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个倒也不急。”郦清妍把方才写 东西的那张纸在身旁的碳火盆子里烧了,“入总阁是哪天?” 少阁主的思维跳跃得太快,焕逐都不知道她究竟是想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了,只得如实回答,“不出意外,应该是三天后。” “是因为三天后各大宿主才到皇城?” “时间是阁主定的,宿主已经到齐了。” “那不用那么久,改为明天,我会去和母亲说。” “是。” “刚才让先生去查的事,还望能快些给我答复,辛苦了。” “分内之事,何来辛苦,少阁主折煞焕逐了。”说完这句,见郦清妍没有其他的要吩咐,便退了出去。 郦清妍坐在原处出了半天神,焕逐很好说话,无论让他做什么都不会犹豫,一口答应下来,然后让人看到最 意的结果。这样一个优秀的人,记录上为什么会说他 格不好呢?思绪后来又跳到别处,想康郡王府,单府等没有好下场的世家,以及与之完全相反,飞黄腾达到令人发指的傅家,马家,定国公府。 慕容亭云已经开始提防马煓,温阑有了继承人自然不会再把十二禤阁让出去,这一世马家结局如何实在不好说。至于傅家,现在有傅斯然,以后有傅斯烟,同一代出了两个皇后,实在是能载入史册的家族。 郦清妍不是下棋者,她是搅 棋局的人,立场和视角的完全变化,让有前世记忆傍身的她也无法断定自己就能真的搅 这盘巨大的局,如果最后赢的还是那些人,自己做的努力岂不都是白费? 朝堂之事远远比扶聆晖上世子之位要复杂得多,郦清妍想的有些头疼,越发理不清前因后果,晕晕乎乎的,准备出去透透气。一回头看见方才画的画,伸手在画纸上摸了摸,为屋子里暖融融的热气一烘,颜料已经干了。小心卷起来,拿在手里出了门,唤了 香,取来工具,亲手将画装裱起来。 丫头们凑在郦清妍身边,看着画的眼珠都不大会转了。郦清妍看着傻成一团的人,玩笑道,“怎么,本小姐第一次画自画像,技艺 湛到你们都说不出话来了?” 卷珠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不不不,我们不是看着小姐发呆,是看着宁王殿下发呆来着。”说的郦清妍嗔了她一眼。 菱歌听棋应景地 溜了一下快要滴到下巴的口水, 眯眯地赞叹,“殿下真是太好看了……平 里咱们哪里敢直视他的脸,只有在画上,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看。” 郦清妍假意怒道,“难道本小姐就不中看?” 拾叶 香也是看呆了的,盯着画布痴如木头,呐呐道,“小姐是真的美,但是在宁王殿下面前,差别甚大,不做评价。” 郦清妍叹了口气,“看吧看吧,看个 ,一会儿就要送出去了。” 五个丫头如遭雷劈,齐齐转头看着郦清妍。 “不要用那种死了亲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这画本来就是要送人的,给你们看一眼,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是否拿得出手。结果,”又叹了一口气,“看看你们的样子,有没有点出息,美男子就那么重要?” “重要。”丫头们一齐点头。 “小姐,宁王殿下对你那么好,你嫁给他好不好?这样貌美的殿下要是娶了别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多可惜啊!小姐你得拎清轻重,近水楼台先得月,先下手为强,擒贼先擒王……” “打住打住。”郦清妍掐住卷珠的话头,转头向 香,“让你教她读书,你就是这么教的?用的都是些什么 七八糟的诗词典故?” 香面不改 ,“这叫关心则 。肥水不 外人田,小姐要好好把握住机会才行,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也开始说起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来 “永安和那群暗卫究竟给你们灌了什么 魂汤?果然不该放任他们在两府之间自由来去。”郦清妍动手把画收起来,“别看别看了,再看下去你们得直接把我打包,送到宁王府去了。” 菱歌眼睛一亮,“好主意!” 郦清妍快速地把画装进匣子,转身就走,生怕多待半刻就会被五个人给捆起来。 在好生梳妆打扮一番,带着礼物带着人从宁王府大门进去,还是将就身上这套清汤寡水的衣裳,胳膊下夹着匣子,从圆门直接去王府内院之间犹豫了一下,郦清妍想,栖月不见得一定就在府上,大张旗鼓地去,加上昨夜他亲自从皇 将自己送回郡主府一事,还不知会被别人传成什么样子。为了大家的名声着想,还是抄近路吧。 想了一大堆,自我催眠了半晌,真实原因其实就是:郦清妍懒得去梳头,适合出门的发髻实在太花时间了,一通折腾下来,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动身。 带了从房里跟出来,捧着披风手炉的拾叶,光明正大地,招呼也不打地,从圆门进了宁王府。 今 没有暗卫守门,不过两个人还是一进去就被发现了,一群小丫头围上来,郡主长郡主短地又是请安又是问福。郦清妍抬手将她们的声音 了 ,“宁王殿下今 可在府上?” “在的在的!正等着郡主您过来呢。”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岁的小丫头捏着清脆的嗓子回答。 “殿下怎的只要我要过来?” 小丫头想了想,一脸天真道,“处暑大人说,是郡主您欠了殿下什么东西,今天要过来还的。” 郦清妍磨了磨牙,栖月这个吝啬的债主。 一帮丫头护拥着她往栖月的主屋来,上回救二十四暗卫进来的匆忙,未曾仔细看宁王府的布局;这回在丫头的带领下,走的缓慢,才好好看清楚了宁王府……的一角。 以栖月的 子,自己的宅邸定然是巨大的,而且一定也是奢华的,怎么花钱怎么来。可是没有想到这府邸会大成这样,一路来 觞曲水,亭台楼阁,或 致小巧,或大气恢弘,各种景物,各种稀奇古怪的花木,各种建筑都见着了,就是没见到栖月的屋子。 郦清妍走的腿疼,忍不住问,“还要走多久才到?” 宁王府的丫头们笑着回话,“还未得一小半呢。”一个穿着颇为华贵的大丫头拍了拍脑门,“小的真是该死,和大人们混久了,竟然忘了郡主您走不得路。该死该死,郡主您在此坐下歇一歇,小的这就去让人抬个轿子来。” 郦清妍看了看四周,觉得自己那还没有这边一个分院大的郡主府在宁王府的对比之下,已经 离寒碜,往贫苦方向发展了。 轿子没来,栖月先来了,一身玄 的衣裳在空中散开如一片漆黑的云,匆匆而来,从天而降,把一群丫头吓成了麻雀,呼啦啦飞远,还顺手扯走了拾叶,顿时只剩下郦清妍一个人。 “过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栖月的心情很好。 “不告诉,你不也知道了么?”郦清妍微微笑着。 “怎么穿的这样少,冷不冷?”栖月跟自然地靠近,腾腾热气紧随他涌过来。 郦清妍把长匣子递给他,“呐,你要的礼物。” 栖月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接过匣子,立马就拆了。 郦清妍笑道,“若是觉得画的不好,可别砸我头上。” 缓缓展开画轴,栖月眼中的惊喜越发浓烈。 画的是两人第二次相遇,在宝相寺的大片腊梅花里,栖月站在长廊里,郦清妍站在屋檐下,一对璧人,遥遥相望,彼此眼中只有对方。画中万籁俱寂,唯有从屋檐簌簌滑下的雪,将意境渲染得越发静谧美好。 “什么时候画的?”栖月的声音有些颤抖。 “今早。”郦清妍整张脸都洋溢着温暖与柔和,“本来想画第一次见你时的场景,后来又想,既然要决定送这个,一个人是画,两个人也是画,不若都画上吧。”漂亮的眼眸弯起来,带着一点小得意,“怎样?小女子技艺拙劣,可还能入殿下的眼?” “尚可。”栖月强自镇定,细心将画收起来装好,才趁对方不注意,一吻落在她额头上,“甚合我心。” “殿下 意了,可否帮我做件事情?”温柔的表情变了模样,半点娇羞也没有,郦清妍笑的像只狐狸。 栖月捏了捏她的鼻子,“把我哄高兴了就开始算计了?”一副纡尊降贵,快点磕头谢恩的语气,“本王今 心情甚好,你且说来听听。” “殿下可否让皇上下道旨意,赐婚于马家五公子马垎和傅家三小姐傅斯烟?”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的妍妍虽然比不上容妖姬傅皇后,但是还是很好看的,那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严肃脸) 第71章 很显然栖月不知道这两个人具体是谁, 长什么模样,有什么关系,以及成亲后对别人有什么影响, 于是问,“这算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不好不坏,旁观者不同, 评价随之不同。” “那么, ”栖月换了一种问法,“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好处?” 郦清妍伸出小指头比划了一下, “一点点。” “一点点好处, 值得你特地跑来哄我高兴,让我出马, 还要一道圣旨?”栖月明显不信。 “好吧。”郦清妍换成无名指, “那就大一点点。” 栖月忍着笑,“你不是撮合了你的姐姐和齐国公家的公子?怎么换成马垎了, 就得圣旨出面?” 郦清妍有些 气,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许知道所有的温阑,以及即将知道所有的你存在, 就不许我知道一些事情?”理所当然道, “我关注你留心你, 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吗?” 这个人, 明明没有一句是真正的甜言 语,偏偏每个字都是蜂 冻成的小箭,准确无误地扎上对方的心窝, 融化之后, 淌进血 之中的全是泛着香气的甜味。 郦清妍突然发觉,栖月长到这个年龄,没有王妃没有侍妾,不是他娶不娶得到的问题,而是看他想不想,只要他愿意,全天下的女子定会前赴后继往他身上扑,粉身碎骨也是不会犹豫半刻的。这样的人放在身边,作为枕边人,其实算不得安全,总得担心他会不会被别的女人勾了去。 下心头杂七杂八的想法,郦清妍认真道,“傅斯烟和马垎并不 悉,用这种方法,不能违抗,万无一失,省时,省力,省我各种布置。最近不是很得空来筹划这个,要是放入待办事项里,怕是很长一段时间要不得睡了。”栖月的脸就在眼前,本来因为想试试触 的手只是在他的下颚 连,想起曾经受到过的 待,果断捏起上面的 来,指尖的 觉实在是一等一的好,忍不住 了两把以 心头之恨。嘴里说着张扬又任 的话,“既然有了你这个靠山,总得用起来,不能浪费。” “你怎么能懒成这样?而且,我什么时候成你的靠山了?”栖月倒没有制止她不听话的手,郦清妍不敢贪多,过了瘾就乖乖缩回手。 “那就靠水,靠月亮,靠什么都行,总之,你是护着我的,不对吗?” “你真是……”栖月闷笑了两声,修长的手指玩着郦清妍的头发,声音懒懒的,“这样的圣旨不难求,我可以答应,和之前一样不过问原因。” “要什么报酬?”郦清妍从善如 。 “你不是送了画?这就够了。”栖月把画匣子拿在手里,“带出来的女人在霜降的院子里,见过了来我屋里,昨晚答应的事,别忘了。” 郦清妍不 道,“为什么你们总惦记着吃?就不能有点更高的追求?” “不是我们,别把我和寒 那伙人混为一谈,我只是惦记你做的吃的而已。” “有差别吗?” “吃的和出家人一样寡淡的人,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认真做你的菜就是了。”栖月颇为不屑地瞥了郦清妍一眼,“明明手艺那么好,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郦清妍不想理这种 脑子只有口腹之 的人,嘱咐一句,“别忘了圣旨。”捉了一个丫头带路,往霜降屋子来。 舞女昨夜受了寒,原本身体就不是强壮的,又惊又吓之后,出了皇 就发起高热来,亏得有霜降在,才没有直接烧死过去,这会儿喝过药,又沉沉睡了。 “郡主来的不巧,那小姑娘不知道要睡到几时,要不郡主先回去,等她醒了,我给您送过去。”今 暗卫们多半不在,冬至招待坐在客厅客厅烤火的郦清妍,手忙脚 的又是端茶又递水,很是拘谨。 郦清妍刚要笑着说不打紧,霜降被侍女扶着从门口进来,“冬至姐姐不用再麻烦一趟,人我已经扎醒了。”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头架着一个裹得粽子一样的孱弱姑娘,把人架到屋子中央放下,也不管那人有没有力气站立,一 手就退开了。 被人从 上强行揪起来,小舞女两眼金星直冒,摇摇晃晃了半天,扶着一旁太师椅的靠背勉强站稳。 郦清妍知道霜降 子总是在冷漠无情和单纯善良之间变来变去,自然不会说她这种行为很不温柔。对冬至和霜降笑一笑,“实在麻烦两位了,我有几句话要同她说,望行个方便。” “郡主请便。”冬至和霜降以及跟过来的,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那舞女突然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厚重鼻音夹带哭腔,不知是否因为太过 动,消瘦的肩膀不住颤抖,“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郦清妍似笑非笑,“是宁王殿下的人将你带出 来,又是殿下的人治了你的伤寒,按理说殿下对你的恩更大些,怎么偏偏就把救命之恩冠在我头上?” “奴婢虽只是一个舞女,却也分的清楚谁的恩重。若没有郡主在两个监侍手中救下奴婢,又何来宁王殿下派人带奴婢出 ,让人给奴婢看病呢?奴婢所有的一些优待,都蒙恩于郡主您,所以才敢称您救命恩人。” “嗯,脑子不算笨。”话语之中的夸赞意味并不多,“抬起头来。” 舞女听话地抬起头,眼眸却下垂,不敢与郦清妍直视, 里混的久了,礼仪还是不差的。 郦清妍撑着腮看了她半天。眉眼温婉,身为舞女,却不见半分媚态,大大的眼睛里是蕴含水汽的 漉漉的干净,除了眼睛,其他五官都很小巧,她本身也生的小,就显得有些楚楚可怜,最能让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心动。当然,这也是刘容最喜 的类型,不过花费力气救的这个人却不是给她的。 撑腮的手换了一只,郦清妍本就悠远的声音被暖意熏的多了两分漫不经心,“昨夜临时起意救了你,你常年在皇 里,没有见过我,可能不太知道我这个人。” 舞女竖着耳朵听对方的话,生怕错过一个字。 郦清妍慢悠悠说道,“我这个人吧,算不得好人,偶尔救的人也定要对我有用才行。咱们俩有一处是一样的,你不知道我,恰好我也不知道你,除了舞蹈,你其他方面如何我全然不知。所以,如果你对我并没有什么用,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才能对得起自己冒着被皇上皇后怪罪的风险救你呢?我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再将你送回去的。” 舞女的头在地上砸的砰砰直响,“做牛做马,出生入死,但凭郡主您一声吩咐!” 郦清妍站起来,走到舞女面前,半蹲下去把人扶住,“别磕了,磕坏了脸,不就又少了一样用处?” 舞女眼中闪过惊惧。 郦清妍哈哈笑起来,“那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