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枝兮在雪地里等了许久,终于盼到大盛国君殷非的身影。长桥上,远远望见一个男人走来,着团簇常服,面容冷峻,长身玉立。 像不寿说的那样,他身边果然没有跟随其他侍卫。 梅树下,枝兮褪去厚重的外套,倚在树边,愁容紧锁,娇弱柔媚。 殷非看了她一眼,而后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 枝兮瞪大眼,问通灵玉:“刚才,他是不是对我视若无睹?” 通灵玉:“是的,主人。您现在面对的,不是普通男人,他的眼里,只有战争。就连他唯一的子嗣,也是邱玉楼大着胆子灌醉他之后下药,才怀上的。” 它同情地看了看她,“大盛国君殷非,就是个没有 情的战争机器。” 第115章 二更 通灵玉本以为听完它的话后, 她会另外寻求办法,但她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枝兮将它捧在手心, 一边往回走, 一边让它开天眼看殷非的过往。等走回屋子,她已经览完他的全部人生经历。 待她收回注意力, 通灵玉望见她眸中熠熠生辉, 完全没有一点受挫的样子。 它不由地好奇问,“主人, 我觉得你好像已经成竹在 了。”可刚才殷非明明连个眼神都没抛给主人。 主人哪来的自信? 枝兮解下披风,用旧衣折成一个小窝, 将它放进去, “你说这个男人没心没肺, 可你看,上辈子邱玉楼只是因为怀了他的孩子,即使之后因为下药的事被厌弃再没被临幸过, 却也成为了王后。” 这里的世界,因为兵荒马 的缘故, 对子嗣并不看重,如果实在后继无人,便可用过继的法子。大盛朝的历代王上中, 有从宗族过继的,也有从诸侯里过继的。 她转过身,将铜镜擦得锃亮,对镜贴花黄, 甚是娇媚:“不过是得到他的一点血脉,即可换来尊贵的后 地位,若是得到这男人的心,你说他该用怎样的荣宠供奉我?” 通灵玉微愣,随即清醒过来。它才不会被主人洗脑,以殷非的人生经历来看,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 “那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枝兮拿起玉梳,一下下梳着如瀑乌丝,“擒贼先擒王,攻人先攻心。” 通灵玉:“可他没有心。” 她回眸笑道:“会有的。” 第二天枝兮照常在梅林等。穿的依旧是夏 薄纱裙,就连假装赏花的姿势神态都没有换过。 殷非走路一向疾步如飞,他之所以选择从梅林过,一是因为梅花已开甚是好看,二是因为此地紧挨驯兽场,从繁忙的政务中 身,看一场血淋淋的狮豹大战,算是放松了。 殷非在 里行走,不喜 带侍卫,不是因为他想微服,而是因为他嫌麻烦。 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对付刺客。当初六国派来的刺客,哪一个不是死在他的剑下。 多来几个,他杀得也开心。 殷非站在长桥上,远远就望见梅林下站了个人。 看衣着打扮,是昨 的女子。 他对人向来不上心,人在他眼里,只分两种,能杀的,不能杀的。 之所以能在看到枝兮的第一眼便能立刻想起她,除了她大冬天奇怪的装扮外,还有她那张脸。 致的灵气。 殷非往那边瞅一眼,昨 眼巴巴盯着他的女子,今 却只看了他一眼,随即匆忙移开目光,继续往远处眺望。 殷非放慢脚步。 看这女子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后 姬妾。他纳了很多姬妾,几乎全是别人送的,可他通通都没有兴趣。 女子哪有野兽好玩,与其浪费时间在女人身上,不如想着怎么多发动一场战争。 他最讨厌不识好歹往他面前凑的女人。还好,杀过几个姬妾后,后 那群女人也就没有胆子往他跟前献丑了。 殷非本想着,如果这又是个不知死活的姬妾,就算长得再出众,也照杀无误。 他这样想着,脚步慢下来,从枝兮身前路过时,她却并未看他,踮起脚往长桥那边望。 伸长脖子,像是在盼什么救命稻草。 殷非瞪了她一眼,随即匆匆离去。 连续七天,殷非自梅林而过, 皆能望见她在雪里等待。 每次都身着轻纱薄裙,冻得直哆嗦,却还是不忘保持美丽妖娆的仪态。 殷非不 地想,给他送女人的诸侯群臣真是胆大,竟然连这种脑子有病的女子也敢 过来。 这天他又从她身边路过,一抬眸,蓦地与她四目相对。 女子一双眼眸似清澈泉水,眼神哀而不伤,眉间似蹙非蹙,两瓣朱 因寒冷而微微发颤,像被风拂过的红梅。 她细软扭动的 肢,急促起伏的 脯,天真地故作妩媚,生出种讨喜的媚态。 触及他视线的一瞬间,她连忙将头低下,竟是害羞了。 殷非回过神,已双手负背,立在她跟前。 他神情倨傲,高昂头颅,凝着眉,似在等她主动上前。 眼前的女子并未察觉他的心思,往后退一步,腾出路来,挪动小碎步,继续往前张望。 她等的人,不是他。 殷非下意识一愣,话音出口的瞬间连他自己都惊讶了:“你在等谁?” 他何必搭理这个哗众取宠的女子。 枝兮被他的问话惊到,短暂的局促不安之后,她诚实回答:“我……我在等王上……” 殷非干干一笑,眉眼冷漠。 还算老实,没有耍什么花样。 他问:“等王上做什么?” 女子咬住朱 ,灵动跳 的气质瞬间化成温婉害羞,她小声说:“实不相瞒,我想和王上共赴巫山云雨……” 殷非懵住。 虽然以前也有遇到大胆邀宠的女子,但像这样直接说出口的,还真只有她一个。 简直不知羞 。 就在他皱眉准备训斥的时候,女子却又开口继续道:“我许久不曾见母亲,若是能得王上 心,说不定他会准许我见见母亲。” 殷非一愣,“母亲?” 他缓缓看过去,女子点点头,脸上 是期盼,光影下她瓷白的面容细腻如剥壳 蛋,说到母亲两字时,眼里放出光彩:“请问这位公公,来时可有见到王上,王上何时才会从这里经过? 后我若能得王上临幸,定会回报公公。” 原来是将他当成太监了。 殷非似信非信地盯着她,“ 里行走的,除了太监,还有侍卫,我哪点不像个男人了?” 女子颤巍巍地望着他,她神情怯弱,说出的话却自信 :“见到我这张脸的人,除非是个太监,否则没有不动心的。你见我这么多次,每次都目不斜视,可见,是个太监。” 殷非笑出声,声音如冷玉般寒冽:“就算我是个太监,你就不怕我听了你的话,四处说与旁人听?” 她不恼反笑,娇娇道:“那就拜托公公了,若是能传到王上耳里,那便再好不过,也省得我在这里 等待了。” 她说完话,猛然一阵咳嗽,一颤一颤的,纤细单薄的身子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 殷非眼神深远悠长地凝视她几秒,而后踱步走开。 走出好几步,忽地回头望一眼,她礼貌地冲他笑了笑,白若雪霜的脸愈发显眼。 殷非哼一声,甩袖离去。 待殷非一离开,枝兮便立马敛起神情,捡起挂在枝上的披风,往回走。 通灵玉从特制的荷包里钻出脑袋,吱吱笑:“主人,不容易啊,冻了这么多天,终于引起殷非的注意了。”它检查殷非的好 度,声音闷下去,“主人,他对你的好 度有上涨。” “涨多少了?” “从空白的零分,涨到一分。” 通灵玉叹口气,辛辛苦苦这么几天,才挣到一分,啧啧。 她看出它的想法,不以为然,“你那么多任务者,说不定连挣一分的机会都没有。” 通灵玉心头猛地一扎。 主人说的对,大多数仗着宿主美貌就往前冲的任务者,连殷非的 体都没得到,就被他斩了。有运气不好的,被他拿去喂猛兽了。 “这个人天生冷血,只有抓紧他心底唯一尚未僵硬的地方,才有上位的可能。他唯一剩下的柔软,也就是对他已逝生母宁姬存的那点母子情。” 通灵玉:“所以主人刚刚才故意提到母亲,是吗?” 她笑脸盈盈:“是呀,总得让他有个理由与我共赴巫山。” 通灵玉好像懂了,“主人是想让殷非可怜你,对吗?” 她毫不避讳:“是。” 像殷非这样冷酷无情的暴君,一上来就想得到他的 情,那是痴人说梦。 引起一个嗜血者的注意,有很多种方法,但要想在他的心里留下痕迹,却只有一种方法。 怜惜。 通灵玉叹口气:“委屈主人了。” 她笑道:“这有什么好委屈的,你真是矫情。在殷非眼里,我是他送上门的猎物,但是在我眼里,他却是被我看中的猎物。谁是捕猎者,还真不好说。” 主仆俩说着话,转眼已回到枝兮的下塌处。 恰逢不寿匆匆赶来,抱着一小袋银炭,刚从内务监换来的。 他一进屋,便将火盆烤暖,蹲在地上,喃喃念叨:“我早说过,王上铁石心肠,他不会被美 所 的。” 她坐在榻边,将被雪浸透的鞋 掉,不寿连忙将鞋接过去,伺候她烤脚。 她双脚冻得跟冰 似的,不寿用手心又捂又 ,“你别着急,待 后有合适的机会,你定能引起王上的注意。”他想到什么,声音瓮声瓮气:“或者你再熬熬,熬到我往上晋升, 后掌管内侍监,有我给你当靠山,你也能在后 活得好好的。”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