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夜里都往施少连屋中去,潘妈妈索 收回了她自己的屋子,把她的衣裳首饰都送到施少连房中,也不拘束她在楼中 走,甜酿没有旁的事情做,楼里多的是消遣耍乐的玩意,戏班子杂耍歌舞,她自己挑个地方一坐,来一捧炒香橼,就能从早看到晚。 花娘们也是有心结 ,看她自己坐着耍戏,少不得上去攀谈,甜酿面上看着冷,却是不难相处, 子也随和,并不拒人千里之外,相处一两 之后,阮阮就拖着甜酿到处玩闹:“成 看戏有什么好玩的,走,我们寻乐子去。” 花娘们也有自己消遣的地方,买胭脂首饰、时兴衣裳、吃食零嘴,愉人之外也要愉己,花钱买个乐意,甜酿后来也算是娇养大的,手头不缺,对这些东西并不太有兴致,阮阮看她一副游离的神情:“我们去打马玩。” 打马算是闺阁中的常见博弈,以前在施家,偶尔也陪着施老夫人摸骨牌,那时候还是小女儿,多是陪看陪玩,不管什么规矩输赢,只为打发辰光,阮阮带她去的地方在天香阁旁侧的楼里,一群花娘凑在一起,围桌棋盘玩闹。 甜酿以前没有玩过这种复杂的棋盘,三五人一桌最佳,三颗象牙骰子在棋盘上 滚,每人二十枚打马钱,筹码都铺在中央,旁侧还有人专门记着赏罚帖,一局观下来,棋盘上眼花缭 ,围观众人眼珠子转来转去,嘻嘻哈哈又喝彩连连,一局也要耗上一两个时辰。 怪不得闺阁女子拿此打发漫漫长夜。 甜酿和阮阮撑着下巴观了一局,赏罚颇多,也有拿碎银子首饰相抵的,也有吃酒做鬼脸做罚的,倒是觉得很有趣,轮到自己,被推到棋盘上, 了打马钱,听得旁侧道:“来来来,把帖盆铺 ,这一局押首饰,都把各自身上最值钱的首饰拿出来。” 骰子轮番掷起来,四人坐局,一圈走马下来,旁人看着桌面热闹,时起喧哗,阮阮手气不佳,把骰子护在手心里吹仙气:“天灵灵地灵灵,保佑我拿个大的。” 那骰子滴溜溜转在棋盘上, 出光秃秃三个红点。 甜酿摸着手中的马钱,盯着眼前的骰子也 不住咯咯笑起来。 身边热闹,手底下也热闹,一圈下来,甜酿也渐渐沉浸其中,眉心舒展,她自己尤不自觉,旁边观棋的人乍然听见她的清脆笑语,见她眉眼弯弯,眸若点漆,星光点点,两颊上深深笑靥,分外的光彩夺目。 花娘们多见她在楼里寡言少语,是头一回见她笑,笑容生动又妩媚,还带着那么一股娇憨的活泼,一时都有些愣了,捅捅旁侧的人,偷眼觑她,天香阁里哪个姑娘不是国 天香,容貌只是画卷上的白描,看久了都是寡淡无味的,只有个人的神采和灵窍,才是画笔上浓墨重彩的着 。 她真的很久没有舒展笑过了。 说不定施公子就是见了她这妩媚笑容,才对她青眼有加呢,兴许也是天香阁摧残了她这甜 微笑,让她整 愁眉不展,花娘们一时都有些 惜之意,簇在甜酿身边起哄。 人一旦有了沉浸,时光就过得格外的快,像当时她在香室里制香一般,也像现在。 施少连正陪人喝酒,听人在耳边说了几句,眉心微敛,也未置一词,只是挥手让人下去。 等到半夜,人还是在棋盘前坐着,半点不知疲倦,天香阁是彻夜不熄灯火的,整夜玩也是常事,他索 放任她去。 甜酿是玩到第二 早晨,在楼里用过早饭,才 着眼睛回屋。 施少连正在穿衣,见她推门进来,脸 暗沉无比, 膛起伏,低头整理衣袖,漫不经心问她:“玩了一整夜?” 她嗯了一声,站在 前 衣拆首饰, 糟糟抛在脚踏上。 “都玩什么了?”他随意问,“输赢如何?” 一夜未睡,甜酿很不耐烦应付他,扑在 上一声不吭。 他近前去看她,她只穿着单薄的小衣, 出大片明晃晃的肌肤,施少连的手触在她肩头,甜酿扭了扭,把他的手甩下,闭着眼嘟囔:“我不想。” 她以为他要索 。 施少连脸 发青,将锦被扑在她面上。 甜酿连指尖都未动,裹在被内 睡。 人一旦开了窍,后面自然是水到渠成。 天香阁醉生梦死,讲究的是及时行乐,不仅适用于男人,也适用于女人。 天香楼的酒有屠苏、香泉、玉酿、羊羔酒、金华酒、果子酒、花酿酒、葡萄酒……零零总总数十种,每一样都能品咂出不一样的滋味。 舞乐有盘鼓舞、长袖舞、西域舞、剑器舞、南蛮舞、傀儡戏、皮影戏、骷髅戏,每一样都能让人 连忘返。 甜酿和花娘们 识之后,就少闷在屋里,将一众事情都抛之脑后,每 和阮阮到处玩闹。 施少连冷眼看她胡天胡地,倒是不拘她。 只要她愿意,她从来都有自己的鲜活。 甜酿最喜 的是赌桌,年节里博弈最热闹,除了打马,还有骨牌、双陆、骰戏、马吊、牌戏,花娘们能为一粒金瓜子玩上一整夜, 客们一夜豪掷千金在赌桌上也是正常,通宵达旦,不知疲倦。 甜酿的心 比陪客消遣的花娘强,有时在旁侧看着,她能记赌桌上的花样,也能学着揣摩人的心思,看得多了,也能看出个端倪来,为人又谨慎大胆,旁人看着她默不作声,却不是一般花娘玩玩闹闹的手法。 等她从一只珠钗慢慢往上翻腾,用一 一夜赚了西北客商千两银子的时候,对家眼都红了:“哪有花娘出诈耍客人玩的?” 甜酿撇撇嘴:“愿赌服输,我两手清白,出什么诈了?” “你刚才那动作……明明就是要走牌,却是诓我?”客商 子憨厚,拍案而起,“你这花娘心眼太多,故意设计害人,倒是要理论理论。” 屋子里乌烟瘴气,甜酿也起了脾气,拍桌嗔道:“明明就是你私心揣度人,牌桌看的是牌,什么时候你看我脸 行事了?” 那商客五大三 ,看她身形单薄,纤弱无助的模样, 着袖子就要来抓人搜身,被身边的 奴下人齐齐拦住,骂骂咧咧喊起来。 甜酿听他 口脏话,心头气不过,将桌上银票都抱在自己怀中, 出个冷笑:“连个花娘都玩不过,输不起,你算个什么东西,做什么 儿子营生,早晚 落街头是正理。” 施少连赶来安抚,见她姿势豪迈,一脚立地,一脚踏在凳上,一条绛红的罗裙 丽非常,手中捏着一沓银票,怀里还捧着些碎银子,眼下是两抹淡青,脸上的神情却是不屑,眉眼却飞扬着。 她见施少连来,拗着脸庞,抓紧手中的银子,秀眉一横,乜斜美目,气势汹汹, 无双:“是我赚的银子。” 她连着好些 都浸在赌桌上, 夜颠倒,每 回到屋中,施少连又有时外出,一连着几 两人都是寥寥数语而过。 他看着她一眼,心中半是怒火,半是烟消云散。 后来便是他带着她在赌桌上玩,两人从来都有默契,若是两人一桌做局,桌上其他人几无活路,后来他只陪着,在她耳边教她。 施少连最擅长的是以小博大,给足了花样甜头,再一并讨回来。 甜酿学得很快。 赌桌上的 子也过得飞快。 施少连不能时时 守着她,有事的时候便 代 奴下人们多注意着些,劝甜酿早些收手,不许惹事生非。 这 甜酿玩得人散,正要回去补眠,阮阮和一群花娘在楼上招呼,要请“赌娘子”来掷骰子玩酒令。 倒是有二三名年轻商客,七八个花娘坐在一起,也算是热闹。 喝的是最浓的金华酒,佐着风味小菜,令筒叮叮当当,各有输赢,半 下来,人人都喝得脸上泛红,微醺。 甜酿被酒意一冲,已经是困倦之至,倚着阮阮肩头,星眼半饧,媚态可人,正想要上楼去歇,众花娘也是摇摇晃晃要散去歇息。 也不知是哪个商客出了主意,看着眼前的花娘各有媚态,换了一副骰子来,道是:“不若来个新花样,我们来掷骰,输一次……在座列位就 一件衣裳,若是赢了,一粒金瓜子。” 来人扔出一把金瓜子在桌上。 花娘们看着桌上的金灿灿,捂着嘴娇笑:“官人这不是诓人么?就我们身上这两件衣裳,还不够输几把的。” “若是不够,把你们头上的钗环首饰都算上就是。”年轻客商扬眉,“这可是公平?” 谁人身上没个十件八件的首饰呢。 甜酿身上衣裳最多,首饰却最少,却也盯着桌上的骰子和金瓜子。 玩的是押注,单凭运气论输赢,一轮过去,花娘们嘻嘻哈哈摘首饰。 轮到甜酿,她已是醉得有些朦胧,嫣然一笑,将头上的发钗一拔,泻了 头如瀑秀发在肩头。 年轻商客眼中一亮。 那骰子也是奇怪,别的花娘有输有赢,到她这里,多半都是输的。 甜酿懒散坐起身,单手支颐看着摇骰的人:“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还是输。 甜酿晃了晃脑袋,将酒盅的酒一口饮尽,慢悠悠解开脖颈的玉扣,将外裳 在桌上。 “小酒也有输的时候。”花娘笑话她,“是把今 的手气都用尽了么?” “兴许吧。”她唉了一声,“今 很不顺呢。” 再轮一局,仍是她输,甜酿喝了酒, 了短衫,身上是一件隐隐绰绰的纱衣, 出内里的玉 肌肤,她脸 被酒气冲得 若桃李,一双眼也是水汪汪的, 上沾着酒渍:“给我看看你手头的骰子,什么做的?” 一副银骰子,沉甸甸的,握在手里瞧不出什么古怪来,甜酿捏了捏,还了回去。 再输一轮,她已 得只剩一件裹得紧紧的襦衣在身上,修长的脖颈和玲珑的肩背都袒 在男人目光之下,甜酿没有法子,将绣鞋踢了, 出裙下的白绫袜,笑嘻嘻道:“我 袜也行吧。” 罗袜褪下来, 出一双雪白玲珑的玉足,婉约温柔,盈手可握,柔软纤细。 年轻商客眯起了眼,咂了咂 。 热热闹闹的宴席上,似乎听见珠帘摔起的声音,拂落了旁侧的花瓶,啪一声摔在地上,惊扰了众人。 眉眼俊逸的男人扯开画屏进来,一双眼冷若寒星,目光定定落在那双还未收回去的玉足上,神 沉郁若夜,额头青筋紧绷。 “小酒,过来。” 第110章 甜酿脑子半清醒半混沌,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也察觉 室的喧闹顷刻消停,懒懒散散扭头看人,垂眼掀睫之间,媚眼如丝。 花娘们从未见过施少连的脸 那样难看过,是极力克制仍在迸发的蓬 怒意,薄 紧抿,目光如冷箭,都盯在甜酿身上。 她见他,慢慢收敛脸上笑容,柔软的 肢摆了摆,踮着足尖,提裙从椅上站起来,姿势慵懒得如同夜睡的娇花。 施少连夺步上前,攥着她的手连拖带拽,把醺醺然的佳人挟出了屋子。 室噤若寒蝉,那几个年轻商客疑惑问了声:“这位花娘……” 门砰砰被踹开,施少连把人摔进屋内,甜酿连着两个趔趄,勉强扶椅而站,醉意已经被颠醒了大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施少连怒不可遏,目光泛红,嗓音冒着丝丝冷意,“你想做什么?” 甜酿咬着 壁看他,目光幽幽。 “哑巴了?”他眉头拧在一起,厉声道,“再输一轮,你打算 什么? 给谁看?” 甜酿俏生生立在他面前,乌黑的发,鲜红的 ,雪 的肌肤,柔媚的玉骨,再 一件,就是 着浑圆雪丘的白绢衫,是裹着柔软 肢和双腿的丹碧纱纹双裙,是她妙曼的身体和勾人媚意。 甜酿看着他眼里熊熊燃烧的怒火,偏头嗤笑一声, 出藏在裙内的一条丝带,媚眼乜着他,勾出个微讽笑意,轻轻放开捏着丝带的指尖。 一条薄透的出炉银 的绉纱 飘然滑落在地上,半 的裙内 出紧致匀亭双腿,月辉般漂亮的肌肤,白 的足尖踢了踢落在脚面的纱 ,下巴一抬,垂着眼看他,语气轻飘飘的,还带着三分得意二分不屑:“喏,我里头还有。” 他耳内俱是血 涌动的轰鸣,暴怒到极致,俊颜 云笼罩,死死咬住牙,颌线的皮 动,那双丹凤眼 沉至极,眼眶发红,将甜酿一把拖过来,高高抬起手来。 甜酿见他扬手就要朝自己脸上劈来,仰着向他,目光雪雪。 他见她拗着脸,眼里半是慵懒,半是桀骜,几要将牙咬碎,忍无可忍,暴戾兴起,将人推在膝头,高高抡起的巴掌狠狠扇在了她的 上。 “啪。” 清脆的皮 声响回 在屋里,甜酿浑身僵硬,被 上的痛楚冲得皱眉咧嘴。 她以为又是一场肆意的针锋相对,没料想他竟然这样下手,羞恼冲到头顶,像奓 的狮子猫,两只眼睛通红,声音尖锐刺痛耳膜:“施少连!” 她很久很久没有喊他的名字,竟然就这样顺畅冲了出来。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