着陈氏的脸,又想起安贵妃的威胁,只得站了出来。“太子妃派你来代为探视,你自当替娘娘尽孝。” 这意思就是让她代抄佛经了? 阿娆心中并没有松懈,这也太轻易了罢? “您别以为抄佛经很容易,心诚是最要紧的。”余嬷嬷想起安贵妃奇怪的吩咐,只得照本宣科道:“您要在佛前跪着抄才心诚。” 跪着抄佛经听起来确实累的,可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惩罚。 阿娆没准备拒绝,若是她开口就反抗,夫人对她的敌意只会更大。左右就是累些,先有个好态度是最要紧的。 “夫人放心,奴婢定然全力以赴。”阿娆顺从的道。 陈氏的脸稍霁,阿娆的姿态放得很低,让她也气不起来。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