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央恐怕她被什么毒物所咬,立即蹲了下来,下她的草鞋,解开绑腿布,拿过一旁的灯笼照亮,仔细查看她腿上足上每一寸肌肤。 冰凉的指尖轻巧划过脚踝小腿,叫裴昀忍不住全身颤栗,想他马上放手,又想他......再多碰一碰,她不懂这股难以言喻之算作什么,只难耐的轻呼了一声: “好啊......” 这近乎撒娇般的几个字被夜风送进颜玉央的耳中,让他全身一僵,手下那细腻光滑的触顿时变得清晰了起来。他单膝跪地,握着她光的右脚,一时进退两难,只得低头紧紧盯着她纤细白皙的小腿,哑声问道: “哪里疼?” 他没摸到红肿伤口,也没看到哪里血。 “整条腿都疼,一碰就像好多小针扎一样。”裴昀努力觉了一下,又补充道,“不碰就像没有了一样。” “......你在树上睡了多久?” “从太落山以后就睡着了,刚刚你叫我才醒。” 颜玉央深一口气,从牙里挤出了几个字: “你只是睡麻了。” 说罢起身便走,再也不想管她。 麻了是什么?会不会死人?听着好可怕! 裴昀大惊失,就近一把抱住了颜玉央的腿,苦苦哀求道: “三伯!你不要走,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颜玉央充耳不闻,用力一拔腿,没拔掉,再拔,直接将她整个人拖了起来,就这样拖着一大坨挂件走了好几步,她竟然还能顽强的四肢并用盘在他腿上,并且抱着他大腿的手还有越发向上爬的趋势。 “够了!” 他低喝了一声,忍无可忍俯身拉住她的手臂,一提一抗,将她整个人甩在了背上。 裴昀又被抛接了一次,眉开眼笑地呼: “好玩!再来一次——” “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将你扔进水里!” 其实裴昀并不怕被扔进水里,刚刚折腾这一大圈她身上出了不少汗,若能去小溪里洗一洗应当还能凉些呢!不过既然三伯这样说了,她当然也会乖乖听话,阿英可是好孩子!阿姿姐姐说白龙神最喜好孩子了,能保佑好孩子长命百岁,百不侵。 不过,白龙神又是什么?白的龙吗?还是白的神? 她伏在颜玉央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手里的灯笼,看着山中飞蛾傻兮兮的绕着灯笼转个不停,任他沉稳的脚步带她走出山林,回到阿姿姐姐家的小竹楼,亦或是其他地方,她并不关心。此时她心里想着的是一条巨大无比通体纯白的龙在天上云吐雾,吐出的云彩软绵绵,暖呼呼,一会儿变成了一只羊,一会儿又变成的一只鹅......正在那朵云变成了阿娜依姨姨鬓边的那朵红山茶时,她突然听到身下的人开口问她: “为何一直待在树上不回家?” 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因为你让我一直待在那里呀!” 颜玉央猜到了答案,可亲耳听到她说出来时还是忍不住呼一滞,心中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觉。 “我叫你一直待在那里,你便听话?你不怕我再也不回来找你?” “不会呀!你这不是回来找我了吗?”裴昀笑眯眯道,“你是我六叔,怎么会扔下我一个人呢?” “六叔......”颜玉央自嘲一笑,“为何一直将我认作亲人?谁告诉你我与你沾亲?” “没有人告诉我呀,我自己猜到了!”裴昀的语气有点骄傲,“我睁开眼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很悉,很亲切,好像已经认识了你好久好久,与你经历过很多事。你看着我时,我心跳得好快,你不看我时,我又变得很难过。你板着脸,故意说话冰冰冷冷的吓唬我,但我一点也不害怕,只觉得心很疼,想离你近一点,却又不敢靠上前......总觉,我们的命是连在一起的......” “这样,不是血脉之亲,又是什么?” 淡淡的尾音随风飘散,久久回在山林间。 颜玉央的脚步不知何时停住了,他立在原地,半晌没能言语。 “啊,有星星!” 裴昀并不知身下之人心中的天翻地覆,她突然惊喜的叫了一声,从颜玉央背上跳了下来,飞快的跑进了前方漆黑的夜中。 今夜天,月也不见,哪里有星子?颜玉央皱了皱眉,迈步上前正想开口,倏忽间,只见面前草丛之中缓缓升起一点幽蓝萤光,随后两点,三点.......无数点幽光亮起,无数只萤火虫飞舞在空中,好似漫天星子坠落人间,凄如梦。 季夏之月,腐草为萤,一切变化只在悄然不觉间。 就这美轮美奂的梦中,有一人穿过离离野草,越过浩瀚星海,一蹦一跳跑到了他面前,催促道: “快!伸手!” 他迟疑着伸出手,只见她将拢住的双手放在他手上,小心翼翼的松开,一点微弱的萤光就这样落在了他的掌心。 “送你了!” 他抬眸,眼前之人额头犹带汗珠,发间犹沾草屑,眉眼弯弯,边带笑,好像送出的不只是一只萤火虫,而是九天银河的一颗星子,红尘人间的一切希望。 四目相对,她思无,他意沧桑。 掌心里的那只萤火虫见失去了锢,拍拍翅膀,趁机逃跑了,临走时还狡猾的在捉它那人的手指上咬了一口,而后才心意足的逃之夭夭。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