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罗浮一身道袍,面覆假须,手持拂尘,当真一副得道高人,仙风道骨的模样。 凌青松微微颔首,甚为意:“我这便叫人拟一份劝书来......” “元帅不必叨扰,”罗浮拂尘一挥,“既是道士相劝,总归要引道经,据仙典才是,在下不才,略通文墨,应当可以胜任。” “好,那便劳烦罗大侠去这一遭了。” 罗浮装模作样拈须而笑:“现下应是罗道长了。” 裴昀忍不住叮嘱道:“大师伯万事小心,虽说两军战不斩来使,但那燕人无法无天,仔细他们加害于你。” “小昀且安心,以你大师伯的武功,自保有余。”罗浮嘴角含笑,目光却闪过一丝寒意,“况且,若我能寻到机会行刺那颜泰临,一切便不都可刃而解了嘛。” “大师伯不可!”裴昀急道,“那颜泰临身边高手如云,你绝不可能得手,而若一击不成,你便再无全身而退的可能了!” 凌青松也道:“四郎所言不错,此事太过冒险。况且我等此举初衷光明磊落,无愧于心,若趁机使诈行刺,反而落了下乘。燕人若是不允,你可以停战三为换,只道是我凌青松之诺!” 罗浮绰号“醉剑侠”,虽成醉生梦死不着调,平生却是最敬重“侠义”二字,年轻时行走江湖,亦是以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为己任。此时他听罢凌青松所言,由衷钦佩万分,当即拱手道: “凌元帅深明大义,是在下短视了,一切就依元帅所言。” . 待罗浮未携一兵一卒,孤身前往蔡州城后,帅帐中众将暂且散去,凌青松亦摒退左右,问向裴昀: “四郎听闻今蒙军战况了吗?” 裴昀明白他的意思,缓缓点头,言又止。 今,几乎在宋军决堤柴潭的同时,蒙军竟也掘开了练江河堤,引河水外,大破西门外城拦马墙,可惜亦是同样被燕军“人油炮”退了回来。 一南一北,竟是如此不谋而合,心有灵犀。 “少年时我与大郎无论沙盘演兵,还是走马飞象,都是难分高下,到最后还没比出个胜负,他就先走一步了。”凌青松目幽深。 裴昀不问道:“凌大哥也觉得那人是我大哥了吗?” 凌青松不置可否,脸上有怀念,有不甘,有欣,亦有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兴奋,他一字一顿道: “无论他是与不是,我都要与他争上一争,一局定输赢,我倒要瞧瞧最终是谁拔得头筹,率先将旗帜上那蔡州城头!” 话音落下,帐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天已晚,暮四合,营地四处陆续点起明亮的篝火,巡逻士兵的影子照影在帐上,兵器与盔甲间碰撞的清脆声响极有规律,而其间隐隐约约也夹杂着远处传来的伤兵帐中的哀嚎。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俱是百味杂陈。 “卓舷兄弟伤势如何了?”凌青松低声问道。 裴昀摇了摇头,只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 “还未险,仍在救治。” 卓舷伤得极重,当时热油兜头浇在他身上,他的大半张脸,双臂,以及整个后背,都被烫伤烧伤,严重之处深可见骨。好在裴昀救援及时,护住了他前内脏,勉强能保住一命,可行军条件有限,大夫道他能否熬过今晚还不好说。 凌青松沉声道:“且派最好的大夫,用最上等的药材,定要保住卓舷兄弟命!” “是。” 裴昀心中悲愤织,自责不已,当年二哥裴昱为了救他已身死鹞子岭,如今卓舷又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她真不知回去该如何面对二嫂。 此时此刻,自是夜不能寐,裴昀与凌青松枯等两个时辰,好歹是等到了第一个好消息——罗浮毫发无损自蔡州城而回,问及结果,他干脆答道: “幸不辱使命!” 裴、凌二人不由齐齐松了口气,凌青松问道: “你可见到了颜泰临?” “自是见到了,我与他正言直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自古君王哪个不怕声名藉,遗臭千秋,燕人虽蛮化不开,好在尚有三分血,颜泰临已许下承诺,城中再不会生出‘人油炮’之惨案了。” 裴昀将信将疑:“颜泰临当真应承了?” 罗浮笑道:“小昀纵是不信颜泰临品行,亦该信你大师伯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莫忘了从小到大是谁给你讲种种江湖往事,惹得你心向往之,小小年纪便硬要闯江湖的。” “好了,大师伯我信你这假道士比真道士还厉害就是了。”裴昀无奈摇了摇头,随即又警惕了起来,“你不曾一时冲动,对颜泰临动手吧?” “我倒当真是想,可惜如你所说,那颜泰临身畔确实高手如云。”罗浮正道,“其他护卫也就罢了,有两个模样古怪的僧人在其左右寸步不离,一个矮胖含笑,一个高瘦冷面,二人武功深不可测,在其威之下,我全然不敢轻举妄动。” “是雪岭二佛!”裴昀沉声道。 凌青松虽是习武之人,到底并非武林高手,不问道:“这两人武功当真如此了得,连罗大侠与四郎也不是对手?” 裴昀摇了摇头:“我曾与二佛数次锋,若非情形特殊,他们手下留情,我绝无活命的可能。”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