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华跑过去,把光头撞出去老远,怒吼道:“所有的钱都给你,以后赚钱也都给你,你放过杉杉吧!” 光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从地上爬起来,甩甩脖子走过来,“老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兄弟,你杀我我原谅你了,你诓我我也原谅你了,我他妈刚才又救了你们一命,你就这么对我吗?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帮我按住她,要么我就先把你的事说给她听。” 张文华不知该再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他已枯竭的思绪做不出一点反应。他知道,如果杉杉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光头又去抓夏杉杉,张文华又本能地阻止光头,光头彻底被 怒,反手把他放倒,膝盖 住他的后颈。 此时此刻光头的表情让张文华知道,这个家伙之前真的一直在对他网开一面,因为光头这会儿的模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可怕。 夏杉杉悄悄移动向一个石块,光头余光瞥着她,笑道:“妹子你把石头拿起来,走到我这,瞄准我脑袋上那个包,你劲儿小,除非把那个包砸破能整死我,砸别的地方不管用,但我有一个要求,你先听我跟你说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听完你要是再想打我,我一动不动让你打死。” 张文华努力 起身子,尝试摆 光头的束缚,吼道:“你他妈别说!”光头嘲讽道:“那你 现在帮我按住她呀?”张文华又说不出来话,只 红面皮,咬紧牙齿, 着 气。 夏杉杉哆哆嗦嗦地握着石头走了过来,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尝试过伤害别人,更不曾见过一个人会把自己最大的弱点暴 给正要伤害他的人。 光头讲述道:“张文华上高中的时候失手杀了一个叫李萱源的同学,没被发现,他把李萱源埋了起来,几天前一个叫‘碎光’的人拿这件事情勒索他二十万,他去 易时看见是王逍遥去取钱,又把王逍遥从大虎山推下去——” 张文华再次反抗,光头索 把他的脸整个按进地面的水坑,让他发出的声音都变成气泡声。夏杉杉定住了,她无法说服自己不听下去。 光头接着说:“王逍遥摔死了,张文华为了掩盖真相,去我那偷走笔记本电脑,被我发现,所以我们做了一笔 易,他给我二十万现金让你陪我睡一宿,我帮他保守秘密,你的 照就是那时候他给我发的,后来他可能是反悔了,把我引到老兵工厂那座山的盘山路上,制造车祸让我的车把我自己撞下山崖,在这方面,他真 有才华,不过我命硬,活了下来,就跟着他到了三道河。对了我还跟踪过你,是在你们视频时知道他在三道河的。他来三道河是因为‘碎光’又跟他说话了,‘碎光’ 本不是王逍遥,他进一步调查,猜测‘碎光’是王逍遥的女朋友马小霞,前天晚上又把马小霞掐死沉进水库里了。那一幕正好被我录下来,所以他又答应给我四十万,然后把你 晕,让我得到你,这就是今天上午你遭遇的事儿,但他诡计多端,出门后给白勇打电话,让白勇去打断咱俩,下午我找到他,识破了他的计谋,他答应我下次看着我干你。今天晚上我们的计划是按照‘碎光’的要求把钱送到王逍遥老家,引 ‘碎光’现身,在这搞定她,误打误撞地抓住了李玉竹,引来白勇,现在我觉得李玉竹不像是‘碎光’,但我也不是太确定。这就是基本情况,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拿我的手机看看,他丢笔记本零件和杀人的画面都有。” 第34章 嫁给我吧 石头落地,夏杉杉也怆然跌倒,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张文华一直在跟她隐瞒什么,可她那么善良,又怎能想象得出张文华隐瞒的是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她不受控制地接过光头递过来的手机,在光头的指引下解锁屏幕,翻出那几段视频。 星夜里,黑暗的公路,张文华背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女人上车,开走,无比冷静。下一段,张文华把车停在废弃小路上,再次把那个女人背下车走进密林,还不时四下张望,一点都不慌张。最后一段,水面上的小船里,张文华死死掐着那个女人的脖子按进水面,旷野里都是绝望的哀求…… 夏杉杉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剧烈的 神冲击演变成真实的伤害,让她五脏六腑扭成一团,她附身干呕不止。 光头道:“所以他想跟我去缅甸,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谁也救不了他。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渣, 本配不上你,所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死他,你跟我远走高飞,我虽然也配不上你,但至少能保护你,不会因为别人威胁就把你卖了,那样今天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以后你不想做我也不让你做,等你玩够了依然对我没 觉,我就让你回来,咋样?” 夏杉杉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张文华也一动不动,光头一边等待夏杉杉回答,一边扳过张文华的脸,问:“还是你活着,咱俩去缅甸之前你帮我得到她呢?呵呵。” 这就是所谓的杀人诛心吧,至少张文华觉得自己身心俱死。光头又认认真真地说:“杉杉,我的首选当然是带你走,我数三个数,如果你再不答应,我就当你默认了,你也别想着敷衍我,张文华知道没人能在我面前说话不算数。” 他清清嗓子,“一……二……” 张文华动了动,嘴角咧开笑意,“杉杉你别答应他,他想对你做什么你就让他做,我不嫌弃你,痛苦早晚都能忘记,等我们渡过了这一关还能一起经营余生。” 夏杉杉终于从强烈的 神刺 中回过神来,尖叫一声,丢下手机跑向 口。 光头追过去,从后面抱住她,“跑可解决不了问题妹子!看来你是不想答应我,那我就只能委屈你了。” 他再次把夏杉杉按在地上,张文华如同一具被灵魂抛弃的躯壳走上前来按住夏杉杉的上身,光头骑着她的双腿,去解自己的 子,边解边说:“兄弟,你他妈倒是个干大事儿的——” 话音未落,他一直发 的脑壳忽然松快了一下,他的目光从 绳上移开,看见张文华手里攥着一 断掉的石刺,锋利的断茬沾着粘稠的血,他伸手摸向那个松快的地方,原本的包变成一个 。 他朝 里抠了抠,鲜血 出去几米远,他急忙收回手,继续解自己的 子,然而视线迅速变得模糊,双手在他眼皮子下扭曲成一片朦胧的影子,头皮下像有无数 针在刺,浑身不断变得沉重,他道:“张文华,你不讲——” 还没等说完,他那顽石一样的身体便栽倒了,他吃力抬起 壮的胳膊,指着张文华,瞪着眼,含混地接着说:“信用……” 脑袋重重摔在地上,胳膊绵软垂落,郝天养终于被老天爷抛弃了,这两个字成为他最后的遗言。 张文华丢下石刺,心疼地抱住夏杉杉,“没事了杉杉,一切都结束了,钱还在车里,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躲起来,只要你能原谅我,谁也抓不住我。” 夏杉杉大叫,从张文华怀里挣 出去,连连后退,目光比刚刚经历所有生死关头时更加惊恐。 张文华追过去,跌倒,爬着追赶,一直到夏杉杉退进死角双腿疯狂地蹬踹他,他按住那双伤痕累累的腿,“杉杉,是我呀,我是文华,是你唯一 的人,我 你,早就准备好了求婚戒指,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碎光’纠 我,我早就跟你求婚了。我知道,我不应该答应光头出卖你,可那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实际上没能伤害你不是吗?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夏杉杉踢打他抓挠他,他强行拉过她的左手,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枚带血的钻戒,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合适,款式也特别适合你,我专心为你挑的呢。嫁给我吧好吗?你不是说求婚只是表面的仪式,重要的是真诚吗?我发誓,我一辈子只 你,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背叛你。” 夏杉杉像面对着一个陌生人,拼命把他向外推,闭着眼睛喊:“你醒醒吧!你杀了那么多人,应该去自首!” 张文华声泪俱下,“我不能自首杉杉,自首就没有将来了,跟我走吧好吗?我求你了!求你了……” 他的身体抖成一团,跪在夏杉杉面前,一下下用脑袋撞击着坚硬的地面,鼻涕和眼泪堆 脸颊,“求求你……求求你……你是我的全部……杉杉……” 看着张文华无助的样子,夏杉杉心中的柔软又被唤醒了,她怔怔地注视着这个她曾经以为会携手一生的人,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她想起玩完剧本杀的那天晚上,他们用微信聊到深夜,聊兴趣 好,聊过往趣事,聊将来打算,那时她开始觉得张文华跟她认识过的、相处过的、追求她的所有男孩子都不一样,那些男孩子总喜 有意无意地表现自己,家境好的喜 聊物质聊权势,创业的喜 聊成功人士聊宏伟蓝图,上班族喜 聊八卦聊 零狗碎,她并不是讨厌他们,也完全能够理解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表现的 望,能跟他们聊得上,但就是没人能聊到她心里。 张文华也在创业,但他说起自己的事业时只是说:“我也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样子才算成功,大概每一天比昨天的自己好一点就可以了吧。”张文华也在努力赚钱,并且有一定的物质基础,但他从来没有物质追求,谈到钱这个话题时,他说:“因为这是一个商业社会,所以钱成了衡量价值的最简单直接的标准,但价值是本质,钱只是一种表现价值的形式,比如那些一幅画可以卖上千万的画家,他动笔画画时追求的一定是艺术价值,那些掌管着商业帝国的企业家,他们创业之初追求的一定是通过商业来实现人生价值,一位出场费上百万的歌手,表面上看是因为名气赋予了他价值,但恰恰相反,本质上是他在音乐方面的价值赋予了他名气,如果非要用赚钱来衡量人生的话,那 我觉得如果一个人能把自己追求的本质价值做到极致,商业社会就会自动把他创造出来的价值转化成钱。” 所有这些观点,都让夏杉杉耳目一新。那时她正处于人生中最 茫的阶段,她的很多同行小姐妹都在做外围,告诉她谁也不可能成为世界名模,一定要趁着年轻多赚钱,不要等到老了两手空空,还有很多掌握着资源的老板向她伸来潜规则的手,告诉她行业就是这样,既然她有这份事业心,就要为事业做出牺牲,她抗拒所有这些行为,可随之而来的就是被孤立,被嘲笑,没有资源,没有地位。 一方面是自己钟 的事业,一方面是不可撼动的尊严,她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想要两者兼顾竟然那么困难。她焦虑,惶恐,抑郁,找不到生活的意义。 听了张文华的话,她豁然开朗,振作起来认真对待每一次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把自己最好的状态展现出来,没有工作时,她就努力训练学习,让每一天的自己都比昨天更优秀一点,忽然某一天,她发现不知何时开始找她拍摄的人又多了起来,雇主们可能严苛,可能暴躁,可能抠门,可能挑三拣四,但所有人至少很尊重她,尊重她的职业,也是那时她发现,这世界不是只有污浊,还有很多人在角落里坚守着初心。 那时起她 上了张文华,她觉得这个平平淡淡的男孩子就像上天派下来的天使,陪伴她成长,为她点亮一盏灯塔,于是当张文华腼腆地问她可不可以在一起时,她飞一样扑进他怀里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觉得人生漫漫,能够得偿所愿的只是少数人,但如果有个懂你 你的人陪你一起见证奋勇向前的过程,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没有遗憾好言。 顺其自然,他们住到了一起。她是个坦诚的人,告诉张文华自己的恋 史,张文华说:“我 你并不是 好看的皮囊,而是皮囊和灵魂的结合,让你的灵魂变得可 的正是你过往所有的经历,所以如果以前的事给你带来的是快乐,我就一样喜 ,如果带来的是痛苦,那我希望我能帮你弥补。” 他 她,即便此时此刻,她也知道他 她,他曾在落雪的影棚外站了两个小时只为给她一个生 惊喜;有一次她生病,他在病 边两天两夜没合眼;她只是无心地说隔壁市的一家水果捞独具特 ,他便开了五个小时的车去给她买,而他自己的事,哪怕是去看医生,都一拖再拖不想浪费创作时间;他曾因为没有灵 把自己锁在家里砸碎了很多东西,挫败地大哭,但最终自己收拾了残骸,等她回家时笑着告诉她一切都很顺利。 回想这短短的三年时光,他从来没让她分担过什么,只把最开心的事分享给她,痛苦的事都自己咽下去。聚会上,小姐妹们笑话她的包太老气,他就偷偷给她买最好最贵的包,不让她丢脸,而他自己喜 的手表,他从来只是在专柜里看一看,她攒钱买给他,他 动得泪眼汪汪,晚上都要戴着睡觉。 那时她才豁然想到,他的思想里虽然有一部分超越年纪的成 深邃,另一部分却幼稚得像一个小孩,他一定是尝尽了没有关怀和 的苦,才把自己渴望得到的关怀与 毫无保留地给予她,他习惯了不索取,只用向 的人付出体会幸福的甜。 回想着过往的种种美好,再看此刻他 狈不堪的样子,夏杉杉的心碎了,她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对她,对张文华,都不公平,可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挽回的办法了吧? 她扶起张文华,紧紧把他搂在怀里,“听我说,文华,逃是逃不掉的,面对它吧,以前所有的困难都没把我们击倒不是吗?跟我回去吧,不管怎样我都陪着你。” 张文华抬起脸, 眼开心,“所以你答应嫁给我了是吗?快点说你答应我了,我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安静下来向你求婚。” 夏杉杉紧咬着嘴 ,痛苦地摇头,“没有意义了,文华,我不想敷衍你,答不答应你都没有意义了,我们先去自首,好吗?” 张文华的双眼突然布 血丝,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你给我清醒一点!自首我就得死,你想让我去死吗?我杀死他们都是为了跟你过上平静的生活,给你一个家,到头来你就这么辜负我?” 夏杉杉 不过气,本能地去掰张文华的手,可那双手就像骷髅的骨架,惨白,坚硬,无情,几乎捏碎她的喉咙,纹丝不动。 泪水滂沱而下,看着那陌生的眼神,她绝望地摇着头,“文华,我 不过气,你要连我也一起杀死吗?” 张文华目眦 裂,手上的力气更重,一字一顿地吼道:“我让你答应嫁给我,现在,马上,答应嫁给我!” 夏杉杉看不到希望了,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再是张文华,而是一个魔鬼,她闭上眼睛,“我不会……嫁给你……你不是我认识的张文华……” 第35章 暴雨后的清晨 发电机不知何时耗尽了燃料,自发熄灭, 内的灯也灭了, 外风雨业已远去,夜空洒下微光,凉 的风吹过玉米地,如 水一样“唰唰”作响,雨滴斜斜地从 檐飞进 内,落在张文华脑门上。 张文华恢复神智,发现自己蜷缩在石壁下,夏杉杉不见了,戒指掉在旁边的岩石上,他将其捡起,用袖子擦净,站起来茫然四顾, 眼只有泡在血水中的破碎躯体。 天快亮了,他呆定定地坐了一会儿,好像方才想起发生什么,发疯一样跑出 口,呼喊夏杉杉的名字。 片刻后,他又失魂落魄地走回 中。 他明白,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拼尽全力在她面前表演出完美的样子,到头来,却让她看到一个恶魔,她一定失望透了。 他殚 竭虑想跟她拥有美好生活,现在却永远失去了她,他真是个糟糕透顶的人。 一切那么安静,那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声音,他分不清是心脏在他体内跳动还是他正身处于一个破碎的心脏中。 他如同一具行尸走 在 中游 ,把所有尸体拖到挖掘机下面摆成一堆,浇上燃油,又从一具尸体的兜里翻出打火机丢在上面,大火瞬间照亮阎王 ,残缺的石像在“阎罗王”的俯视下疯狂舞蹈。 他麻木地看过白勇的脸,看过光头的脸,看过李玉竹的脸,也看过那些他不认识的人的脸,看着他们的面孔在烈焰中融化扭曲。 他的心和这个山 一样空空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连一点心痛或者恐惧都没有了,更不知道烧完他们要去干什么,他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像是一场可怕的噩梦,醒来后自己还在 上,身边留着夏杉杉的余温。 可是怎么醒来呢?他喃喃自语,脚踩到什么,低头看,是他的手机,他想起还有跟碎光的约定,捡起手机,发了一条语音,“我都到很久了,你怎么还不来?” 提示音在 口外响起,他甩头望去,看见一个身影仓惶跑进物资堆,钻进玉米地,他急忙追上去,随着前方的呼 声穿过玉米地又跑上山间的小路,直到天边泛起晨曦,他已身处大山深处。 微光透过树隙,照耀到地面上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他捡起来,发现竟然是自己的长命锁——正面写着“长命百岁”,背面写着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他疲累地跪在地上,朝四周癫狂嚎叫,但反馈给他的只有大山空寂的回响。 一夜惊魂耗尽他的 力,他在呼喊中晕倒,昏厥中听见一个缥缈的声音在他耳边讲述起李萱源的故事: 李萱源的尸体被一条 浪狗从土里刨了出去, 浪狗刚要张嘴撕咬,被一块石头砸中,悻悻地走了,一个身穿肮脏白衣的老太婆怯生生地走过来,把手探向她的鼻子,发现她还有一口气,便把她背到了一个隐蔽的 内。 她不知道自己都经历了什么,但突然有一天就再次看见了眼前的世界,一个脏 狭窄的石 ,到处都是垃圾拼凑的生活用品, 、桌子、炉灶等等,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坐起来,去喝一口锅里的白粥。 喝到一半,老太婆背着一捆绿叶回来了,高兴得手舞足蹈。老太婆不会说话,空 的嘴里只发出“啊啊”的叫声。 老太婆看着她把粥喝完,从兜里掏出一个亮白的东西套在她脖子上,鼓掌大笑,那意思好像这个东西是她的。 她跟老太婆在山里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脑袋后面一直特别特别疼,等到这疼不那么剧烈了,她就每天跟老太婆去捡垃圾,回来后废物利用,实在用不上 的就挂起来当装饰,有时候路上会遇见人,有人给他们吃的,有人取笑她们。 她最喜 做的一件事就是跟老太婆一起悄悄靠近钓鱼人的身后,把他们吓跑,捡他们的渔具和鱼获。她喜 吃鱼,但不是很喜 鱼鳞在牙齿间的坚硬和腥味。 后来一次出去,老太婆忽然倒在路上不动了,她背着老太婆回家却 了路,只能继续走,一直到老太婆发臭,她挖了一个坑把老太婆埋起来,接着走。 她路过很多个村庄,好心人给她吃的让她住在房檐下,孩子们更喜 拿 打她,有些坏孩子还扒她衣服。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世界有时是白 的,有时是绿 的,有时是黄 的,白 的世界很冷,冻掉了她的脚趾,绿 的世界很热,让她浑身黏腻,她最喜 黄 的世界,不冷不热,还能找到很多甜甜的果子。 忽然一天,她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人很多的地方,到处都亮着灯,房子一个一个摞在一起,很高很高,路上都是车,路边有很多绿 的桶,桶里藏着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有几个穿着蓝 衣服的人把她带走,问她问题,她很想跟他们说话,可却听不懂他们问的都是什么,再后来他们给她吃了饭,一个很漂亮的穿着蓝衣服的女孩帮她洗澡,给她剪掉了重重的头发,她觉得自己一定很难看,因为女孩一边看她一边哭。 收拾好了以后,女孩带着她坐上一辆车,一个男的开着车带她走了很远的路,路边的景 让她觉得很 悉,可是想不起来,一想头就疼得要命,一想就忍不住“哇哇” 叫。 把她送到一个很矮的房子里,蓝衣服的人走了,她看见了另外一个老太婆和一个个子很矮的老头子,他们也哭,不过是抱着她哭,管她叫“女儿”,那时候她意识到,她好像原本就是这里的,这是一个叫家的地方。 在这个家里,又有很多人来看她,大家都哭,哭完就吵架,她觉得大家吵架是因为她,她不想让别人吵架,所以趁着人不在家走了几次,每一次都有住在旁边的人又怕又关心地跟着她,像赶猪一样把她赶回家,有一次老头子因为她走而生气,用小藤条打她,她“哇哩哇啦”地说她错了,却喊出了一声“爸爸”“妈妈”,她好像忽然知道了老头子是她的爸爸,老太婆是她的妈妈,老头子愣了,老太婆也愣了,之后他们三个人抱在一起哭,以后老头子再也没打过她,只是她的脚上多了一条铁链。 她很轻易就能扭开那铁链,但是没那么做,因为她觉得这是爸爸妈妈希望她做的事情,只要她做好就没有人哭了。 很快,一个不太漂亮的老实女孩来找她,她听懂那个女孩想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爸爸妈妈也同意了,然后他们坐了很久的车,在一个房子摞得更高、车子更多的地方看见一个又高又帅的男的,他们仨去了一个白 的地方,看见很多穿着白 衣服的人,把她 进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里,他们管那叫检查,检查之后,一个穿白衣服的老头说了很多话,对着她摇头,最后给他们很多装着小丸子的纸盒子。 她被带到一个摞着的房子里,开始吃那些纸盒的小丸子,不好吃。之后男的和女孩又带她去过其他几个白 的地方,看见更多穿白 衣服的人,被放进更多奇怪的机器里,从机器里出来,那些穿白 衣服的人都对着她摇头。 最后一天,男的和女孩带她出去,给她买了漂亮的裙子和踩上去很软的鞋,领着她爬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山,一直到天黑才又回到摞着的房子里。 第二天,他们把她送回家,男的走了,再也没去过,老实的女孩则是三天两头来看她,给她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和各种各样的玩具,管她叫“我的小妹”。 在所有玩具中,她最喜 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玩意儿,里面有很多小图案,点进去就能看见不同的东西,有一个图案里面藏着很多很多的人,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有时候她能看懂,他们都在努力地让她笑,她就配合着大笑。 不久之前的一天,她在那个小图案里看见一个讲故事的大男孩特别特别 悉,她跟他说话,他却好像听不见,然后好像有很多东西装进她的脑袋,让她的头疼得要命,她拼命撞墙,大声嘶喊,一直到她爸爸妈妈匆匆忙忙跑回家才让她平静下来。 那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从一座石头楼上掉下去,石头楼一点都不高,但她很久很久都没落地,她穿过了云朵,穿过了大雨,穿过烈 骄 ,穿过 天繁星,地面上冰雪融化, 绿的草从土壤中钻出来,迅速长高又迅速变黄,大地变得五颜六 ,然后天气变冷了,大雪重新把土地覆盖,如此周而复始……最后,在那些绿草重新染绿大地时,她重重撞在地面上,疼醒了。 天亮了,她茫然地坐起来看着窗外洒 光的破败院子,忽然记起了一切。她翻了翻挂在墙上的 历,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看见她不再认识的李萱源。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