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声回头,想了想,给他让出些位置,叫他朝窗外看去,道,“你瞧。” 萧钧于是就顺着看去,待见到那两人,不由得微微凝眉,“这是……” 拂清微微笑道,“你不认得了吗?想一想,应该记得的。” 那时她还在晏家,才出了晏明璐的事不久,晏老太太带着一众孙辈去大相国寺拜神,萧钧知道她行踪,特意制造了一出“偶遇”,当时躲在树丛里,不正瞧见陆子文在向晏明云告白吗? 萧钧平素理万机,脑子里装的事太多,原本是有些想不起来,不过经这一提点,渐渐寻到了些线索。 不过想了想,他又凝起眉来,道,“那个女子,不是已经……” 拂清咳了咳,低声道,“该是计策吧,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萧钧也想明白了,点了点头,又来看她,“你想怎么办?” 他知道,那女子曾屡次陷害拂清,而其母陆氏,更是拂清的仇人,现如今这女子假死逃安王府,乃是死罪,如若要算,也不是不可。 不过这是拂清的事,报仇还是放过,全看她自己的意思。 而他话音落下,却见拂清笑了笑,道,“没想怎么办……不过我有些话,想问问她。” 萧钧颔首,问她道,“那叫人把她叫来?” 拂清却摇头,“你留在车里吧,我下去。” 萧钧拉进她的手,跟她确定道,“可以吗?” 拂清则拍了拍他,笑道,“我肚子虽然大一点儿,但对付他们,绰绰有余。放心吧,说两句话就回来。” 萧钧这才肯点头,吩咐了一声车外,叫小翠扶她下车,而他自己,则留在车内了。 那陆子文说什么也是个朝廷命官,他若是就此了面,实在太过麻烦。 毕竟周围都有暗卫跟着,不会有事的。 却说此时的不远处…… 一路从城中出来,晏明云坐车坐得有些酸,这才要下来走走路,舒缓一下筋骨,陆子文也跟着下了来,亲手搀扶她。 因着几年前的那次小产,她身子亏损的厉害,后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勉强补回来一些,但尽管如此,腹中的孩子,也算是上天格外的恩赐了,因此,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两个人,格外珍惜。 晏明云有些口渴,随行的下人递了水来,陆子文接过,正要给她倒,恰在此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句问话,“这位官人,可否问个路?” 二人一顿,齐齐扭头来看,而待看清说话的人,晏明云却一下僵在了那里。 她脸瞬间变得惨白,极度不可思议的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拂清却淡定得多,淡淡扯了下角,道,“这话,不是该由我问你么?” 这话一出,晏明云只觉后背发冷,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无措的去看了看陆子文。 陆子文原本没认出拂清,毕竟算来,两人不过就只是几年前,在晏老太太寿宴上见过一面而已。 但眼见她与晏明云谈话,而晏明云又是这般反应,心里立时猜到,这是晏明云的故人,眉间一紧,出声道,“这位夫人……” 晏明云终是怕拂清的,缓了缓,在旁纠正陆子文,道,“是,是皇后……” 陆子文一怔,待反应过来,立时要下跪行礼。 拂清却伸手一拦,道,“罢了,今我是微服,不必多礼。” 陆子文这才作罢,缓了缓,也终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又赶忙求道,“请娘娘高抬贵手,这一切都是微臣策划的,是微臣不忍看她白白葬送一生,才想了法子将她带出来,娘娘但要追究,就请治微臣之罪吧。” 他情之切切,生怕拂清要与晏明云算旧账,所以决意一力承担,而晏明云听了却忙摇头道,“不,不管他的事,你要算账就来找我,是我的错,你不要治他的罪。” …… 二人目恐惧,争着担责,那情景,就如同拂清是无情的恶人,硬要来拆散一对有情人一样。 她默叹了口气,伸手示意二人暂停,道,“既然都逃出来了,为何不走远点?难道不知京城人多眼杂,怕人认不出吗?” 听她此言,二人俱是一愣,陆子文率先反应过来,忙答道,“娘娘说的是,微臣原是要打算带她离开的,只是一下有了身孕,不便远行,只能暂住京郊,避人耳目,请娘娘开恩,待明云生下孩子,我立刻带她远走。” 拂清闻言,稍稍顿了顿,问道,“那你的官职也不要了?” 陆子文低着头,半晌,只道了一句,“微臣汗颜……” 而一旁的晏明云,死死咬着,一双眼睛通红,已经落下了泪来。 拂清看在眼中,忽然开口,问她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说?” 却见晏明云怔了怔,道,“从前,是我太狭隘,生过不少恶心,也害过你……我不奢望你能原谅,但,但只希望你能放我孩子一码,待我把他生下,你要杀要剐,我绝不反抗,也只求你,不要再牵连他人,我表哥……他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话未说完,又是一串眼泪跌了下来。 陆子文则赶紧伸手将她扶住。 毕竟看样子,她的肚子比拂清的还要大一些,想来,月份应该在她之前。 拂清面上淡然,扫过她的孕肚一眼,道,“看在孩子的份上,希望你是真的醒悟,别白白错过这一次的机会。” 晏明云一怔,“你……” 似乎还有些不太敢相信。 拂清却已经转身,重又坐回车上,离开了。 倒是那二人还立在原地,怔怔目送了她许久。 萧钧方才一直在车内旁观,待车行后,不解问道,“看样子,你这是打算放过他们了,那何不当做没看见,过去就是了,又与他们费什么舌呢?” 拂清摇了摇头,“人生在世,总要有所敬畏,我若不出现一下,怎么能提醒她谨记过去曾犯过的错,而倍加珍惜当下呢?再者,我若是不理会就过去了,只会叫他们心存侥幸,若是有朝一,被别人看见了,告到你面前,你不惩戒都不成了。” 这话说得有礼,萧钧心服口服的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全。” 话音才落,却见她忽然“哎”了一声,还凝起眉来,似乎有些不舒服,这叫萧钧一下紧张起来,赶忙问道,“怎么了?” 她却转笑,抚着隆起的腹部,道,“没什么,小家伙踢了我一下……” 语声是宠溺。 他这才放了心,也笑了起来,将手覆了上去,柔声道了句,“调皮。” 而后,顺势将她拢在怀中,轻吻她的发顶。 现如今,仇恨都已伴随着苦难过去,等待他们的,是没有边界的幸福。 因为没有边界,所以幸福也是。 ~~ 回到中,子一如既往的过着,眼看着,庭院间的树叶落尽,冬再一次到来。 而这也意味着,拂清即将临盆了。 为了方便照顾她,无尘破例住到了里来,萧钧也早早命人准备好稳婆,万事俱备,就等她发动了。 十月初八,子不错,就是天气有些冷,不过中早已烧起了地龙,到处暖烘烘的。 早上的时候,俊安入来拜见了姐姐,他这个当舅舅的,也一直惦念着尚未出世的外甥,还特意自己做了些小玩具送进里。 拂清笑他,“等小娃会玩玩具还不知要多久,现在就做太早了。” 俊安则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那就给他留着,等他长大了在玩。” 姐弟俩闲谈了一会儿,俊安也知道内不得久留,便先告退了,临走前只道,过几天再来看她。 拂清微笑颔首,目送他出了门,吃罢午饭后,又去歇了个晌。 却没想到,梦见了阿娘。 梦里的阿娘脸含笑,一如从前那般美丽,温柔的唤她名字,又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只小兔子,放进了她的怀中。 小兔子白白胖胖,很是活泼,还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拱,她被逗得咯咯直笑,就这般笑着醒了过来。 然而清醒之后,她未来得及起,却觉得身下有些异样,试着伸手摸了摸,才发现子了。 她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了过来,这莫不是羊水破了,要生了! 她向外唤人,殿中随即忙碌了起来,稳婆紧接着赶到,收拾好产房,等着孩子出生。 才不过午后,时间还早,但萧钧听了消息,也坐不住了,从御书房赶了回来,原本还要进到产房里的,被人硬劝才没去成。 隔着一道门,他在外头揪心,拂清在里头承受着巨大的疼痛,好在因她平素身体底子好,又好活动,并没有折磨太久,夜半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他们的孩子出生了。 小翠动地出来跟他报喜,“恭喜陛下,娘娘诞下皇长子了。” 萧钧一顿,这才知道,他的月儿给她生了个儿子。 他有儿子了。 全新的生活由此展开,这一,她做了母亲,他做了父亲。 为了叫拂清能好好休息,里洗三宴办的较为简单。 真正隆重的,是皇长子的月礼。 那一,萧钧身穿衮冕,驾临皇极殿,怀中稳稳当当的抱着自己的长子。 他站定,垂目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小人儿才睡醒一觉,此时心情正好,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殿中的彩绘雕花。 他心间柔软成一片,然待再抬起目光,环视殿中众人,又成了威仪无比的君王。 “这是朕的长子,名翊。” 萧翊。 这便是皇长子的大名。 身穿朝服夫人文武百官,立时跪地叩拜,一时间,万岁的呼声响彻穹顶。 前朝大礼过完,后中,热热闹闹的月宴也落下了帷幕。 眼看着偌大的家中热闹了一天,今的主角,皇长子殿下终于困了,此时正在宽大的拔步上甜甜的睡着。 而他的母后,也才沐浴完毕,又换了舒适的便服,在他身边躺了下来,预备着稍歇。 一阵脚步声响起,她微微睁眼,便看见了萧钧那双含笑的眉眼。 她本起身,却被他伸手按住,温声道,“好好歇着。” 她点头,怕吵醒里头的小人儿,就放轻了动作,往里挪了挪位置,而后,他便十分默契的也躺了上来。 而后,又十分默契的将她拥进了怀中。 “累么今?”他低声问道。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