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这么说了,荆大 哪里能强求? 私底下,他和参辰、玄肃都讨论过,是不是自打受伤后看了那么多的大夫,各个都束手无策,愁着来又愁着走,以至于国公爷也失去了信心? 要不然,好好一年轻人,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都会想试试。 吃苦,想来是要吃的,这么厉害的伤势想要彻底好起来,多大的苦痛都不稀奇。 旁人兴许吃不得苦,可国公爷不在其中。 自小习武、练就一身好本事的人,什么都吃过,吃得最多的就是苦了。 遇难而退? 能让国公爷退的,恐怕不是身体上的痛苦难处,而是别的困难了吧? 彻彻底底没有机会治愈了,所以干脆歇了折腾的心思。 嘀嘀咕咕的,荆大 和参辰、玄肃都达成过共识,可以吃苦,但不能白吃苦。 想明白了这些,他再也没提过请大夫的事情了。 何必呢? 不止没用,还戳他们国公爷心窝子。 因此,这会儿突然听徐简开口询问,荆大 恍惚间以为自己的耳朵不好使了。 徐简似乎没注意到荆大 那百转千回的心境,见他没听清楚,就又问了一遍。 荆大 这下知道自己没听错了,忙道:“我记得那大夫姓岳,在京畿虽然没有多少名声,但在东北那儿还 出名,我是听做过生意的东北商人提起来的。 说是五十来岁,头发胡子都白了,身体倒是很硬朗,走半天山道连气都不 。 寻常医术都懂些,最擅长筋骨伤,他自己调配伤药方子,也 不懂他到底掺和了些什么进去,敷一阵子就有效了。” 徐简认真听完,垂着眼帘认真想了会儿,与荆大 道:“若使人找他,多久能找到?” “看运气,”荆大 说得很实在,“他正好下山行医叫人遇着了,那凑到跟前就能说几句话,如果他不出门、或是不晓得在哪个山坳坳里转悠,十天半月都没点儿消息。” 徐简眯了下眼:“那就不用找他了。” “啊?”荆大 张大了嘴。 什么状况? 他们爷好不容易有点儿寻医的意思,怎么问了两句就又不找了? “您……”荆大 斟酌着,试探道,“您真不打算让那位岳大夫来试试? 只看了状况也行,他若没把握就不费那个力气了,就是给人出点路费,我们又不是缺那点银钱。 他有信心治,那您就……” 这个就,荆大 有一会儿没有“就”出来。 实在是不晓得拿什么话来劝徐简。 好在徐简也没有催促他,似乎也不想打断,就由着荆大 慢慢想。 如此想了半晌,荆大 倏地灵光一闪:“郡主一直很担心您的腿伤,您先前走个楼梯,郡主心里都不痛快,您现在是不上桃核斋二楼了,可每 上朝下朝,金銮殿前那步道,您不还是得一天一来回吗? 冬天先不提,前阵子那稀奇古怪的天气,郡主都得把手炉翻出来让您带着。 若是能请到好大夫,不说全部治了、往后无病无痛的,就算只能治个标,让天冷 雨时没有那么难受,也能让郡主少担心些。” 说着说着,荆大 看到,徐简抿着的 微微一动, 角扬起来一些。 能笑,应该是多少听进去了些吧? 荆大 正 扯着“郡主”大旗继续往下说,就见徐简偏转了头。 徐简就这么看着人,淡笑着问了句:“我只说不找了,没说不看了。” 荆大 也算了解徐简了,闻言想了想,道:“您的意思是,让别人找?谁啊?这么热心肠。” “确实热心肠,”徐简呵地又笑了下,很快笑意就散了,只余下冷静与淡漠, 代道,“找些人手把那岳大夫的消息散出去,你自己别出面, 得隐晦些,别叫人抓到把柄。不着急,传个几天,慢慢传。” 荆大 点头应了。 等荆大 离开,徐简抬手按了按眉心,而后,缓缓活动了下右腿。 旧伤在,行动不可能全无影响。 他自己也清楚,平 里看不出来什么,若行走着急时,即便身体尽量控制着,多多少少也会一点点跛。 真遇到了需要发力时,他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抬腿踢翻个人也是可以的,但那就靠一口气,能撑住,只是后续痛起来只恨不能把腿剁了。 也正是因此,没到那份上,徐简 本不会去费那个劲儿。 省些力气,好好休养。 比起从前时,现在这两条腿已经很争气了,徐简也没有任何不 意。 只是,有人盯着他。 那天离开金銮殿时,晋王爷的那番话恐怕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腿到底好、还是不好,晋王爷十分关心。 既如此,与其等着对方把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大夫送来,不如让晋王爷出点力气去找岳大夫。 让晋王知道他的伤不可能治好,大抵就能歇了很多无谓的心思了。 毕竟是王爷,是圣上的兄长,该领的情得领,然后,该拒的风险也得名正言顺地拒。 月沉 出。 荆大 办事很有一套办法,不过三五 ,京城的几家药铺里就有了岳大夫的传言了,很多,他救人的经历、故事就被传到了茶楼酒肆,通过茶博士的一番润 ,宣扬开来。 真的还是假的,到这会儿已经不重要了,只晓得东北有这么一号能人。 又传几 ,自然而然地,也传到了林云嫣耳朵里。 宝安园里,林云嫣一面吃茶,一面听汪嬷嬷说外头热闹。 汪嬷嬷本就会讲故事,把茶博士们润 之后的内容转述出来,听得挽月都连连咋舌。 “郡主,”挽月很是 动,“真有这么神的大夫?那他、他能治好国公爷的腿吗?” 汪嬷嬷就是顺口说个故事,没想到会扯到国公爷身上,一时也有些懵。 她悄悄打量林云嫣神 ,郡主面上没有疑惑,也没多少 动…… 林云嫣放下茶盏,视线一瞥,挪到了桌上摆着的油灯上。 这会儿,灯自然没有点。 只不过昨 烧过一张字条而已。 字条是徐简让陈桂送来的,说的就是那岳大夫的事,林云嫣看完就烧了,又另外 代了陈桂几句。 “谁知道呢?”林云嫣笑了起来,“我还真盼着他有那好本事。” 与此同时,西街最是热闹的茶楼里,茶博士刚刚讲完一折,得了阵阵叫好声。 他忙拱手致谢,就见底下一桌旁坐了个中年人。 一身衣裳簇新,手上戴着串檀木珠子,是个商人,又有那么点文人气。 茶博士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陈桂,生辉阁的东家,和诚意伯府沾亲带故的,去年茶楼里办诗会时,陈东家来 过面。 不止茶博士认出来了,左右坐着的客人也认得,热情与陈桂打招呼。 陈桂抱拳回了几声“客气客气”。 廖子陪陈桂坐着,声音 得低,问道:“东家,那岳大夫真那么厉害?” 陈桂冲廖子摆了摆手:“听个故事而已,那岳大夫你又不认得,拆人家台做什么?” 廖子讪讪赔笑。 对话声音不算大,但坐得近的多少都能听见,忙道:“哎, 京城都夸他厉害,总不会是徒有虚名吧?” “没见过他出手,都是听来的,是与不是都听个热闹嘛。” “是啊,听个热闹,”陈桂笑了起来,“真要论本事,我看还是太医院的御医们厉害。” 有人应和,当然也会有人反对。 “术业有专攻,人家岳大夫就治骨伤。” “没有当面切磋过,怎能知道比不过御医?” “御医们天天给贵人们看诊,有些状况上,许是没有乡野医生见多识广。” 陈桂听他们讨论,隔了会儿才又开口:“我是不信这世间还有多少厉害的筋骨伤的大夫了,都看不了辅国公的伤,都是半斤对八两。” 提到辅国公,一时间沉默了大半人。 只几个争得厉害的,忙问:“辅国公让岳大人看过伤?” “那倒没有,”陈桂叹了声,“前后看了那么多御医,也有民间出名的大夫,当时各处张榜请名医,只要有信心的都可以来试试,来了多少人、就又走了多少人。谁都没办法,那个岳大夫,连来都没有来。” 见其他客人还要争辩,陈桂站起身,道:“我也盼着还有厉害大夫。 以前搁别人身上,那就听个响,看大夫来大夫走的,就是个热闹。 可现在不同了,国公爷要娶我们郡主,是自家人,我是真想他能没病没痛。 我来听茶博士说故事,却也知道就是个故事。 诸位,倘若那岳大夫真有那天大的本事,能治好国公爷的伤势,我陈桂就在这西大街摆 水宴,摆上十天半个月。” 说完这话,陈桂又与茶博士拱手:“下回能不能换个故事说说?这热闹听着,也有点难过。” 茶博士忙回礼。 陈桂说完,便往茶楼外走。 廖子忙跟上,嘀嘀咕咕问:“您真要摆 水宴?十天半个月?” “怎么?”陈桂道,“若能治好,不值得摆?什么大鱼大 、好酒好菜我都端出来!” 茶楼内,不少人喉头一滚,哎呀,听着就香。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