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曼,停下!” 他一边大吼,一边催促骑士吹响号角。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前方尘土翻滚,蹄声似骤雨,大王子和勇士们仍在冲锋,刀光闪闪。 远处的商队护卫似乎完全不惧大王子,面对着凶神恶煞、从四面八方扑向商队的叶鲁骑士,依然昂首 ,高举着旗帜,一动不动。 雪后初晴的灿烂 光落在那面 风招展的旗帜上,那是一面雪白的旗帜,上面绣 繁复花纹。 护卫举着旗帜,横刀立马,沉着镇静。 仿佛这一杆旗子足可以抵挡千军万马。 部下吓得魂飞魄散,飞驰上前,抢过号角自己吹了起来。 号角长鸣,响彻天际。 勇士们训练有素,听到 含警告意味的号角声,立刻勒马,冲在最前面的大王子也一拉缰绳,皱眉回头。 部下驱马狂奔,用突厥语朝着大王子大吼:“伏曼,那是王庭的商队!是佛子的臣民!” 大王子脸 沉了下来。 山坡上,瑶英惊讶地挑眉。 见商队就抢劫、见部族就掠夺的大王子居然放下任他宰割的肥羊,回头了。 他朝着商队吐了口唾沫,好像怒骂了几句什么,在部下的劝告下拨马转头,带着勇士们往回走。 而那支举着旗帜的商队很快恢复了秩序,胡商回到队伍最前方,琵琶声再度响起。 他们似乎完全不把残暴的大王子放在心上,继续驰向河边。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从容不迫中带了些纡尊降贵般的傲慢。 瑶英下了山坡,回到叶鲁部。 部下在帐篷前小声劝告大王子。 大王子脸 郁。 部下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伏曼,你忘了可汗的警告吗?” 大王子 恻恻地看一眼远处的商队,拂袖而去。 不一会儿,传来骏马的惨叫声,大王子在河边鞭打马匹 恨。 乌孙马受惊,发出不安的 鼻声。 瑶英摸摸 驹的脖子安抚它,抬起头,望向不远处那支傲慢的商队。 这支商队人数不算多,除了十几个穿锦袍、戴毡帽的胡商,剩下三十多人都是身着轻甲、 佩弯刀箭囊的护卫。 和叶鲁部勇士所穿的轻便骑装不同,商队护卫身上穿的银 轻甲做工 致,式样华丽,不像甲胄,更像是礼服,甲衣之下清一 的玄 织锦小袖袍衫,衣摆上绣有银 卷草纹。 在凉州,能穿得起这种衣料的人只有各个部落的首领。 显然,这是一支富裕的商队。 难怪大王子看到他们时会那么 动。 大王子暴 残忍,贪得无厌,为什么突然收手? 瑶英目光睃巡了一周,看到那面吓退大王子的旗帜,雪白的旗帜上以金银绣线簇 华丽的金 纹路。 叶鲁部很多人信奉拜火教,战旗是黑红 的,气势非凡。 护卫的旗帜竟然是白 。 瑶英回到马车上,问塔丽:“大王子他们刚才说了什么?那支商队是什么人?” 部下和大王子 谈时用的是他们部落的语言。 塔丽小声道:“奴听他们说,那支商队是西域王庭几大氏族的私兵。” 怕瑶英听不懂,她顿了一下,接着解释,“王庭远在西域,比高昌还远,是一座古老的圣城,因为高贵的佛子居住在那里,所以西域各国称呼圣城为王庭,佛子是君主,统领各个小国、部落,有四个强盛的氏族效忠于他。西域的部族都信佛,只要佛子一声令下,从国主到臣民都得听他的。” 瑶英没想到会听到王庭这两个字:“王庭的私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地相隔如此遥远,而且中间还横亘着八百里 沙河,王庭的私兵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河陇? 塔丽答道:“这奴就不清楚了,奴以前在故国的时候,王庭已经衰落,那时候佛子还被软 在佛寺里,没有人听从王庭的指令……” “大王子他们说,王庭私兵这两年来往于河陇和西域,好像是在和北边草原部落做生意,他们打着佛子的旗帜,河陇的部落不敢劫杀他们。” “他们都说,佛子是阿难陀的化身,有无边神通,谁敢劫杀佛子的臣民,一定会遭天谴。” 瑶英有些诧异。 西域的佛国君主,自然就是那个让北戎一直深深忌惮的昙摩罗迦无疑了。西域诸国有一半信佛,愿意追随佛子,不足为奇,但是诸胡部落野蛮,信仰杂 ,昙摩罗迦的名声在河陇怎么也这么响亮? 一面旗帜就把叶鲁可汗的部下吓得魂飞天外,让大王子忍气 声,眼睁睁看着肥羊在他面前慢条斯理地来回晃悠而不能下手…… 瑶英不 怀疑:莫非那个和尚真的有神通? 不管昙摩罗迦有没有真神通,打着他旗帜的商队安然无恙地逃离了大王子的魔爪,补充了饮水后,又慢悠悠地离开。 快的琵琶声回 在荒芜的戈壁之上。 大王子脸 沉,猛地转身,拔出随从 上的佩刀,一刀斩下。 被他鞭打得奄奄一息的骏马发出了最后一声悲鸣,马头滚落,鲜血 洒而出,染红了河畔。 叶鲁部继续进发。 夜里,他们停下夜宿,瑶英睡在帐篷里,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立刻起身披衣,握住藏在靴子里的匕首。 谢青掀帘进了帐篷,小声道:“公主,是大王子那边传出的声响。” 他怕大王子欺侮公主,夜里一直注意着大王子的动静。 瑶英皱了皱眉。 谢青盘腿坐在瑶英面前:“就快到叶鲁部了,大王子应该不敢轻举妄动,我今天守在这里,公主接着睡吧。” 瑶英 疲力竭,没有多想,嗯了一声,躺下接着睡。 翌 早上,他们草草用了些干粮,启程赶路,却迟迟不见大王子的身影。 大王子的属下说他嫌干粮 劣,昨晚打猎去了。 叶鲁可汗的部下闻言,暴跳如雷,正要骑马追出去,东边传来雨点似的蹄声,大王子和勇士们回来了。 他们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马鞍旁挂着新鲜宰割的畜 和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 毡。 部下无奈地叹口气,不敢当众指责大王子,下令队伍出发。 两天后,他们终于抵达叶鲁部的牙帐。 瑶英下了马车,在鼓乐声中被簇拥着来到牙帐前,还来不及打量她将要生活的部落,一个 悉的高大 拔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李玄贞立在牙帐前,面 憔悴,胡子拉碴,淡淡地瞥她一眼,凤眼微垂,手指紧紧攥着刀柄。 第33章 下毒 连绵无际的雪原上矗立着起伏的山丘, 一道清澈河 从山谷中蜿蜒而出, 过平原。 一座座几乎隐没在雪中的毡帐散落在山丘下的河道旁, 可汗从大魏 娶的文昭公主到来, 帐中人们蜂拥而出, 欣鼓舞。 帐前挤 了人, 处处 声笑语。 却是陌生的语言,陌生的腔调。 李家兄妹俩站在牙帐前,相对无言。 一如几年前, 他们发现彼此的身份,立在船头,默默凝望对方。 赤壁矶头,一目烟波。 牙帐木门从里面拉开,叶鲁可汗走了出来, 目光落到风尘仆仆、 面倦 , 仍然不掩容 的瑶英身上, 高兴得直 手,苍老的脸沟壑纵横,拍拍李玄贞的肩膀, 笑道:“文昭公主平安抵达,太子可以放心了。” 说着, 不等李玄贞开口, 殷勤地拉开帘子,请瑶英入帐。 瑶英目不斜视,从面 沉的李玄贞身前走进牙帐。 李德定下婚期后, 李玄贞率军去了凉州,这会儿他本该镇守凉州,怎么会随叶鲁可汗一道回了叶鲁部? 难道他非得亲眼确认她和叶鲁可汗成婚才能安心? 叶鲁可汗跟进牙帐,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干笑了两声,道:“公主一路劳顿,今晚好好休息,明晚就能举行婚礼。” 他的汉话说得并不 练,咬字迟缓。 瑶英垂眸不语, 出疲惫不堪之态。 叶鲁可汗看着她颈间 出的一截雪白娇 的肌肤,心道一定比羊脂还要 滑,恨不能立马尝尝滋味,又看她眉宇间 是倦 ,心疼不已,心想汉人公主娇柔腼腆,讲究礼仪,年纪又小,不能太 野吓坏了她, 了 手,带着人离开。 帐门刚刚合拢,瑶英便跌坐在了毡毯上,塔丽和阿依跪在一边,为她取下头上沉重的花冠步摇。 塔丽同情地道:“公主,可汗虽然年老,却身体壮健,而且很疼惜您。奴听叶鲁部的人说,可汗从来没有对一位夫人这么体贴入微。” 瑶英没说话,摘下鬓边的发簪珠翠, 头乌黑青丝披散下来。 她浑身骨头酸疼,什么都不想思考,伏在长榻边,闭上眼睛假寐。 睡一觉就好了,睡 了养足力气,才能去应对这陌生的环境。 帐门传来响动,一柄偃月形弯刀挑开帘子,风雪涌入,黑 皮靴踏入牙帐。 瑶英听到声响,睁开眼睛,扫一眼那双靴子,示意胡婢和谢青都出去。 帐中只剩下她和李玄贞。 瑶英依旧蜷在长榻边,丰 青丝瀑布般倾泻而下,铺 半张毡毯,像只慵懒的猫。 “长兄要留下观礼吗?”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