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令!” 待裴昀一众人护着赵正与程素宜走出法石寺大门之时,果见门外两军对垒,箭在弦上,四周已是被围得水不通了。 虎蛟营为首一将领模样的男子见二面,上前扬声道: “泉州城外兵荒马,法石寺荒郊野岭,我家老爷不忍二受苦,还请移驾内城,蒲家净水撒街,黄土铺路,恭候圣驾。” 裴昀冷笑道:“真刀真都到门口了,还敢说恭敬?你蒲家若当真有诚意,即刻放下兵器,后退十里,待我兵马齐备,再谈接驾不接驾罢!” 陆秋实怒骂道:“尔等犯上作,大逆不道,蒲宗昌妄自为人!” 那将领不为所动,只道:“小人也是听命行事,若二执意不肯入城,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虎蛟营三千人之众,而行朝只有不足千人,其中半数还是文臣书生,看来今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裴昀深一口气,再次嘱咐殿前司侍卫护好太后等女眷,将年幼的小皇帝背在了背上,她缓缓出了手中的斩鲲。 “官家,请抱紧臣,臣这就带您走——” ...... 当颜玉央赶到法石寺时,一切已然结束了。 但见死伤遍野,鲜血地,处处哀嚎,寺内寺外,一片藉,倒下之人中有虎蛟营的士兵,亦有殿前司的侍卫,还有许多手无缚之力的女、内侍,以及行朝的臣子。 此情此景,足以让他想像出方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多惨烈的恶斗。 军之中,重围之下,那人背负幼主,青衣沾血,长剑如虹,就这样一往无前的杀将出去,寸步不让,势不可挡,何等忠肝义胆,何等铁骨铮铮! 他从伤兵口中得知裴昀一行人下落,一路追去,终究是迟了一步,在那人仰马翻,同样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外港码头,他只远远见到了行朝泛舟远去的背影,海天一线,已是模糊不清。 他气运丹田,拼尽全力大吼道: “阿英——” 辽阔海面将他的声音淹没,回答他的只有滚滚浪花,波涛起伏。 力竭之下,他双膝一软,就此跪倒在地。 天知晓他得知大宋灭国之时,心中有多么复杂吗?一时想到他亡国亡父大仇得报,何等痛快;一时念起她忠心耿耿效忠的君主朝廷不复存在,她该何等悲痛;一时思及他与她横亘其间的血海深仇,终是灰飞烟灭,本来万念俱灰的心中又生起了微弱的希冀,连自己都觉得没出息。 听闻行朝南下,向泉州而来之时,他几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可能,却没想到等了许久,盼了许久,竟只换来这一面相见,一夜相拥。 他心中苦笑不矣。 颜玉央啊颜玉央,你从一开始不就已知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吗?若非如此,子午古道,南北客店,她怎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朔月圣地,天塌地陷,溶寒泉,她又怎会毫不犹豫救下素不相识之人?你口口声声只喊阿英,不肯承认她是裴昀,以为这样便可以永远自欺欺人下去了么?你究竟是恨她这份倔强,还是她这身傲骨,只有你自己清楚。 今生今世,他们还有再见的那一天么? 第211章 第四拾一章 法石寺一战,裴昀率殿前司拚死护驾,九死一生,终是杀出重围。 然而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大军尚未来码头接应,他们只能夺船而逃。蒲家船队在身后紧追不舍,一行人在海上辗转飘泊了多半个月,水尽粮绝,千余人已不剩十分之二三,终是于九月初悄然在州登陆。 入泉州之前,谢岑便已计划好,如若遭遇不测失散,众人便于州汇合。 上岸后裴昀带着二避人而行,沿途留下暗号,不敢轻易进城,只逃进郊野深山之中,将将在天黑之前,寻到了一间古庙。 古庙破败不堪,香火凋敝,从上到下只有三个僧人,方丈是个年逾古稀,颤颤巍巍的老和尚,裴昀没对其亮明身份,只道是北边逃难来的商贾人家,但求借宿几晚。 “阿弥陀佛,出家之人大开方便之门,诸位施主自可随意留宿,只是敝寺米面见底,怕是招待不了这许多人的饭食了......” “不必麻烦方丈,饭食我们会自行解决,只是......还请方丈先施舍一碗热羹可好?小主人饥肠辘辘,怕是等不了太久了。” 她已派人前去采买米面菜,只是一去一回毕竟还要不少时间。 老方丈应允道:“施主稍后,老衲这就派人去置办。” 寺庙简陋狭小,自是容纳不下他们百十来人,故而裴昀只能安排二与几位大臣宗亲进庙暂驻,其余人等仍是候在庙外林中空地扎营。 待前前后后安顿好,做好的饭食也送来了。 老方丈隐约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他亲自将热羹端到了赵正面前,恭敬道: “山野小庙,饭食糙不堪入口,还望贵人见谅。” 但见那糙瓷碗中所盛的乃是一碗粳米蛋蕃薯叶所熬制的热粥,如此简陋,放在昔临安城中,怕是富贵人家的猪狗都不稀罕吃,而此时此刻,却是这无名山寺竭尽全力所能拿得出最致的吃食了。 在场众人见之无不心酸,裴昀沉默,程素宜闭目长叹,陆秋实更是直接躬身一礼,对赵正沉声道: “眼下非常之时,一切从简,望主人稍作忍耐。这山寺虽小,却人杰地灵,方丈忠心仁善,雪中送炭,还请主人为这汤羹赐名‘护国羹’,以嘉奖这份拳拳之心。”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