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归呆呆地看着掌心里的血渍,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兔子的血还是自己的血,刚才在地上擦过的伤口开始火辣辣的刺痛,可她又好像觉不到似的。 “还不来人,带时姑娘下去换身衣裳!”周璟承又是一番吩咐,实在信不过这些临时调来的人,只好请皇后身边的姑姑帮忙。 “时姑娘,跟奴婢这边来吧。” 时归抬起头,迟钝地看了她好久,才明白过来太子的意思。 觉到眼眶里好像有什么要落下来,她赶忙低下头,细弱蚊蝇地答应一声,又把染血的那只手藏到背后去。 眼看时归被带走,周璟承收回视线,声音里终带了一丝火气:“母后叫你照顾时公公的女儿,你就是这样照顾的吗?” “我——”周兰湘终于意识到出格。 可她咬紧牙关,半天也只喊出一句:“那又怎么样!母后喜她,我可不喜她,我最讨厌她了!” 明明她才是皇后的女儿,凭什么一个第一次入的小丫头,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母后宠,甚至说出“正喜”的话来? 周兰湘就是看不惯时归受皇后喜的样子。 皇后是她的娘亲,就该只喜她才对! 周兰湘眼里也含了泪,却如何也不肯将心里的嫉妒讲出来。 周璟承一阵头疼,正要问清楚她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悉的声音响起:“什么喜讨厌的,湘儿讨厌谁呢?阿归呢,我怎么没瞧见阿归?” 转头一看,皇后与皇帝并肩走来。 落后他们一步处,时序也向四周环顾着,正是在找时归的模样。 “她——”周璟承下意识看向时序,想到刚才他刚才在揽芳殿的剖白,只觉处处为难。 他闭了闭眼睛,睁眼一片清明:“母后恕罪,儿臣未能完成母后嘱托,时姑娘受了惊,被带去换衣裳了。” “是孤的过失,孤给公公和时姑娘赔个不是。” 话落,他站直身体,冲时序拱手而拜。 第26章 三合一 “敢问殿下,小女现在何处呢?”时序尽量保持着言语的平和,眼底却控制不住地闪现薄凉,唯能借着垂首将其掩去。 此时的皇后已地察觉到不对,刚想问问是发生了什么,扭头却撞进周兰湘泪汪汪的眸子里:“这——” 她心头一跳,忽然有了不祥的预。 而这时,时序又道:“还请殿下给臣指点一二,小女生胆小,臣怕她自己待着害怕,不如叫臣去接一接她。” 周璟承无法拒绝,只好艰难点头:“好,那孤叫俞生带公公过去。” 俞生是京城俞家的四公子,两年前做了太子伴读,这次观瑞兽也是全程陪同,刚才送时归到后面清水轩里换衣裳回来。 随太子话落,俞生从他身后站出来,拱手道:“公公这边请。” 时序只跟皇帝皇后行了半礼,因心里记挂着时归,多余一句话也没说,当即脚步匆匆,直奔最近的清水轩去。 等时序的身影从御花园消失,兽笼周遭气氛仍不见缓和。 片刻,皇后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说这其中还涉及了时掌印的女儿,哪怕只是中兄姊之间出了矛盾,皇后也无法将其无视不管。 况且,周璟承也无意隐瞒。 在他的示意下,伺候的人又将整件事情重复了一遍,说完害怕皇后追责,匍伏在地,久久不敢抬头。 皇后的神情由震惊变成恍惚,哑然质问道:“湘儿,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是要害死人命吗?” 周兰湘再是骄纵,到底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太子和皇后的态度给了她重重一击,而皇后的问询更是叫她不上起来,一直含在眼眶的泪水再也含不住了。 “不是、我没有——我没想害死人命,我就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我都有陪她一起了!”周兰湘喃喃辩驳着,“我就是想叫她快一点才推她,没想推倒她,谁叫她自己站不稳。” “老虎、喂老虎也是……我是跟她一起的,还有那么多人在,就算老虎发了狂,肯定也不会出事,我就是想吓吓她的……” “湘儿!”皇后加重了语气,眼全是失望,“你到现在都不知错吗?” “我没——”周兰湘的第一反应就是反驳,可才喊出一半,剩下的一半怎么也讲不出来了。 她是小,却不是傻。 若只皇后一个对她指责,她尚能说是母后偏时归,存心给时归出气呢,可连她最公正的太子皇兄都骂了她,孰对孰错一目了然。 “我……”周兰湘说不出话来。 从始至终,皇帝都不曾发话。 直到这时,才听他说:“去牵一只羔羊来,比着六公主的身量,要活蹦跳的,只在它前肢上划一道口子,带到兽笼前。” “给六公主看看,这样有没有危险。” 连皇帝都发了话,余人停下所有说教。 皇后情绪大幅度起伏,如今被人搀扶着,实在不知说什么是好。 在皇帝的命令下,其余几位皇子皇女也全被召回来。 有些走得远的,至今不知发生了什么,可受着周围紧张的气氛,也不敢随意打听,只能往后面靠了又靠,尽量不引父皇注意。 前后不过半炷香时间,人就牵着羔羊过来了。 雪白的小羊咩咩叫个不停,它前肢靠近脖颈的位置被割了两刀,刀口颇深,这一路的血都没停,血水顺着它的前肢一路淌下。 才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膻味。 牵羊的人不顾羊羔的抗拒,生拉硬拽好不容易把它拽到兽笼前。 皇帝又说:“把它的前肢伸进笼里去。” 人的动作一僵,又不得不按着皇帝的命令行事。 反观铁笼里的银虎,先后受到兔子和羊羔的引,又有人们的大声喧哗,浑身鬓早是乍起,一双金瞳微微竖起,正是狩猎的前奏。 当人浑身颤抖着将羊羔的前肢进去,只听一阵咆哮震耳聋。 好多人都没看清银虎的动作,只睁眼闭眼间,那银虎就冲到了铁栏前,一口咬住羔羊的上肢,愤然向后拽去。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间。 刚刚还活蹦跳的小羊半只身子都被拽进了铁笼里,因铁栏之间的隙太小,它的身体从栏杆间经过时受到强烈挤,骨瞬间裂断。 而银虎整有鲜喂食着,其实并不缺这一口吃。 它只将羊羔拽进去一半,血口大张,生生将其拦咬断,一半入了虎口,剩下一半血淋淋地挂在铁栏上。 “咔嚓咔嚓——” 骨骼被咬碎咀嚼的声音绵延不断,一声声敲击在人们的耳鼓。 负责送小羊的人早已瘫软在地,浑身绵软,一边“嚯嚯”地叫着,一边努力往后挪动,股下留下一串深痕迹。 皇帝淡声道:“带他下去,传太医看诊,赏金百两。” 代完这些,他又看向周兰湘:“六公主看到了?不知六公主的反应捷、力道强弱,比这羊羔又能强多少?” 小羊当然不会放任自己被饿虎捕捉,甚至在前肢刚进到铁笼时,就在奋力往后躲了,可所有人,包括小羊,都低估了银虎捕猎的能耐。 谁能想到,只是一呼一间,一条活生生的小羊就这样丢了命。 皇帝的话叫旁观的人们找回神智,年幼的皇子皇女们皆是惊恐不已,而被单独提点出的周兰湘,在半晌怔愣后,哇一声哭出来。 小羊被撕扯咬的画面持续展现在她眼前,久久不散。 “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呜呜对不起,我不该胡闹,我不该怂恿时归去喂老虎,对不起呜——” 周兰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伸着手就去找皇后抱。 然当她踉踉跄跄跑到皇后身边时,皇后侧身躲开了她的拥抱,在她目的受伤和害怕中,缓缓蹲下身子,将视线与她平齐。 皇后拿出帕子,点了点周兰湘的眼角。 她再一次拒绝了周兰湘的拥抱,正道:“湘儿说知错了,那便告诉母后,你错在了哪里?湘儿又是为何对阿归做出这般恶毒行径?” 恶毒。 母后说她恶毒。 周兰湘呼一滞,糊糊地摸了摸自己的口,只觉里面像是钝刀子割一般的疼,而她显然还理解不了这是一种什么受。 她只是哭着牵住皇后的手,害怕再被推开,一旦抓住就死死地抓牢,之后才磕磕巴巴说起来。 “我错了,我错在不该对时归抱有恶意,她不是坏孩子,她没有错,我不该害她……我也不该胡闹,不该做出危险行为,呜呜。”皇后抚了抚她的脑袋:“湘儿知道错就对了。” “湘儿只顾玩闹,可曾想过,若你或阿归任何一个被拖进兽笼里,你叫父皇母后,或者时公公如何承受丧子之痛?” “若你只是自己胡闹,出事也是咎由自取,可阿归又有什么错呢?她随时公公入来,本是为了见一见父皇母后,偏被母后劝着出来了,那她若出了事,是不是也有母后的责任?” “母后没有错,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呜——”周兰湘嚎哭不止。 皇后却没有心软,只替她再擦了擦眼泪,继而道:“那湘儿再跟母后说一说,为何对阿归抱有这样大的恶意?” “我——”都到了这种时候,周兰湘哪里还敢隐瞒,“我讨厌她一来就霸占了母后的喜,母后说正喜她,母后之前还嫌我不听话。” “时归是听话的小孩,母后有了时归,肯定就更不喜我了,呜呜母后你别喜她,你别不要我……” 这番说辞实在出乎皇后的意外,她先是哭笑不得,而后心口又有点发涩,终于主动将周兰湘揽进怀里。 “湘儿怕是想多了,母后再是喜阿归,可最的永远是你和璟承啊,母后怎么会不自己的孩子呢?” “湘儿许是不知道,阿归是个可怜的孩子,她之前也有最她的娘亲,可她的娘亲生了重病,丢下她去世了。” “母后只是可怜她小小年纪没了娘亲,才忍不住亲近一二,湘儿想,阿归与你一般大,你不愿失去母后,阿归就能接受娘亲的离开吗?” 皇后是个很温柔的人,她知道周兰湘今作为,怎么也逃不过一通惩罚,可在惩罚之前,她也愿哄一哄她的宝贝。 就像时序在意时归一般,皇后也无法放弃她的孩子。 话到最后,皇后轻声问道:“湘儿还讨厌阿归吗?” 周兰湘想了好久,才缓缓摇起头:“不、不讨厌了……时归没了娘亲,一定很难过,她不是想跟我抢母后,那、那我就把母后分给她一点,不过只有一点点噢。”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