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奇怪的觉再次从心底浮现出来。心脏怦怦跳动着, 声音清晰得仿佛敲击在他的耳膜上一样。 神恍惚的中原中也连自己怎么走回家里的都没有印象。当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穿上拖鞋走到厨房,正在机械地系着围裙。 这个时候,旁边传来电话铃声。 突兀响起的铃声终于让中原中也找回了思路, 循着声音看过去, 发现站在冰箱面前翻东西的泉拿出手机, 接通电话。 “喂?” 中原中也刚收回视线却听到泉语气惊喜,口而出:“啊, 是国木田先生!” 国木田独步? 中原中也的耳朵竖了起来。 要说这个人, 两兄弟都认识。 中原中也会知道对方, 是因为他是死对头太宰治的同事,同样在福泽侦探社工作。而泉认识对方的过程就比较戏剧化了。 几个月前,泉去银行办事,不幸卷入了银行抢劫案件中, 还倒霉地被当做了人质。警方到来后, 与匪徒谈判转移他的注意力。身手捷的国木田独步便趁此机会,将泉从匪徒手中救了出来。 那之后一个月,泉在商场里遇到了国木田独步。当时对方在办理一件非常棘手的案子,人手不足。泉知道后, 主动提出帮忙, 最后案子顺利解决。 巧合的是,后来二人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合作了好几次。国木田独步的搭档太宰治开玩笑说, 泉已经成为他们侦探社的编外人员了, 甚至还是没有工资的那种。 道打得多了,双方对彼此也有了一定了解,二人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虽说如此, 但双方却很少电话往来。 这次国木田独步给泉打电话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您已经看到我发送的文件了吗?……对,是这样,因为最近对那些东西很兴趣。只是我平时要忙着上课和实验,所以就只能麻烦您啦。” 咦? 听这话,难道泉拜托了国木田独步什么事情吗? 中原中也胡思想着,打开了水龙头。水哗啦啦淌了一会儿,他却突然发现洗菜盆里没有东西——蔬菜都还在冰箱里没拿出来呢。 ……洗空气吗这是? 他用力关上水龙头,不为自己的走神到懊恼。 到底怎么了这是…… 我不喜哥被任何人碰到,就连一小手指都不可以。 跟火山发似的,汹涌的热意一股脑地冲上来,烧得他脑袋昏昏沉沉,几乎都能冒烟。 “好的,那我们明天见。”这通电话很快结束了。 泉收起手机,继续翻冰箱。然后在角落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眼睛一亮,看着就要将那东西拿出来。却不料,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将他的手牢牢握住,不容拒绝地抓了出来。 “没吃饭,不许吃蛋糕。” “……”泉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趁中原中也的注意力放在冰箱里的食材上,悄悄地往另一边伸出手…… “冰淇淋也不许吃,别想从字眼里钻空子。你忘了上次胃疼的教训了吗?记吃不记打。”中原中也头也不回地教训道。 “……” 唉。 泉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耍赖一样脑袋抵在他哥背上,语气无力地问:“今晚吃什么?” 受到背上不属于自己的体温和重量,中原中也的身体倏地一僵。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泉又很粘他,像这样的肢体接触其实有很多。 小时候他俩在一个浴缸泡澡玩闹抢橡皮鸭子,长大了泉就成了中原中也的背部挂件,在家里走到哪挂到哪的那种。 以往两人之间再寻常不过的小动作,如今却让中原中也到了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没料到他会躲的泉重心失衡,眼看就要磕在冰箱上。中原中也一惊,急忙伸手去扶,泉却先他一步撑住了身体。 中原中也的手突兀地在距离泉只有几公分的位置停了下来。他的手指蜷了蜷,在泉转身的时候,飞快地了回来。眼神游移,他不知为何不敢直视泉的眼睛,无意识地舔了下角,有些尴尬地说:“咳……抱歉。” 泉神平静地看着他,站直了身体,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没事,是我自己没站稳。” “……”中原中也嘴嗫嚅半晌,言又止的样子。 泉若无其事地继续之前的话题:“哥准备晚饭做什么,我帮你洗菜。” “……叉烧蛋盖饭,再拌个沙拉?” “好。” 脑中糟糟的,中原中也做菜的时候走了神,切菜一不小心切到了手指。殷红的血从伤口渗出,刺目无比。 当事人还没什么反应,端着沥水篮过来的泉瞧见后,一下就急了。 “血了!”只是几步路的距离,泉竟然小跑了过来。 “没什么,小事……而已。”本来不甚在意的中原中也,看到泉将自己受伤那只手捧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小,最后微不可闻。 泉没想太多,将沥水篮放在一边,头一低嘴一张…… 似乎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中原中也微微睁大眼睛,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心脏怦怦地跳动着,掩藏在头发下的耳朵尖悄然染上一层绯红。手指竟像被碰到的含羞草般,轻轻地蜷缩了下。 事实上他动作的幅度很小,可泉仍是注意到了。 之前在冰箱前发生的一幕在脑中浮现,泉的动作也跟着停住了。此时,中原中也还在淌血的手指堪堪停在他的嘴巴边。 中原中也还没反应过来,泉就松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厨房外跑,还不忘叮嘱:“伤口自己含住,我去拿医疗箱。” “……哦。” 中原中也乖乖照做。 那瞬间,心里说不上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遗憾。 等等! 遗憾? 他一个灵,差点又咬了自己的手指一口伤上加伤。 不对啊! 中原中也纠结地了自己的头发。瞬息间,脑中闪过诸多想法。 为什么他会觉得遗憾?因为泉跑掉了所以觉得可惜吗? 不不不!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那家伙明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啊!——虽然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等一下。 后面那句补充说明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补啊!难道、难道…… 十多年来的陪伴像是加速播放的旧电影,在他眼前“唰唰”闪过。虽然无法准确捕捉每一帧画面,但那积月累起来的情却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大脑中。 原来……原来…… 只听“啪”地一声,中原中也的手掌拍上了自己的脑门。 可是这样不对啊! 他们明明都是男不是吗?前不久他们去看望爷爷的时候,爷爷还乐呵呵地问他们,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过去。 而且,如果让爷爷和爸爸妈妈他们知道,他们俩搅和到了一块儿…… 只要稍微设想一下那样的场面,中原中也的脑袋就疼了起来。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哥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酒吧吗? 电光火石间,中原中也忽地明白了这句话中包含的,更深层次的含义。 你俩什么时候才把女朋友领回来给爷爷看看啊? 哥都还没结婚呢,我才不着急。 当时中原中也以为,泉这是在祸水东引,让年长的他承担来自家长催恋催结婚的全部火力。因此,他还好生收拾了那个小没良心的一顿。 可如今想来,那句话,或许应该从另一种角度来解读。 你什么时候结婚了,我就彻底死心了。 走上这条路,不是一句“我喜你”那么简单。 社会的、家庭的、中原中也的……来自多方的因素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层层束缚在作为主动者的泉身上,让他没有办法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情摊开,在灼人的烈下接受炙烤。 可是得知中原中也可能有女朋友后,泉就去酒吧喝了个烂醉。 我该杀了你,还是杀了“我”呢? 这句话,真的只是小说中的台词吗?“杀”这个字是否还有别的含义呢? 比如这句话能不能解读成:将真相告知中原中也,让一厢情愿以为他们就是亲密无间好兄弟的他“死去”。或者说,将真相掩埋,让喜中原中也的那个泉带着秘密“死去”。 不过泉到底是说出来了,尽管没有指明。似乎那层窗户纸不捅破,过去的他们就都不会“死去”。 然而中原中也的反应太大,躲得太过明显。于是跟小动物一样,刚刚探出口查探外界情况的泉,立马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地自我束缚了起来。 如果我的喜会给你带来困扰,会给我带来不快乐,那么就此停止吧。 这就是泉的真实想法。 泉拎着医疗箱回到厨房时,一眼就看到脸忽青忽白,头发凌,好像受到极大刺、十分苦恼的中原中也。 旁人一看就知道对方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然而泉视若无睹,仅仅瞥了一眼,视线就从中原中也的脸移开,并未多做停留。 比起这,他更担心对方手上的伤。 泉关了火,与之前下车回家时一样,牵着仍处于恍惚状态的中原中也往前走。他将中原中也摁在卡座上坐好,然后打开家用医疗箱,开始给中原中也处理伤口。 沾了酒的棉签轻轻在伤口上擦过,中原中也被疼痛带来的刺唤回神。 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厨房里的灯光依旧明亮。泉低着头,认真仔细地给中原中也的伤口消毒。 他神情专注,浓黑细软的碎发贴在两颊,衬得他越发白净乖巧。 看着看着,中原中也头上的霾不知何时被和煦的风拂去,原本糟糟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变得十分宁静。 或许…… 事情并非像他想的那样复杂。 豁然开朗。 中原中也看着泉给他的伤口贴上创可贴。然后在对方确认无误,准备身的时候,他出乎意料地伸出了手。 “泉,我……” 听到呼唤的泉抬起头。 接着,眼中的疑惑逐渐被惊讶取代。 “你……” 另一边,忍者大陆。 风吹得树叶摩擦沙沙作响,出一圈圈波浪。 中原中也倏地从睡梦中惊醒,一下睁开眼睛。豁然发现,天际竟然已经泛起鱼肚白。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一睡就睡到了大清早,急急忙忙起身,准备带着泉前往战场,寻找解除昏睡状态的办法。 这个时候,他突然察觉到怀里有了动静。 中原中也立马低下头,亲眼看着泉眼中的奇怪圈圈图纹消失,眼睛恢复了原状——左眼失明,右眼浑浊无神。 那双眼睛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但是中原中也却动得一叠声问:“泉?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泉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中也?” “嗯!”中原中也紧紧地将泉搂在怀里,下巴贴着他的额头,轻得犹如羽落地的亲吻印在他的头发上。 果然。 他想。 果然你这家伙是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看不清眼前之景的泉伸出手,刚刚挨上中原中也的脸,他的手背便被温暖有力的大手给覆盖住了。 泉一边安抚他,一边回答中原中也之前的问题:“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中原中也很疑惑,眉再次皱了起来,“噩梦?” 泉摇摇头,神秘地冲他一笑:“是一个美梦哦,对我来说。” 竟然是美梦? “说来听听?”中原中也对此好奇不已。 “我们依旧相遇了。” “这一次,是我先喜你的。” “在那个从一开始就没有欺骗的世界,我们也在一起了。”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 “这就是你的美梦吗?” “嗯。” 将我纯粹又明媚的恋,献给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你。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