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懒散嘴巴坏,可除却少不更事的那几年,即便自己主动疏远了他,他依然事事维护她。或者说,即便是在少不更事的那几年,在他心中,能和自己吵嘴打架的也只有他一人。 她垂眸莞尔,笑容涩然,“我总想着要做好公主的本分去讨那些不喜 我的人的 心,却没想过不喜 我的人依然会不喜 我,而我身边至亲至 的人反倒会因此受伤。” 听了她的话,赵曦珏不由心下微动,试探道:“糯糯是怎么想明白的?” 赵曦月有些纠结地咬了下 ,垂眸避开了他略有所思的视线,“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自这次大病之后,我心中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这几 在 中枯坐,闲来无事,只好去琢磨这些念头。” 又有些茫然:“六皇兄觉得我这样想错了吗?” 这几 她想了许多事,想到后来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该如何做才好,只是每当她想和自己心中的预 背道而驰时,她便会变得坐立难安。 她总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若是自己还以过去的想法来行事,迟早会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心中便有了决定:她不想再去强迫自己做一个不像自己的人了。 只是这到底是她独自胡思 想的结果,是对是错她也无从知晓。这会见赵曦珏问起,心中隐约又漫起了几许不安来。 一只温暖的手忽地放上她的发顶,赵曦珏的声音里 是温和,“六哥觉得糯糯这样很好。” 赵曦月杏眸微抬,半个时辰前还将自己气得想要打人的赵曦珏这会却当真像个哥哥一样目光包容地摸着她的头,欣 又骄傲地安抚着她,“咱们大夏朝唯一的嫡公主,本就该活得率 一些才好。” 这明明是赵曦珏第一次这么温和地同自己说话,她却觉得不知在何时何处,他也曾无数次地这么安抚自己。恍惚间,她甚至还看见了另一个赵曦珏,风华清俊,笑容温暖地她几 落泪:“我回来了。” “啪”地一声,赵曦月一巴掌拍开了赵曦珏放在自己头上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月白 的鞋面上留下了一个脚印,扔了一句:“想摆哥哥的谱?下辈子吧你!”之后,提着裙角飞速溜走。 吓得跟在不远处的青佩呼声连连:“公主,您慢些!等等奴婢啊!” 赵曦珏看了一眼自己被拍得有些发红的手背,又看了一眼鞋面上的脚印,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视线缓缓在花园中扫过,最后落在上书房的方向,眼中是他从不曾有过的沉静与冷漠。 他回来了。 第七章 赵曦月跑了一会便停了脚步,回头张望了一眼,确定已经看不见赵曦珏的身影,一直抑制着不让上翘的嘴角才扬起一个愉悦的笑容,看得追上来的青佩微微一怔。 她 光站着,眼角微微眯起, 光在她的眸子落下细碎的光芒,嵌在颊边的酒窝微微凹陷。她笑得几分甜美几分惬意,又夹着几分慵懒,让不明所以的青佩都不由得跟着她一同莞尔。 自打被赐到公主身边伺候,她好似从没在公主脸上瞧见过如此肆意的笑容。 温暖,明亮。 “公主今 仿佛心情不错,想来同六殿下一齐去花园散散心还是有用的。”青佩取了帕子,上前轻手轻脚地擦去赵曦月额间因小跑而渗出的汗珠,语气轻快,“六殿下说要带公主去花园的时候,真把奴婢给吓着了?” 她是真怕六皇子拉着她家公主是准备找个没人的小角落打上一架的。 “这点小事也能吓到你,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赵曦月颇有几分嫌弃地睨了青佩一眼,旋即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我起初也以为六皇兄是要找我的茬。” 她的心情当真是非常不错,说话时都不记得要自称“本 ”,“没想到六皇兄是带了新一卷的《尚异谈》给我,上头竟还有沈墨白的亲笔题字!这可是沈墨白的亲笔题字!” 说话间,她又将刚刚收进怀里的书册翻了出来,继续欣赏起扉页上的题字,脸上笑得那叫一个心 意足,全然没有注意到青佩有些懵 的表情。 她方才只是远远跟着,并不曾听到他们二人 谈的内容,原以为是六皇子说了什么讨了公主 心,没想到居然是因为一本书? 听名字还怪耳 的,“咦?这不就是前两年公主吩咐奴婢使人打探过的书籍么?” 因着公主吩咐下来的时候神情还十分犹豫,待打听的人回来回报后还显得有几分低落,倒给她留了几分印象。只是因为此后就不曾听公主提起, 子久了,一时没能想起来。 赵曦月但笑不语,赵曦珏为何会知晓她喜 《尚异谈》的疑惑在心中一闪而过。不过这会她一心只想赶紧回寻芳阁看书,也没细想,领着青佩步伐轻快地回了雍和 。 等她到了雍和 ,诸位 妃娘娘们早已散了。赵曦月抬头看了看天 ,寻思了片刻,便叫青佩先将书拿回寻芳阁,自己则去给太后请安。 待用了午膳,又亲手服侍祖母躺下午休,这才慢悠悠地回了寻芳阁。 没想到甫一进门,便瞧见八仙桌上大包小包地堆了一桌,行 和青佩二人正分门别类地收拾着。 赵曦月进门的动作微微一顿。 听见打帘的声音,行 和青佩都循声忘了过来,见着是赵曦月回来,脸上俱是带了笑。 “公主,”青佩惯是沉不住气的,不等她问话就先行说到,“这些都是各 娘娘使人送来的,这一份……”她指了指摆在最上方的两个 翅木匣子,“这一份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宝珠姐姐亲自送来的燕窝,还吩咐奴婢要每 两盏,早晚炖了给公主用呢。” 能叫青佩单独拎出来说道的,必定是觉得赵曦月会觉得高兴的事。可赵曦月的目光却只是在那两个匣子上一扫而过,淡声道:“知道了。” 并不见 喜的样子。 行 和青佩对视了一眼,亦是收了笑,搁下手中的东西,扶着赵曦月进内室洗漱换衣。 “公主,娘娘既送了东西来,就说明娘娘心中还是有公主的。”青佩望着铜镜中赵曦月有些淡漠的眉眼,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宝珠姐姐也说了,您的病娘娘一直记挂在心上,只是这几 恰逢天 多雨,娘娘手疼的老 病犯了,太医嘱咐了不得见风,这才没来探望……” 难得公主有今 这样的好心情,青佩不忍她难过,便想说些好听地安 一番,可话说着说着,连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哪儿有女儿病重,亲娘只在第一天来看了一眼,此后便不管不问的呢? 以往皇后娘娘派人送些什么过来,公主总能 喜地乐上许多时候,这次却是看都不多看一眼,想来是因这场大病,叫公主殿下伤透了心。 “您叫青佩带回来的书,奴婢收到书架上了,不知公主想要何时阅览呢?”仿佛没瞧见赵曦月眉间那一抹 郁一般,行 笑盈盈地给她奉了茶,柔声问道。 公主正为皇后娘娘的事伤怀,行 不安 就罢了,怎么还提那劳什子闲书作甚?万一惹了公主不悦,她怕是又逃不 一顿板子。 青佩有些发急,正想开口为行 辩解,却见行 侧目给了她一个噤声的眼神。 按理说她们二人都是赵曦月身边的贴身 女,应当是不分先后。可青佩自知自己焦躁易急,不如行 沉稳可靠,一向以行 为先,如今见行 朝自己使眼 ,她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耐着 子先听着了。 大不了一会公主怒了,她自请同行 分担受了便是。 见赵曦月没做声,行 也不着急,依旧不紧不慢地柔声说道:“奴婢见书架上还放了几侧同名的书籍,便将新拿来的那本一同搁着了。奴婢记得您久不看这些消遣用的本子了,不知道您的喜好是否变了,便自作主张,备了一些 饯干果,取了一些今年新送来的雨前茶叶,您若是想要了,便可随时取用。” 赵曦月侧目看了笑容沉静的行 一眼,缓缓地长出口气, 边有了几许笑意:“可有陈嬷嬷亲手渍的梅子?” “自是有的。”行 亦是微松了口气,莞尔道,“陈嬷嬷知道您 吃两口她渍的梅子, 前才使人送来两罐。” “哦?陈嬷嬷使人来过?可有什么口信,她近来可好?” 陈嬷嬷是赵曦月的 嬷嬷,因赵曦月年 十岁不能在旁伺候,由太后做主放出 去了。 行 转身去给她取寝衣,口中的话却没停:“说是上个月倒 寒,有几声咳嗽,如今已经大好了。她婆家因她是您的 嬷嬷,又有太后娘娘亲赐的如意 案,并不敢因她久未还家而薄待她。就是惦记着您,这不,记得您 吃梅子,亲渍了两罐便巴巴地使人送了过来。” 赵曦月的目光更是柔和了,“嬷嬷过得好本 便放心了,当初若不是嬷嬷一直宽 着本 ……”她话音微顿,转道,“你去将《尚异谈》的四卷书都取来,还有茶水点心也都备上,本 现在就要看。” 这次换行 有些惊讶了:“公主不歇晌了?” “不歇了。”赵曦月没什么形象地伸了个懒 ,笑嘻嘻地说到,“本 在皇祖母那儿便一直惦记着,今天不把书看完,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行 闻音知雅,福身退下了。 主仆俩一言一语地,就将话题彻底从皇后娘娘的事上带开了,看得青佩一愣一愣地,半天回不过神。 赵曦月回头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调侃道:“现在知道本 过去为何总带着行 出去,而留你在寻芳阁里看家了吧?” “奴婢可没说过公主您的不是。”青佩有些别扭地嘟了嘟嘴,心下对这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小姑娘更加佩服了些。 赵曦月久未看《尚异谈》,对前头的剧情虽还有印象,大部分却都是记得不大清楚了。怕自己遗漏了什么细节,她决意从第一卷 开始先将前情重温一遍,再看今 新入手的第四卷。 她看书的时候一向认真,行 和青佩二人也不敢打扰她,一齐退到廊下做女红,只偶尔进屋看一眼是否需要给她 茶。 窗户开着,她们在廊下可以瞧见里头的情景。只见康乐公主斜靠在美人榻上,一手执书,一手翻页,眉头随着书里的内容时而皱起时而展开,读到 彩处更是屏息凝神,半晌才微松了口气, 出一个“果真如此”的微笑。 偶尔在泥金小碟里取一颗梅子含在嘴里,原本就生得圆润的脸颊鼓出一块,可 地如同画上的娃娃。 “公主的眉眼长得可真好看。”青佩朝里头张望了一眼,颇有些美滋滋地笑道,“ 希还说六殿下好看,我瞧着分明差不多。”又往里瞧了一眼,斩钉截铁地改口道,“分明是我们家殿下更好看一些。” 行 也跟着她往里看了一眼,低声笑道,“公主天生丽质,只是现下还稚 ,五官不曾长开,等过两年脸上的 消了,身形 条了,怕是瑰姿 逸之貌。” 青佩瞪大眼睛看着行 :“你就不能少用几个成语么?” 行 笑了笑,低头继续手上的活。 行 的父亲是私塾里的先生,她自幼跟着念过几本书,若不是父亲病重,家中生计无济,她也不会入 当 女。当初圣上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她指到康乐公主身边伺候。为此,圣上不仅送了重金去她家,还派了太医院院首去为父亲诊治。 受罚那 心中惶恐不安,不光是因为自己挨了打可能会被逐出寻芳阁,更是怕圣上迁怒她的家人。没成想她害怕了两天,就有医女来为自己查看伤情。 自己又回到了寻芳阁,依旧是康乐公主的贴身公主。青佩告诉她,是公主向圣上求的情。 青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望着又往自己嘴里 了一块玫瑰酥的赵曦月,有些担忧地问道,“可若是公主脸上的 消不掉,那可怎么办呢?” “……”饶是行 再巧言善道,也被青佩噎地接不上话了。 赵曦月这书从晌午一路看到了傍晚,行 她们问传膳问了四遍,得到的答案都是“不饿”。幸好圣上给寻芳阁里开了小厨房,饭菜能放在灶上温着,什么时候想吃了都能趁热用上。 可行 几人却不敢当真叫赵曦月饿着了再吃饭,眼瞧着天 擦黑,赵曦月离书页越凑越近,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再问一遍:“公主,时辰不早了,该用膳了。” 赵曦月“唔”了一声,权当自己听到了。 行 有些哭笑不得,她怎么不知道公主殿下还是位看起书来废寝忘食的主呢? 正想再劝,却听身后有道浑厚的男声传来:“怎么还没用膳?可是有谁惹你不高兴,将朕的小糯糯气得食不下咽了?” 关于皇后今晨被下了面子,以及赵曦月和赵曦珏二人的争执,建德帝都略有耳闻。 赵曦珏和赵曦月兄妹两个虽说从小就不对盘,可罚了一个另一个当即就来求情,建德帝便没往心里去。 可皇后对她的态度…… 他匆匆赶来,就是怕女儿又为此事伤神。 赵曦月被突如其来的建德帝给吓了一跳,“哎呀”一声将手中的书扔在美人榻上,趿上绣鞋匆匆忙忙地上前扶住了父皇的手臂,有些心虚地问道:“父皇您怎么来了呀?用过膳了吗?” 建德帝见她如此,哪里像是伤神,分明是被他捉了小辫子,也不点破,不动声 道:“朕刚批完奏折,还不曾用膳,糯糯不如陪朕一同用些?”说罢,撇了她嘴角的点心沫一眼。 “儿臣正等着父皇来和儿臣一同用膳呢。”康乐公主丝毫未觉,厚脸皮地笑道,仿佛方才因圣上到来而惊慌失措的人不是她一般,“行 ,吩咐摆膳。” 自圣上进来就提着一口气的行 总算是放下心来,笑盈盈地应了,出去给父女二人传膳。 一顿饭用了小半个时辰才算了,赵曦月惦记着书里未完的后续,吃得颇有些心不在焉,看得建德帝一阵好笑。 “行了,同朕说说,什么东西叫你连饭都没心思吃了?”待赵曦月也跟着放下了手中的玉箸,目光不住地往美人榻上瞟,建德帝才有些好笑地说道,“行 ,去将你们殿下心心念念的那册子拿来给朕瞧瞧。” 赵曦月转了下眼珠,嬉笑着抱住建德帝手臂撒娇,“就是几年前父皇夸赞过的《尚异谈》呀,父皇还说过此书著者文采斐然,是个博学之才,若能入朝定当委以重用。父皇记得嘛?” 建德帝还当真记得有这么回事,“此书你不是已经读过了么?怎么还能这般茶饭不思?” “前三卷儿臣是读过了,但新出的第四卷 儿臣还不曾看完啊。”赵曦月转身抢先接过了行 手中的书,献宝一般地将书翻到扉页,“您瞧,这还有沈墨白的亲笔题字呢,当今世上只有一百本里有他的亲笔题字。” 她眨了眨眼,强调道:“这书是六皇兄特意派人去书局门口排队买回来送给儿臣的,听说有的人自昨天夜里就到书局门口候着了呢。” 早就将自家小女儿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的建德帝有些无奈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宠溺道:“成了,别搁父皇这刷你的小心思,知道你宝贝这书,舍不得借给父皇看。” 被戳穿心思小姑娘羞赧地将脸颊埋进父亲的衣袖之中,又偷偷 出一条 ,期期艾艾地说:“父皇您想看的话,随便吩咐一声,不消几个时辰就会有人将书奉到您的案头呀。” 建德帝听着有趣:“莫非咱们的小糯糯不是吩咐一声,不消几个时辰就有人将书奉到你案头?”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