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取舍觉得脸皮都被人扒下来一层,怒气比起之前有增无减。 他目光冷然地看着苏如松,“你个孽畜,目无尊长,顽劣不堪,这么些年,我算是白教你了!去祠堂里跪着反省,往后也不必去先生那里了!” 苏如松还想争辩,被荷柔暗暗一把扯回来。 “荷姨娘教子无方,陪他一块儿足,家里的事情,还请夫人多心。” 苏夫人眼眶的红还未褪尽,她扯了扯嘴角,“我已许多年未曾管理府里的事情,怕是……” “夫人,这本就该你来管,此前你身体不适,荷姨娘才代为接手,如今夫人已经大好,如何还有妾室管家的道理?” 荷柔身子微颤,垂着头,不敢让人看到她眼里的情绪。 她苦心经营了这么久,自以为牢牢地握住了权势,觉得自己虽是个妾室,却是有正室之实,再不会有任何变数。 可只是因为如松打了苏如卿一下,只是因为这点小事情,情况一下子就天翻地覆了! 这让她如何甘心?难道是什么不得了的大错吗? 苏如安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扑通一身在荷柔身边跪下。 “父亲,此事只是兄弟之间一些微不足道的摩擦,哪家没有?怎的惹了父亲发这样大的脾气?如松子急躁,可大哥是个宽厚的,定不会与他计较,还请父亲息怒。” 苏如安既然提到了苏如卿,苏如卿也不得不出来说两句,表示一下自己的宽厚。 “父亲,此事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从前也没少出现,不至于如此。” “你说……什么?” 苏取舍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要丢尽了,却瞧见苏如卿恭恭敬敬地请先生先回去。 “好在那本孤本并无大碍,否则,学生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本书而已,老夫还不放在心上,你若是在苏府待得不痛快,老夫门下不乏皇亲贵胄,想去哪儿都成!” 先生是气急了,他难得如此看重一个学生,却生在这种乌七八糟的家里,实在可惜! 苏取舍陪着笑脸,“先生说笑,如卿、如卿有自己的家,如何要去别处?” “这个家如今,可配不上他。” 苏如卿又劝了几句,才将先生劝走,苏取舍心里微,苏如卿若当真跟了先生离开,往后就算飞黄腾达,他们苏家也只是次要的,那怎么可以? 原本只是打算让苏如松跪跪祠堂,此刻苏取舍却是生出了严惩的心思,绝不能让苏如卿寒了心! “如卿,你方才说的,究竟是何意?怎么我竟不知道,家里之前就有这种事情吗?” 荷柔声音带着哭腔,“大少爷,您是读书人,最该是宽厚诚信的,妾身知道您瞧不上我们母子,可我们到底也是苏家人啊……” 苏如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回到苏取舍身上。 “从前,这样的事情我若是与父亲母亲说,只会引得你们争吵,那时候儿子年纪小,想到的法子便只是忍,不想节外生枝,引得家宅不和,故此被父亲误会我与您疏远。” “可如今我明白,一味的忍让,只会让母亲更加委屈,我身为人子,不能置喙父亲的错处,荷姨娘说的不错,他们到底也是父亲的身边人,儿子不想让父亲为难,只能下孺慕之情,另寻他处。” 苏如卿眼里有着淡淡的伤,他子淡然,如今却承认对苏取舍的孺慕之情,令苏取舍竟有些受宠若惊。 “什么另寻他处?你是苏家的长子,嫡子!往后是要扛起整个苏家的荣辱,光耀门楣,从前是爹爹误会你了……” 苏取舍和苏如卿父子情深,荷柔浑身一阵阵发冷。 “你只管好好跟着先生念书,剩下的,不用你心,你母亲将你养的很好,苏家的主母,就该是这样才对,你放心,我与你母亲不会再争吵。” 苏取舍拍了拍苏如卿的肩膀,看着他脸上的伤越发觉得不舒服,“赶紧请个大夫来瞧瞧,伤的这么重,会不会影响念书?” 苏取舍说着用眼睛剜了苏如松一眼,苏如松身子抖了抖。 苏如卿淡淡地笑了笑,“不影响,父亲,先生代了我明前做一篇文章给他,我先回去书房了。” “好好好,用功是好事,你也别太累了,晚些我让你娘给你熬一些补品送过去。” 苏如卿觉得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今已经足够,剩下的,不是还有娘吗? …… 苏如卿一走,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苏取舍绷着脸,也不耐烦再跟他们说什么,直接吩咐苏夫人。 “府里是该好好整顿整顿,该有的规矩都要立一立,长幼嫡庶有别,各个院子的分例,使唤人手都按着规矩来,该是什么身份就什么身份。” 荷柔心里猛地一沉,不敢相信地抬眼。 这个人,不久前还与自己情意相投,说是必不会委屈了自己,这辈子都会好好待她和她的孩子。 这才多久?他就要当家主母以妾室的身份待自己了吗? 苏取舍没有与荷柔对视,“苏家从前在外面也闹出不少笑话,往后是决计不能的,以后外面府里送来的帖子,劳烦夫人一一过目,家里有人要出去应酬,得你应了才成。” 苏夫人出一丝犹豫,“这些年都是荷姨娘在外应酬,我若不同意,旁人怕是会对苏家有什么误解。” “能有什么误解?绕过苏家主母不请的人家,也没有来往的必要。”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不好,您要如何责罚妾身都心甘情愿,可妾身这几年在苏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些好不容易维系的关系,难道说断就断吗?” “若是他们有心结,便会宴请主母赴宴,若是无心,又何必惦记?” 苏夫人冷眼看着,她早知道这个男人没有心,看着情深义重,实则凉薄无情。 荷柔以为没了自己,她便能牢牢地把握住苏取舍的心?太天真了。 苏取舍这些年会一直对她宠有加,不过是还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事情出现,一旦出现,便会像此刻一样,被毫不留情地抛开。 一如曾经的自己。 苏夫人闭了闭眼,荷柔惊恐的表情并没有让她觉得痛快解气,只有无尽的可悲…… …… 苏如安和苏如松在苏家,身为庶子却过着嫡子的子,吃穿用度无一不贵。 苏取舍发了话之后,两人的用度大幅度削减,苏夫人削减之前,还特意去问了苏取舍的意思。 “与苏家相仿的旁人家是这个用度,我寻思着,也不好太苛刻,不若稍稍增一些人手和用度,免得他们不适应,心里生出怨怼。” “他们敢!本就是犯了错,这已经算是便宜的了,就按着这个来,不,再削减一成!” “老爷,何必如此……” “就按我说的做。” 苏夫人无法,只得照做,荷柔那里她也同样征求了苏取舍的意思,住的院落,月钱,分例统统调整了一番。 荷柔身边得用的人一下子减少到了几个,便是想做什么也无法施展。 苏如安和苏如松更是无法适应,他们可是娇惯着长大的,一下子用度减少,苏如安连出去与同窗应酬都开始捉襟见肘了起来。 荷柔只能用之前的私房银子贴补,安他们等苏取舍过阵子消了火,情况一定会慢慢变好的。 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荷柔母子三人接二连三惹了苏取舍不痛快,曾经无伤大雅的事情放在如今便是错处,做什么,错什么。 “娘,难道我们就没有法子了吗?我如今连应酬都不敢,手头的银子不宽裕,我还怎么请他们去诗会?这些同窗之间的关系可不能断了,往后都得用上的。” 荷柔着额角,“娘知道,可是你们的爹这会儿余怒未消……如松啊,你怎么就动手了?” 苏如松提到这件事就一肚子的委屈,他打得重吗?说句不好听的,他能有多大的力气? 再说这种事情,真的严重到这种程度?也不尽然吧?苏如卿的脸几天就连个印子都看不出来了! “娘你这是在怪我?可是娘知道他怎么说我的吗?他嘲笑我不配得到先生的夸赞,那个苏如卿,一肚子坏水!偏偏先生和爹爹被他骗得团团转!” “那也得他有真才实学,才能入先生的眼!” 荷柔恨铁不成钢,“你们两在学堂上了那么久,回回都说自己很得书院先生的赏识,我也都信了,苏如卿在庄子里耗了几年,论起来处境比你们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你们为何会被他比下去?” 苏如松恼羞成怒,“你这是觉得我们比不上苏如卿?你要是觉得他好,就认他做儿子去呀?人家可是嫡子!轮不到你有这个福气!” “你!” 荷柔气得胃疼,苏如松已经转身跑出去了,他还要去跪祠堂! 苏如安赶忙给荷柔端了一杯水来。 “娘,如松说的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只是……也不服气。”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