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猛然变得开阔起来,所有遮蔽物都消失了,星空像一片巨大的丝绸铺盖在头顶,视野所及之处只有天与大地。 越野车在星空下缓缓减速,稳稳停住。伊雷走下车,替还在震惊中的雪莱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雪莱的脑袋还有些发懵,一瞬间误会了伊雷的意思,抓住了伊雷伸出的手。 伊雷先是一愣,然后轻笑一声,反握住雪莱的手,掌心紧贴,把他拉下了车。 雪莱踉踉跄跄地撞进伊雷怀里,连眼睛都不知该往哪看。 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星星,漫天繁星就像无数颗钻石镶嵌在深邃的夜空,一条宽阔的银河贯穿星夜,静静地 淌着。受辐 的影响,星月的光芒泛着 人的蓝 ,比他见过的任何照片、油画都要美丽。 “我听人说,辐 浓度低的时候,天空会被雾气给挡住,看不清星星。”伊雷关上车门,靠在车身上,与雪莱一起抬头望向夜空,“但要是辐 浓度高到一定程度,反而会形成一层什么物质,变得透明,就像给大气层戴了副眼镜似的,看得格外清楚。” “嗯,真的好漂亮。”雪莱鬓角的一缕发丝滑落,星光衬得他的眸子比平时还要清澈。 伊雷微微偏头,伸出食指轻轻地替他将那缕发丝 上去,挂在耳后。 雪莱没有躲,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靠在破旧的越野车上,望着漫天的美丽星辰。 夜风微凉,雪莱扯了扯衣襟,看向伊雷,“哈尔顿——” 话刚出口,还没来得及往下说,伊雷就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天空,示意他不要转移目光。 雪莱不解其意,张了张嘴刚想发问,就在视线的余光里突然捕捉到一抹飞快坠落的亮光。 他还没来得及惊诧,就看到远方的夜空里,第二道 光飞速闪过,跨越了整个天空,拖着尾巴消失不见。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是 星。 不,是 星雨。 像达成某种约定一般,忽然之间,夜幕中出现了接二连三一闪而过的 光。在头顶、在手边、在几百万公里以外,数不尽的 光贯穿星空,或者微如烛光,或者亮如火焰,无声地奏成一曲绚烂的大乐章。 “你怎么……”雪莱震惊地看向伊雷。 “婆婆告诉我的。”伊雷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目光始终投向夜空中的 星,“她说你留下一万块现金就走了,哪里都找不到人,让我快一点找到你,还能赶上今晚的 星雨。” 说着,他转头看向雪莱,“不过你睡得那么香,我实在没舍得叫你。” 雪莱的嘴 动了动,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像样的应答。 他好像该说句“谢谢”。 可是伊雷为他所付出的已经太多,多到就算把这两个字说出口,除了苍白无力外也毫无意义。 或者他该道个歉,说句“抱歉”。 可是要说什么?抱歉骗了你,抱歉我其实打算去死? 抱歉让你把生命浪费在濒死之人的身上,抱歉让你陪着我、亲眼目睹我离开人世? 这一切像个残酷的童话故事,既无理又荒谬,梗在他的喉咙深处, 不进去,也吐不出来。 伊雷点了支烟,任由烟雾被微风吹散,飘向有 星划过的夜空,“要许愿吗? 星雨时间很短的,再不许愿就要结束了。” 雪莱的喉头动了动,“我……没什么愿望可许。非要说的话,就希望我能顺利到达因布山吧。” 伊雷将烟灰弹去,看向雪莱,“我能问问为什么一定要是因布山吗?” 雪莱低下头,很轻地笑了一下,“说了你肯定要笑我。” “我不笑你。”伊雷说。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给我讲过一个故事。”雪莱说,“在那个故事里,因布山是世上一切生灵的魂魄安息的地方。传说没入云层的山顶上有一棵终年盛开的紫藤树,死去之人的灵魂会经由这棵树升入天堂,每一片花瓣就是一个人的魂灵。” 雪莱深 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很傻对吧,但小时候我对此深信不疑。那时候只有母亲会给我讲这种来源不明、也不具备“学习潜力”的故事。在她讲完这个故事以后没多久,就得病去世了,所以我始终觉得,只要去往那里,就能跟她团聚。” “一点也不傻。”伊雷说。 “别安 我了。”雪莱自嘲地笑笑,“其实后来我查了很多典籍和民俗传说,连一个类似的传说故事都没能找到。因布山只是一座普通的高原雪山,从有历史以来就没有任何人类在周边活动的记载,更别提什么传说了。母亲当年很可能只是随口编了个故事给我,实际上 本没有这样的事。” 雪莱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夜空, 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所以我想,把遥远的因布山定为目标,可能只是因为我太懦弱,懦弱到连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都不敢,而是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久的缓刑。就好像有这么个目标,我仅剩的人生就会有些意义一样。”他机械地说,“其实都一样的,不管在哪里死都是一样的……” “雪莱。”就在这时,伊雷开口打断了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想结束自己的生命。”雪莱怔住。 伊雷看向他,继续把话说完,“你想要结束的,只是痛苦而已。”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