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走过山坡，脚下的地势越来越高，再回头时，蒙在水雾里的驿站只能看见个屋顶。 “还要往山上走？要翻越这座山？”隋灵愁苦的问，“好累啊，我快走不动了。” 山路难行，所有人的脚步都变得拖沓而沉重，押送官还催促着要在天黑前抵达下一个驿站，然而这不是意志就能驱使腿脚的。 爬到山顶再下坡， 润的山土被牛马踩得稀烂，人走上去，再是谨慎也跐裂着摔跤。听到山下有水声，隋玉抬头看一眼，下一瞬脚下一滑摔个四脚朝天，刚挣扎着站起来，又被摔下来的隋灵铲倒，两人打着滚往下滑。 一跤摔出两丈远，走在前面的人慌忙避开才没被撞倒。 隋玉躺在泥巴地里望天，这下浑身滚了泥，更不像个人了。 “起来啊。”隋灵推她，“你 我身上了。” “你是不是蠢啊，我都摔了你还不小心点。”隋玉撑着胳膊肘爬起来。 “是有人推我。”隋灵爬起来顾不上甩泥巴，她站在原地等着，盯着高处的人。她后面站的都是姓隋的，她以手推来的方向推断出谁，等人走来了，她伸手指着说：“是你推了我，如果不是你从后面推我，我不会摔。” 被她指着的人是珍嫂子，对方厌恶地盯着她，手一伸，使足了力一巴掌掴下指着鼻子的手，哑着声音骂：“滚，碰你我嫌脏手。” 隋灵被打得不轻，手指折了一下，疼得她飙泪，一下子情绪上头，扑上去就干架。 隋玉来不及拉，眼睁睁看着她被四五个人按在泥窝里又打又掐，隋文安跟隋慧来阻拦，也被照头呼了几巴掌。 “干什么的？”走在后面的押送官赶来，也不管谁是谁，几鞭子 下去， 着脸骂：“找死？狗东西活腻了，给你们几个好脸了。” “都给我加快速度，老子看你们是不累，还有心思打架，快走。”另有押送官挥鞭子人，像赶羊一样，谁慢了就挨打。 隋玉被隋虎攘去外围，其他人怕挨打，巴不得给他们腾地方。 “离那蠢东西远点，记吃不记打。”他不耐烦地说。 隋玉“噢”了一声，专心低头赶路。 下了山坡就是河川，雪水加上雨水，河里水 湍急，偶尔也有冰坨雪块儿浮浮沉沉飘在水面。 顺着河往上，山道变窄，千人队伍拉长，隋玉三人离隋文安他们越发远。 行至半夜抵达驿站，热粥下肚，隋玉撑不住了，她倒头就睡。睡醒了身上的泥也干了，她再一点点 掉，头上的泥就使唤隋良给她。 “你怎么不帮我？”隋灵对昨天的事耿耿于怀。 “想帮来着，被推开了。”隋玉好声好气的。 隋灵 意了，下一瞬，她委屈道：“我还以为你也要骂我，昨天我大哥跟我姐骂了我一路。” 隋玉扯出一个假笑，她是真不长记 ，还油盐不进听不进去劝。 “玉姐儿，走了。”隋虎在门外喊。 “走了走了，要出发了。”隋玉掂起木板，一手抓住隋良快步出门。 隋灵慢了一步，两家人又隔开了。 陇州由大大小小的山峦组成，山峦上的积雪融化，雪水汇成一条条河，这也是人们翻越陇州最便捷的路，依着河而走，在树林里穿梭，在高高低低的山谷间绕行。 …… 在重峦叠嶂里行进月余，山坡上覆盖的积雪融尽，土壤从润变得干裂， 草冒头，树枝上也泛了新绿。 又爬上一个山峰，隋玉热出了薄汗，她不敢敞衣，甚至觉得欣喜，忍冻受寒一个冬，她的身体还能出汗，情况好像没她想象的那么糟。 “原地歇息一盏茶的功夫。”吹哨人发令。 哨声一响，所有人大吁一口气，大部分人原地坐下，甚至是就地躺下，地面晒得发热，人躺下闭眼就睡了。 隋玉坐了一会儿就起来了，她站在山顶往下看，草木的生长速度惊人，一个月前才发芽苞，此时山下已郁郁葱葱，草木齐膝高，树上的叶子也是大片大片的。 两峰之间的间隙里，青石板上沁出的雪水引来鸟雀鼠兔来喝水。 “良哥儿，你过来。”隋玉挥手。 隋良走过去，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墩巨石上匍匐着一条蛇，看清了他吓得转身就跑。 “什么什么？”隋灵叽喳着跑过来，“让我看看，有什么？” “蛇。”隋玉给她指，“蛇在晒太 。” 隋灵瞪大了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蛇是青黑 的皮，跟石头融为一体了。 “姐，你快来看，蛇的肚子是鼓的，肯定是刚吃了东西。”隋灵喊。 隋慧摆手，蛇有什么好看的。 有人被她的话 引了过去，七嘴八舌地问：“哪儿呢？哪儿呢？” “就在石头上。”隋灵说，声音很是轻快。 不远处，有人了脸，他像毒蛇一样狠地看过去，叽叽喳喳吵死了，怎么没从山上掉下去摔死？ 一盏茶的时间到了，哨声又响，千余人起身往山下走，继续赶路。 隋玉拄着 揪了片树叶含嘴里，时不时吹一气，发出放 一样的声音，引得隋良频频朝她看过去。 “你就不累？”隋虎羡慕她 力旺盛，随手揪片树叶递给眼馋的儿子。 “累啊，怎么不累。”隋玉捋下树叶，又换一片，“山好看，水也好看，这辈子可能就走这一遭，多看看嘛。” “还是不累。”身旁的陌生人听了 一句话。 隋玉笑了两声，说：“这话你自己都不信，不过忙着看别的了，注意力分散了，不想着累，好像就没那么累。” “我不信。” “不信算了，我胡说八道的。”隋玉不勉强别人一定要信。 下了山要过河去另一座矮山，河面约有一丈宽，水不深，边缘不过脚踝，深处鹅卵石清晰可见。最先走过去的人 了草鞋，后面的人纷纷照做。 隋虎抱起了隋良，让隋玉走他前面，叮嘱说：“别左顾右盼，盯着河里的石头，别走摔了……” 话音没落，前面“啪”的两声响，隋玉抬头看过去，左手边的河里倒着两个人，是隋文安跟隋灵。 隋虎看见隋文安好一会儿没站起来，他涉水过去扶，问：“怎么走摔了？滑脚了？摔到哪儿了？” “脚崴了一下，没事。”隋文安借力站起来，一手按住隋灵的肩膀，说：“扶着我，别 走。” “又是他们推的。”隋灵哭了，“我们就继续忍下去吗？爹已经死了，家也抄了，还要我们怎么办？” 第11章 “又是你们，不动武你们不长记是吧？”话落鞭声起，押送官涉水跑来，一脸凶相，使足了劲人。 隋虎背过身，鞭梢扫过脊背，他疼得冷口气，隋文安跟隋灵没他好运，鞭子密集地落在两人身上，隋灵被得嚎啕大哭。 “行了行了，别耽误赶路。”河对门，蓄着美髯的官兵出声阻止。 鞭声止，排队过河的人鸦雀无声，当押送官那戾气未散的目光扫过，纷纷低下头。 “官爷，不是我们兄妹闹事，是接二连三有人故意找茬。”隋灵气不过，她挨了其他人凭什么能逃过，她止了哭腔，手指着快走到河对岸的两个男人，说：“就是那个鼻下长痣和另一个提着草捆的男人故意从后面推的，之前下山道的时候，也是他们从后面推。他们故意找茬，有一有二，还会有三有四。” 隋文安这次没阻拦她，余光瞟见鞭影甩过来，他拖住隋灵按怀里，生生接下这一鞭子。 “老子不是给你们断官司来的，认清你们的身份。”押送官警告道。 “还年轻，不懂事。”隋虎揽下话替侄子侄女认错，扛起隋文安的一只胳膊，给隋灵使个眼，三人淌水往对岸走。 隋灵恨，她气得呼急促，就在她以为事就这样了了的时候，蓄着美髯的官兵一脚踹飞了鼻下长黑痣的男人，另一个男人跟着被踹倒，打了几个滚翻进河里，头撞石头上，立即见了血。 “都长眼看清楚了，再有人滋事，这就是你们的下场。”官兵警告道。 隋灵痛快了，顿时觉得挨几鞭子也是值得的，就连隋文安也觉得解气。 过了河，隋虎松开隋文安的胳膊，隋慧忙去搀着，含着哭腔问：“大哥，小妹，你俩没事吧？” “脚伤影不影响赶路？”隋玉看了眼继续行进的大部队，接下来要在林中穿行。 隋文安扶着石头坐下，摸着脚骨用力一掰，咔擦一声，他疼得面目扭曲。 “快走。”落在后面的押送官又开始催了。 “走，没事了。”隋文安站起来试了试，推着两个妹妹混进人群里，免得又挨鞭子。 “堂兄，你还会接骨？”隋玉觉得他 厉害啊。 “我会点武，接骨懂一点。” 隋玉看向隋虎，他了然，说：“我不会。” 隋玉“噢”了一声，扭过头脸落了下来，当女儿的能不知道爹会不会武？她扭着手想打脸。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受伤。”隋玉硬着头皮给自己打补丁。 “小伤，无大碍。都别唠了，看着路，小心踩着蛇。”隋虎弯 抱起儿子。 山矮树密藤蔓多，枯黄的茎藤 绕在一起很是绊脚，腐叶厚厚一层铺在地上掩住了坑洼，人走上去高一脚低一脚，时不时就绊摔一撮人，行进的速度又拖慢了。 透过树丛落下来的光影不知不觉消失了， 头偏西，山中变得昏暗。 “走快点。”鞭声响。 “又摔又摔，眼睛长腚沟子里了？他娘的，跑起来。” “再磨蹭下去，你们都等着天黑喂 。” 官兵一声急过一声，鞭声如风，催得人不敢吭声，咳嗽都得捂着嘴，队伍里的气氛变得抑。 “啊！”珍嫂子的儿子牛娃子惊跳起来。 “别叫，走快点。”他爹拖着人。 “爹，你抱我，地上有蛇。”牛娃子觉得小腿疼。 牛娃子爹回头看，后面的人走得好好的，他以为是儿子偷懒撒谎，一巴掌拍过去说：“快走，再闹腾让官爷来你。” 腿上的痛 消失，牛娃子以为是被树枝刮了一下，他松口气，没再要抱，跟着爹娘继续走。 翻过山，山谷里有一处城郭，站在山上能看见火光，走近了闻见饭菜香。 “爹……”牛娃子 不过气，细若蚊蝇地喊一声，转瞬被四周人的腹鸣声下去。 “好饿，饿死了。”隋玉探着头看路旁的人家。 端着饭碗的小儿也好奇地盯着过路的人。IＹIgＵo.ｎEＴ |
润的山土被牛马踩得稀烂，人走上去，再是谨慎也跐裂着摔跤。听到山下有水声，隋玉抬头看一眼，下一瞬脚下一滑摔个四脚朝天，刚挣扎着站起来，又被摔下来的隋灵铲倒，两人打着滚往下滑。 一跤摔出两丈远，走在前面的人慌忙避开才没被撞倒。 隋玉躺在泥巴地里望天，这下浑身滚了泥，更不像个人了。 “起来啊。”隋灵推她，“你
我身上了。” “你是不是蠢啊，我都摔了你还不小心点。”隋玉撑着胳膊肘爬起来。 “是有人推我。”隋灵爬起来顾不上甩泥巴，她站在原地等着，盯着高处的人。她后面站的都是姓隋的，她以手推来的方向推断出谁，等人走来了，她伸手指着说：“是你推了我，如果不是你从后面推我，我不会摔。” 被她指着的人是珍嫂子，对方厌恶地盯着她，手一伸，使足了力一巴掌掴下指着鼻子的手，哑着声音骂：“滚，碰你我嫌脏手。” 隋灵被打得不轻，手指折了一下，疼得她飙泪，一下子情绪上头，扑上去就干架。 隋玉来不及拉，眼睁睁看着她被四五个人按在泥窝里又打又掐，隋文安跟隋慧来阻拦，也被照头呼了几巴掌。 “干什么的？”走在后面的押送官赶来，也不管谁是谁，几鞭子
下去，
着脸骂：“找死？狗东西活腻了，给你们几个好脸了。” “都给我加快速度，老子看你们是不累，还有心思打架，快走。”另有押送官挥鞭子
湍急，偶尔也有冰坨雪块儿浮浮沉沉飘在水面。 顺着河
掉，头上的泥就使唤隋良给她
意了，下一瞬，她委屈道：“我还以为你也要骂我，昨天我大哥跟我姐骂了我一路。” 隋玉扯出一个假笑，她是真不长记
，还油盐不进听不进去劝。 “玉姐儿，走了。”隋虎在门外喊。 “走了走了，要出发了。”隋玉掂起木板，一手抓住隋良快步出门。 隋灵慢了一步，两家人又隔开了。 陇州由大大小小的山峦组成，山峦上的积雪融化，雪水汇成一条条河
草冒头，树枝上也泛了新绿。 又爬上一个山峰，隋玉热出了薄汗，她不敢敞衣，甚至觉得欣喜，忍冻受寒一个冬
。” 隋灵瞪大了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蛇是青黑
的皮，跟石头融为一体了。 “姐，你快来看，蛇的肚子是鼓的，肯定是刚吃了东西。”隋灵喊。 隋慧摆手，蛇有什么好看的。 有人被她的话
引了过去，七嘴八舌地问：“哪儿呢？哪儿呢？” “就在石头上。”隋灵说，声音很是轻快。 不远处，有人
揪了片树叶含嘴里，时不时吹一气，发出放
一样的声音，引得隋良频频朝她看过去。 “你就不累？”隋虎羡慕她
力旺盛，随手揪片树叶递给眼馋的儿子。 “累啊，怎么不累。”隋玉捋下树叶，又换一片，“山好看，水也好看，这辈子可能就走这一遭，多看看嘛。” “还是不累。”身旁的陌生人听了
一句话。 隋玉笑了两声，说：“这话你自己都不信，不过忙着看别的了，注意力分散了，不想着累，好像就没那么累。” “我不信。” “不信算了，我胡说八道的。”隋玉不勉强别人一定要信。 下了山要过河去另一座矮山，河面约有一丈宽，水不深，边缘不过脚踝，深处鹅卵石清晰可见。最先走过去的人
了草鞋，后面的人纷纷照做。 隋虎抱起了隋良，让隋玉走他前面，叮嘱说：“别左顾右盼，盯着河里的石头，别走摔了……” 话音没落，前面“啪”的两声响，隋玉抬头看过去，左手边的河里倒着两个人，是隋文安跟隋灵。 隋虎看见隋文安好一会儿没站起来，他涉水过去扶，问：“怎么走摔了？滑脚了？摔到哪儿了？” “脚崴了一下，没事。”隋文安借力站起来，一手按住隋灵的肩膀，说：“扶着我，别
走。” “又是他们推的。”隋灵哭了，“我们就继续忍下去吗？爹已经死了，家也抄了，还要我们怎么办？” 第11章 “又是你们，不动武你们不长记
厉害啊。 “我会点武，接骨懂一点。” 隋玉看向隋虎，他了然，说：“我不会。” 隋玉“噢”了一声，扭过头脸
抱起儿子。 山矮树密藤蔓多，枯黄的茎藤
绕在一起很是绊脚，腐叶厚厚一层铺在地上掩住了坑洼，人走上去高一脚低一脚，时不时就绊摔一撮人，行进的速度又拖慢了。 透过树丛落下来的光影不知不觉消失了，
头偏西，山中变得昏暗。 “走快点。”鞭声响。 “又摔又摔，眼睛长腚沟子里了？他娘的，跑起来。” “再磨蹭下去，你们都等着天黑喂
。” 官兵一声急过一声，鞭声如风，催得人不敢吭声，咳嗽都得捂着嘴，队伍里的气氛变得
消失，牛娃子以为是被树枝刮了一下，他松口气，没再要抱，跟着爹娘继续走。 翻过山，山谷里有一处城郭，站在山上能看见火光，走近了闻见饭菜香。 “爹……”牛娃子
不过气，细若蚊蝇地喊一声，转瞬被四周人的腹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