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原叹了口气。这也就是“人死如灯灭,万念俱成灰”,否则任何孩子的父母恐怕都不能原谅他这两年的行为吧。 …… 晚上吃过饭,陆长淮拿出一只小锅,煮上了茶。 “要做什么?”古原问。 “茶。有新鲜浓郁的牛,还有上好的私藏红茶。喝不喝?” 古原一笑,没有回答,自觉地去洗杯子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随口一提,说这样的冬天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应该很舒服,没想到陆长淮回来就开始做了。 此时,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小锅内,泡泡上升、破裂,咕嘟咕嘟的声音很寻常也很治愈。 陆长淮一边搅动锅里的茶水,一边说:“古原,我以前跟你说过,我爸妈之前想让我跟他们走一条路,学植物相关,但我觉得太无聊,拒绝了。 其实那次对话我印象中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好像只是在电视剧放广告的间隙。他们随口问——要不要考植物相关的专业?我不加思考就答——不要,太无聊了。 我记得当时我妈听完我的回答只是笑笑说——那找你不无聊的专业去吧。我爸接了一句——不识货。这段对话就到此为止了。 后来再想起这些,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很温暖。他们从来都尊重我的决定,从不会强势地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我身上,甚至连试图说服这道程序都不会走。他们相信我,知道我有主意。那时候我还没成年,现在都中年大叔了。” 古原马上明白了陆长淮的意思。他拽了张纸巾擦手,边擦边说:“相信是一回事儿,担心是另一回事儿。” 陆长淮点头:“担心肯定会有。当父母的,不管孩子跟谁走到一起,该有的担心总是会有。” 说到这儿,他忽然皱了眉:“古宏俊和阮依楠除外,那俩不配为人父母,侮辱这俩字了。” 古原笑着拍拍他撑在岛台上的手:“又生气了,接着说。” 陆长淮捏捏他的手,把话题绕回来:“担心会有,但不管是我爸妈,还是唐一蘅和朱槿的爸妈都不会不讲道理。他们不是古宏俊和阮依楠。我们要做的只是跟他们好好沟通,仅此而已,所以你不用担心。何况,还有我呢,我在呢,你担心什么?” 古原笑着看他:“哥你怎么这么厉害?怎么每次我想什么你都能知道?” 古原确实由陆长淮的父母想到了接下来还需要面对的唐一蘅和朱槿的父母。故去的人不能发表意见,不能表达情绪,活着的还不能吗?不管是向还是他这个人本身,他们能不能接受都是古原当下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他考虑得很多。一个问题叠一个问题,还没出发就先给自己幻想出一堵难以翻越的高墙。不过此时,陆长淮轻飘飘的一句“还有我呢,我在呢”,竟不费吹灰之力就让那高墙轰然倒塌。 陆长淮笑笑说:“我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以后有什么事儿别瞒我。” 茶汤颜渐深。滤出茶叶,牛和糖入锅。香味撞开浓茶的苦涩,只剩香甜。 古原把洗好的杯子递过去,弯着眼睛吻在陆长淮结实的手臂上:“用多一点糖来换。” …… 隔天一早,两人开车去杜师傅基地包了束花回来,一起去了林子里。 花放下,古原先鞠了一躬,跟陆长淮爸妈道歉:“叔叔阿姨,过去两年我伤害了长淮也伤害了你们。对不起,让你们跟着心了。我不会说话,但我想,如果你们泉下有知,我的真心你们一定看得到。以后我会跟长淮一起,经常过来看你们,希望你们能早一点原谅我。” 陆长淮捏捏古原的脖子,看着墓碑上他爸妈的照片,想了想还是笑了一声,说:“爸妈,人平平安安回来了,之前那个没出息的我拜托你们忘了吧,怪丢人的。” 古原偏头看他,他了下古原的脑袋:“别问,走了。” 古原笑笑没说话。 两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一边找狗妈妈,一边往回走。那天大司马找到小狗的地方在林子入口处不远,离这儿还有段距离。 “哥,你之前在这边有见过浪狗吗?” “很少,浪狗都在村里活动,一般不会到林子里来。” “那还好,不然客人来这边玩儿也不太安全。” “这边狗不太会靠近人,看到人就跑了,所以我们找到狗妈妈的希望不大,你有个心理准备。” 古原点头:“嗯,我也就是碰碰运气,觉得费南雪和蒙布朗有妈妈带着会好一点,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 陆长淮笑着说:“没事儿,找不到也不要紧,反正还有大司马这个干爹呢。” “那倒是。” 又走了一会儿,陆长淮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拽了一下古原,把他按进了自己怀里。 “别回头。” “怎么了哥?” “有一只死了的狗。我们先走,回头我找人过来处理。” “会是费南雪和蒙布朗的妈妈吗?” “不知道”,陆长淮拍了拍古原的背,“走吧,先回家。” 他跟古原调换了位置,阻隔了古原的视线。 他们身侧那只已经断气的狗也是白。它不知怎么受了伤,身上的血已经干透了。 回去的路上,古原一直抓着陆长淮的手。到家之后,他扶着陆长淮坐到沙发上,给他倒了杯热水。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