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亭忽然静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怔愣了片刻,轻嗤了一声,戏谑轻笑:“好,我等着。” …… 嘉禾惊醒,入目是丞相府妍丽的装饰。此刻她正躺在沈云亭的卧榻上,烧还没退,身上被换上了干净衣服。 盖在身上的锦被透着 悉的熏香味,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是沈云亭惯用的香。 听见屋内动静,一群婢女鱼贯而入,手上捧着红烛、喜服、凤冠…… 丞相府的门客白子墨随婢女一同进来。 此人是沈云亭的心腹谋士,平常他不想亲自出面办却不得不办的事,大多都 给他去办。 白子墨隔着花鸟石夹缬屏风朝嘉禾躬身:“夫人若是身子好些了,就赶紧把喜服换上。” 自刚才起,她就被府里的人唤作夫人,嘉禾不解:“这是何意?” 白子墨单刀直入道:“大人说了,今晚就与夫人你完婚。” 开什么玩笑?嘉禾掀开锦被,起身穿上鞋:“我已将婚书还给大人,我和他再无……” 瓜葛两字尚未说出口,便听白子墨道:“那封婚书,我已按照大人的吩咐 给官媒公证了。也就是说,从今 起,您便是这丞相府的夫人。” 嘉禾怔住,还未缓过劲来,又听白子墨道:“还有您欠的那六千两银子,大人替您还了。他还说……” “他说什么?” “他说,从现在起,他就是您的债主,您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过您。” 嘉禾 口不停起伏,眼里含着愠怒,咬着 :“他怎么能不讲道理强娶?” 这话一说出口,嘉禾又觉得自己简直多此一问。 沈云亭想要什么,想方设法不择手段也会 到手。 银朱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的遗憾。 若说从前沈云亭和银朱是郎有情妾无意,但现在他贵为群臣之首,银朱对他有心又未再嫁,他完全能和银朱再续前缘。 何必要强娶了她。 她不 他了,不好吗? 嘉禾努力平复着心绪,问白子墨:“大人在哪?我要见他。” 白子墨捏着手里的山水墨画折扇,为难道:“大人外出办公,今晚才会回来。” “哦对了,差点忘了。”白子墨拿出一只 致的彩绘镂雕小漆盒,托婢女 给嘉禾,“这是大人临走前,托我转 给夫人的。” 嘉禾缓缓着接过盒子。 “您打开看看。” 掀开盒子,里头躺着 修补过雕花玉簪,碎开的地方用金丝镶了起来,嘉禾的目光久久留在玉簪上,心底顷刻涌出酸涩,眼角浮出水汽。 摔碎的玉簪他又补好了。 静了片刻,白子墨犹豫着道:“玉簪底下有封信,也是大人给您的。” 嘉禾打开信,沈云亭行云 水的字迹映入眼眸,一行一行地看完,眼神渐渐黯了下来。 白子墨尴尬地笑了一下:“大人说,您不必多想,眼下退婚难免有忘恩负义、落井下石之嫌,如今他是百官之首,自当做好表率,免得将来落人口实,在史册上留下不必要的污点。” “这封信上写的,还请夫人务必遵守。” 嘉禾目光落在信纸上,握紧拳指尖在掌心掐出红印,沈云亭在纸上写道—— 丞相府可以做她的容身之所,只要她像从前那样温顺听话,乖乖呆在他身边,他会护她周全。 他可以娶她为 ,但他不要子嗣,每次同房,她必须喝避子汤。 另外,请她不要随意以他 子的名头在外招摇。 嘉禾惨淡一笑,这三条每一条都戳她心窝。 从前跟着沈云亭在边关之时, 子很苦,心却很甜。 他们挤在一个小院里, 朝夕相对。她总是不自觉地往沈云亭身边凑。常常待在他身边静坐,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一回她告诉他,她想就这样与他两个人待在一起一辈子。 沈云亭揶揄一笑,没应她。 那时候的她不知沈云亭心里那么憎恶她,还笑着改口:“不对不对,我说错了,不是两个人。等我们将来回京成亲了,还会有孩子。我们生两个,一个妞妞和一个壮壮,一个小小的你和一个小小的我。” 梦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他不要和她有子嗣。 后来回了京城,他步步高升,各家饮宴,她常在别人面前夸耀自己未来夫婿的好。 若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他半点不是,她必要让那人闭嘴。 有一回她为了他,和别人吵起来,被人揪掉了一截头发。后脑勺秃了一小块,在长出新发前,足足被人笑话了几个月。 这大概就是他说的招摇。 天 渐晚,嘉禾坐在镜前,换上喜服,用玉簪绾起青丝,佩上凤冠,点上水红 口脂,给瓷白雪润的脸颊增些气 ,细眉轻描,眼尾微垂,且娇且柔,我见犹怜。稍作妆点,喜娘为她盖上红帕。 外头静得出奇,全然没有新婚的喜气和热闹。 她成婚了,嫁给了从前深 的人。可心稳稳地跳着,没有半分 欣雀跃,亦没有半分期待。 爹娘都不在了,阿兄失踪多年,她没有家人送嫁,也没有拜堂,窗上连个大红喜字也没有贴。 什么都没有,新郎也不在。 夜已深,红烛即将燃尽发出噼啪响声,嘉禾静静坐在 边,心想今晚她的新郎大约是不会过来了。 风雪渐大,新房的门“哗啦”一下被人打开。寒风从门外袭来,吹动嘉禾头上的红盖头。 她隔着红纱,隐约看见门口站着个人,清隽凛然, 悉到不能再 悉。 嘉禾捂住酸得发疼的心,努力让自己平静。 那人快步朝她奔来,他 着气,积在头顶的雪尚未融化,鞋上滋滋冒着雪水,像极了风尘仆仆赶来的样子。 他开口喊她的名字:“程嘉禾。” “嘉禾。”他又叫了一遍,那声音听上去掺了些许平 里没有的柔情。 奇怪?他从来都不会叫她名字。 他走上前 开她的喜帕,轻轻捧起她的脸,吻开她半睁的眼睛。 刹时嘉禾 眼都是他。 “好久不见。”他笑。 第5章 相见 算起来有一个月没见过他了。以往 在他眼前晃悠,一个月不见也确实算得上是“好久不见”了。 嘉禾凝视着沈云亭。 此刻他站在她眼前,银莲冠上积了雪,长睫上的雪化了开来,在他眼角眉梢覆上一层 气,他冷峻严正的眉眼在这层 气的晕染下柔和了起来。 他在对她笑。 角微微扬起,幽黑静谧的瞳仁里只映了她一个人。 喜烛晃晃,在他周身渡上温暖光晕驱散雪夜凛冽寒气。 这样的沈云亭,实在是好看得紧。 人心窍,怦然间轻易惹人为他心动。 嘉禾视线隐隐有些模糊,头一阵一阵发沉,像是烧得更厉害了。 是病糊涂了,才有了幻觉。 沈云亭倾身过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嘉禾娇小的身躯缩在那团身影之下,帐帘落下,沈云亭伸手取下她头上绾发的雕花玉簪,顷刻间乌发散了开来。 他“啧”地在她 角轻轻一嘬, 开她紧闭的 瓣。 鼻息 间,嘉禾恍恍惚惚想起信上的字。 丞相府可以做她的容身之所,只要她像从前那样温顺听话,乖乖呆在他身边,他会护她周全。 一股涩意涌上心头,嘉禾眨掉了眼泪,闭上眼睛颤着手抱住了他。 寂静雪夜,京郊山寺击打古钟之声响起。 喜烛忽地灭了,屋外禅灯透过纸窗洒下一圈冷光。嘉禾的喜服一件一件掉在地上…… 沈云亭不是急 之人,嘉禾却 到今晚的他很急切。 翻来覆去反反复复,像吃了几十年素的 ,见到了肖想已久的 。恨不得立马将其拆吃入腹,可又舍不得一口 下,于是耐着 子细细咀嚼慢慢回味。 晨光微曦,他才停下。嘉禾额前的几缕发丝沾了汗水贴着脸颊,额头烫得厉害, 糊糊晕了过去。 昏沉间,她听见沈云亭喊了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想把她唤醒。 他语气凶巴巴的,好像她不醒过来就罪大恶极似的。 可是她的眼皮太沉了,一点也不想醒过来。 意识渐渐消散,嘉禾靠着身旁那具温暖的身躯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眼之时,天光大亮。 嘉禾侧头望去,卧榻的另一边空空如也,若不是整个人软趴趴的,那处酸得不行,她还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嘉禾抬手抚了抚额,烧已经退了。 嘉禾注意到自己的手腕间被绑了一 红 的东西。 是平安结。 小时候她病了,她的阿娘会在她手上绑上这样一 平安结,以求她能平安病愈。 这个平安结绑法很特别。 奇怪,为什么沈云亭会绑这种平安结?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