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一朵花。 她逛市坊的时候,不断有年轻郎君向她赠送花朵,她一朵都没收。 昙摩罗伽抬起手,指尖轻触雪莲花瓣。 丝丝冰凉。 瑶英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屋里亮着灯,昙摩罗伽还没睡,蒙达提婆过来亲自为他敷药。 瑶英坐在一边看着,眉头轻蹙,神情忧虑,等蒙达提婆出去,立刻上前,为昙摩罗伽盖好被子。 “法师,觉得好点了吗?” 她柔声问。 昙摩罗伽看着她,点点头:“好点了,公主早点安置。” 瑶英 出一丝笑容,等他闭上眼睛,起身出去,和蒙达提婆站在廊前说话。 昙摩罗伽疲累,一觉睡醒,发现她还没回房,正要起身,吱嘎一声,门被推开,她蹑手蹑脚走进屋,点了一盏灯,不知道在外间忙活什么,窸窸窣窣一片响动。 他重又躺下,等了一会儿,她回到内室,在隔间榻上睡了。 第二天早上,蒙达提婆为昙摩罗伽敷药的时候,神情略有些古怪。 昙摩罗伽问:“公主昨天和你说什么了?” 蒙达提婆想了想,如实地道:“公主问我,在天竺一些教派内 传的双修之法是真有其事,还是别人的夸大和杜撰。” 一旁的毕娑瞪大了眼睛,还没开口,昙摩罗伽已经朝他看了过来,两道目光严厉冰冷。 毕娑冷汗涔涔,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王,我没和公主提起过这事!” 此前早就有天竺僧人向昙摩罗伽提议过这种强身健体的法子,还献上好几本经书,说只要按着上面的办法找年轻少女修炼,病痛全消,延年益寿,昙摩罗伽没有理会。 瑶英回王庭后,毕娑想起那个僧人的建议,隐晦地提起过,被昙摩罗伽断然驳回,他哪敢和公主提啊? 昙摩罗伽神 沉凝,叫来缘觉。 “公主呢?” “公主去驿馆了,今天马鲁国王妃设宴招待卫国公和公主……” 昙摩罗伽眸光深沉。 “等公主回来,让她立刻来见我。” 直到天黑,瑶英还没回庭院,缘觉点起各处的灯烛,在廊前守了两个多时辰,挨着花墙打瞌睡,忽然听到车马响声,连忙打起 神。 廊前人影晃动,亲兵簇拥着瑶英回来了,她身上罩了件披风,戴了兜帽,脸藏在兜帽里,看不清面容。 缘觉 上前:“公主,王等着您。” 瑶英脚步虚浮,轻轻地嗯一声,示意亲兵散去,回到内室。 昙摩罗伽坐在灯前看佛经,早就听到外面的响动,放下手里的经卷,抬起头:“公主……” 一句话还没说完,香风细细,一缕清甜的幽香钻入他的肺腑。 瑶英跌坐在长案前, 下披风,抬起脸看着他,兜帽滑落,一双眸子 漉漉的,“法师怎么还没睡?” 烛火照耀,她微红的脸透着淡淡的嫣红,双 润泽。 昙摩罗伽半晌没作声。 第165章 忏悔 瑶英醉了, 醉得 糊糊的。 高昌使团带来洿林和八风谷的葡萄酒,宴会上马鲁国和魏朝 换国书, 曼达公主灌了她几杯酒。 李仲虔管得严, 她只喝了几杯,路上不觉得什么, 进了内室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更昏沉了, 可能是这几年没碰酒的缘故。 烛火朦胧,昙摩罗伽沉静庄严的身影纹丝不动。 她跪坐在他身前,晃了晃脑袋,闻到一丝淡淡的混合了药味的甜香,情不自 地拽住他的衣袖, 往前蹭了蹭。 昙摩罗伽身上总是萦绕着一种淡淡的香味, 她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 王庭人喜 以鲜花香料供佛,他经常待在殿中,天长 久的, 身上也沾染了佛殿里那种冷肃幽逸的香味。 闻到这种香味,瑶英就会觉得很安心, 就像噩梦醒来的那一刻, 发现自己在梦中,于是长长地舒口气,梦中的一切苦痛都烟消云散。 “法师……” 她轻轻地道, 抬眸看他,眉眼微弯,长睫微微颤动,眼波 离,像沐浴在月华中缓缓绽放的花朵,娇 滴,盈 香甜花 。眼波 转,那一丝丝香甜立刻 得溢了出来。 屋中充溢着她的气息,袅袅浮动, 人心弦。 昙摩罗伽立刻挪开了视线,幽香却仍然在鼻端 绕。 瑶英有些坐不稳,挨在他身上,柔弱无骨,娇柔袅娜。 香气好像越来越浓了。 昙摩罗伽眼眸低垂,看着案上自己刚才看到一半的佛经,轻声问:“公主吃酒了?” 瑶英反应平时慢了些,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瞪大眸子,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抓到一样,声音 得低低的,问:“我是不是冒犯法师了?” 他不能吃酒,她吃了酒进他的屋子,是不是也算犯了戒律? 她水汪汪的眼睛巴巴地凝望着他,信赖,亲近,带了几分自责,松开他的袖子。 “法师,我错了,我先出去……” 瑶英头晕目眩,浑身酸软,懒得站起来,干脆手脚并用着转了个身往外爬,砰的一声,脑袋撞到自己平时用的案几,疼得倒 一口气,鼻尖发酸。 她捂着额头, 觉自己晕得更厉害了。 手臂忽然一紧,袈裟袖摆拂过,修长有力的手指攥住她的胳膊,微微用力,把她整个人拽着坐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后,瑶英又跪坐在昙摩罗伽跟前,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臂,让她坐稳,一只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看她撞伤的地方。 瑶英呆呆地看着他,双颊晕红。 烛火斜斜地照在她脸上,她松散的衣襟间 出一截莹白的颈子,如月下聚雪。 昙摩罗伽眉头轻皱,“疼不疼?” 瑶英摇摇头,小声说:“刚才有点疼,这会儿缓过来,不疼了。” 回答的样子十分乖巧。 昙摩罗伽心头轻轻颤动。 原来她吃醉的时候这么乖,醉成这样了,还记挂着他,担心会打扰他。 一团香玉,花娇玉软。 她这个样子出去,谁照顾她?她吃醉了以后,在谁面前都这样? 昙摩罗伽双眉拧起,放开瑶英,“没事,别出去了。” 瑶英嘟囔道:“法师,我吃酒了。” 说着,晕乎乎地站起身,想出去。 昙摩罗伽看着她,眸 加深:“我说了,没事。” 他不能陪她享受红尘 愉,却自私地想要独占她送出的雪莲。 她无需为他遵守任何戒律,她 吃酒就吃酒,想吃醉就吃醉……她什么都不用顾虑,偏偏因为他而顾忌。 瑶英回头,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看他,神情茫然。 昙摩罗伽抓住她的手臂,拉着她转身,这回力道比刚才的要大。 瑶英还 糊着,被他这一拉,头晕眼花,顺势倒进他怀里,他身上的气息一下子扑面而来。 她听到他的呼 声, 觉到袈裟底下他坚实的臂膀和大腿,他的心跳依旧缓慢从容,如渊水深沉。 袈裟下的身体僵硬绷紧。 瑶英回过神来,仰起脸,发现自己端端正正地坐到了昙摩罗伽坚硬的腿上,和他面对着面,两条胳膊搭着他的肩膀,整个人 在他 膛前,他沉静的碧眸倒映出她微红的脸。 近在咫尺,四目相接。 昙摩罗伽眼眸低垂,面无表情,像一尊佛,凝定不动。 他的呼 清冷,她的酥香,两道呼 慢慢 绕成一团, ,相融,密不可分。 一道雪亮电光闪过瑶英的脑海,她突然想起自己几次都卖不出去的那尊铜佛,还有曼达公主硬 给她的那些画册。 残暴凶恶的金刚和妩媚多姿的佛母搂抱相拥,赤身 ,好像也是这个姿势……画册上画得更加详细,还附了经文,金刚杵和莲花……极乐涅槃,受妙 喜…… 天竺教派复杂,他们的寺庙不止供奉一个神,曼达公主说的不知道是哪个教派…… 昙摩罗伽身上的香味很好闻。 酒意一点点泛上来,瑶英觉得自己醉得更厉害了,轻笑出声,双手收紧。 “法师没生气?” 她刚才进屋的时候,他沉着脸坐在烛火旁,一副山雨 来,准备开口斥责她的模样。 昙摩罗伽眼睛依旧低垂着,摇摇头。 瑶英嘴角翘起,“那我这么做,法师也不会生我的气吧?” 有件事她想做很久了。 昙摩罗伽身上猛地一震,浑身僵直。 一双柔软的手贴在他脑袋上,轻轻摩挲,指腹光洁柔滑,温柔地来回磨蹭短短的发茬。 他呆住了。 瑶英脸上 出心愿得逞的笑容,用一种做坏事的俏皮语气说:“我早就想摸一下了……” 昙摩罗伽回过神,捏紧了佛珠。 被她的手指轻柔磨蹭的地方仿佛有电 窜动,一种陌生的、他从未经历过的情 涌了上来,火烧一样,浑身发热。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