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清妍眼睛也不抬,“参我父亲的呢,怎么说?” “这……”笃音犹豫了片刻才回答,“说定国公才是当年殷天启一案的真正主使,不过没有证据,这种混 里,有人空口无凭瞎说也是可能的。” 对此郦清妍不置可否,继续问,“参孙治押 的是谁?” “是康郡王庄希华。” 郦清妍想了想,单骏与庄家二公子庄梦荃是好友,使个法子让庄希华出面不是不可能,单骏不负自己所望,这个人选的委实好,手下又落一子。 温阑对她的镇定很是意外,看了一眼手下局势,选了一个地方落子。“你怎么看?” “让我来猜一猜,今早上朝时这些事情发生的顺序,先生你看对是不对。”郦清妍又想了想,在心头捋了捋才道,“先是单老将军启奏辞官,然后缮国公站出来说单将军与旧案有关,让皇上万不可准了他的请辞;接着是康郡王参孙治押 一事, 朝哗然;开国郡公见吵的热闹,趁热打铁火上浇油,把郦朗迭叔父的事情也说了出来。至于下午举报王爷的折子,若没有料错,应该是左相马煓写的罢?” 说这些话时,眼睛并不看笃音,注意力依旧在棋盘上,最后落定一枚棋子,拍了拍手,“三次平局,可算赢了母亲一回,那套十二只的八宝玲琅内漆火凤凰的宝瓶,可就归女儿啦。” 立着的笃音,以及站在门外的衱袶已听得目瞪口呆。 温阑眼中又是惊讶又是赞叹,“我竟不知你对朝堂之事如此 悉,能够准确无误推断出来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母亲过奖了,这个并不难,而且也不是所有,譬如那个参了父亲的人,我就拿不准。” 温阑看她以鼓励的眼神,“你可以再推测一回。” 郦清妍抿了抿嘴,两枚光滑冰凉的玉石棋子在手心转动,好半晌才道,“五成可能是开国郡公,另外五成,”微微顿了顿,“是郦朗迭叔父。” “何以做出如此推断?” “一个原因,开国郡公原本想参的本是定国公,只是碍于某种原因,挑了和他关系密切,与直接参他无甚差别的郦朗迭,没想到早上的事情闹大,到下午已群臣疯狂检举别人,他才大胆地把奏折呈上去。至于郦朗迭叔父,大约是父亲在朝堂上未曾帮他说话,寒了心,把罪名直接推到兄长头上来,也不无可能。” “照你这么说,其他人也有动机做出这样的事来,定国公府曾经光耀过很长一阵子,不会一个仇人都没有,旁的人想要落井下石,也不无可能呐。” “父亲为人低调,四面逢源,撇去他的真正面目不说,至少表面看上去如此,若没有大的仇恨,谁愿意废那个功夫去整垮一个并没有威胁 的国公?至于开国郡公,可能是真的查到了什么,也未可知。” 温阑在罗汉 上换了一个舒适的坐姿,烛火之中,美丽的面庞更显温和,“单将军辞官一事,你又是怎么看的?” “这就要怪缮国公自己蠢了。”郦清妍说了半天,嘴有些干,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慢慢说话。 “何出此言?” “单将军戎马一生,以军营为家,突然提出要辞官,还陈述了自己多年来所受的冤屈,若说没有提前准备,怕是没有人会相信的。缮国公和单将军不合已不是什么秘密,早不参晚不参,偏偏要在单将军辞官的当口说出他和殷天启旧案有关的事情来,怕是也早有准备,只是准备的不充分,见人要溜 了阵脚,匆忙检举,哪里能讨着什么好?怕单将军早料到了这茬,挖着坑等孙国公跳呢!谁又能保证,向来明哲保身的康郡王,不是单将军的帮手呢?” 温阑眼中的赞赏早已变作赞叹,不过听完郦清妍的分析,又多了两分玩味出来。“妍儿,你在这场混 里,又参与了多少?涉足多少才能对整个事件掌握到如此地步,我很是好奇。” 郦清妍有些不好意思,“一点点而已。” “哪一点点?” “我告诉单骏哥哥,单将军身上背上的莫须有罪名已经足够多,别让居心不良的人再来 稻草,彻底 垮了单家。” “专给孙治挖的坑,请康郡王出马,怕也是你教给他的罢?” “不是的。”郦清妍面不改 摇头,“单骏哥哥较老将军,不知聪明到哪里去,母亲你这样不相信他的实力是不对的。” “我不信的是你,你这个 脑子装的都是 谋诡计的鬼丫头。”温阑捏了捏郦清妍的鼻子,“从实招来,究竟在我还没有对你全方位关注之前,参与了多少?” “一半一半吧。”郦清妍答的模棱两可。 温阑拍了拍郦清妍的肩膀,“妍儿,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深刻的 觉,自己真的没有选错继承人。遇见你是我此生唯二的幸运,而决定让你成为十二禤阁的下一任阁主,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郦清妍轻轻地笑,柔和且诚挚,并没有说什么母亲谬赞,自己当不起之类的话。“那妍儿需得更加努力,要让让母亲一直 意下去,永远不后悔做了这个决定才好。” “不后悔。”温阑看着她,“永远不会后悔。” “母亲可问过王爷,要如何 下此次朝堂之 ?所有的事都牵涉到殷天启旧案,要 着不重审,怕是难以宁息众怒吧?”郦清妍敢叫温阑母亲,却绝对不敢叫慕容亭云爹,前世就算是做了他的儿媳,也是以王爷称呼。 “说到这个,我倒是差点忘记,你让霍小燕演的戏,也是为这件事助力?” “那个不是,为的是旁的事。具体为的什么,母亲想我直接说与您听,还是您自己静观事态发展?” “你这个语气,自然是不想告诉我了。”温阑笑着眄了她一眼,“你问起王爷的打算,他没有同我细说,估计也是等着皇帝的反应。要想真的 起来也不易,现在那个皇上的 子反复无常,谁能猜到他会如何?若是 得狠了,全都杀了,也是做得出来的。” 前世不就是全杀了么?郦清妍腹诽。“那咱们都静观其变。” “衱袶说你把时间换成了明天,这样马不停蹄,身子可受得住?” “正是每天闲着没有事情做,骨头都要懒出病来,才把时间提前,母亲勿怪。” “你这样努力,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若是有人不听话,只管和我说,我罚他们。” “好,有母亲在,想来也没人敢来欺负妍儿。”郦清妍站起来,“同母亲说了这么多,昐儿在暖阁里要等急了,我去瞧瞧她去,夜 不早,母亲累了就歇吧。” 温阑捏了捏她的手,“还未同你说,那盆碧玉兰,我极 。” 郦清妍反握她一下,“母亲喜 便好。” 第74章 聆昐过来的时候恰好遇上温阑和郦清妍说话, 她对朝局不 兴趣,听了几句没有听懂什么,觉得没有意思, 自己溜了。郦清妍找来,发现她在暖阁里看话本,买给她的糖食就摆在旁边, 都快吃掉了大半。 郦清妍走进去, “一口气吃太多,小心晚上燥火睡不着。” “不会, 这个味道真好, 你在哪里买的?” “过来路上的一家店子,我也觉得好吃, 在想要不要盘下来, 投点银钱将它做大,以后能分漱芳斋一杯羹, 抢得一点江山也是好的。” 聆昐有些意外, “你又开始想做生意了?” 郦清妍哼了一声,有点娇娇小姐的高傲和娇俏, “谁让漱芳斋卖的那么贵。” 聆昐笑, “若想做生意, 可以问问母亲那边的人, 温家可是闻名天下的富甲,定能把你培养成名垂青史的大商人。” “不过兴致突发,哪里就真的想做生意, 大商人什么的,再说吧。”凑过去,“在看什么书?” “白石棠的新话本,这本写的不好,有点江郎才尽的 觉。” “别看这个。”郦清妍把话本子从她手中 走,换成了一封信,“这才是你该看的。” “给我的?”聆昐好奇地把信笺壳子翻了翻,并没有马上拆开,“谁写的?” “澹台降。” 聆昐微怔,“澹台降,是谁?” 郦清妍噗嗤一声笑出来,“换了个姓,就不认得自己的救命恩人了?要是让他知道,该多伤心呐。”一句话说的摇头晃脑的。 “澹台此姓不常见,是齐国皇族姓氏,难道白降他是……” “猜对了,昐儿真聪明!” “……”我并没有开始猜啊! “为了能待在你身边,特地乔装改扮进王府做药童,情深至此, 动不 动?” “那他为什么又突然跑了?” “这不是被手下捉回去了么。”郦清妍指了指信,“答案都在里面,你自己看。” 聆昐这才将信拆开,飞快看完。郦清妍问,“什么 想?我该如何回信?” “信是写给你的,就是不希望我知道,你这样把人给卖了,真坏。”颇为不 ,“明明中意的人是我,却不把信直接写给我,不是胆小就是心不诚。” 了 鼻子,又有些怅然,“而且,我的身子变成这个样子,还要娶我,眼光也不怎么样。” “你的身子怎么了?”郦清妍说的生气,“有我在,那些疤还能永远留在你身上吗?想要娶到这样好的昐儿,还要看他澹台降给不给得起聘礼。” 聆昐怔怔地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生气,原来你竟也是会生气的人。” “这是第一回,先放过你,下次再说自己怎样,看我怎么治你。”说到此处,突然笑了一下,“我知道怎么回复澹台降了。” “写些什么?”聆昐见她的样子狡黠,颇为好奇。 “暂时不告诉你。”郦清妍狡猾一笑,转而问她,“你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他没有?” “什么话都是空的,他有那个本事,来娶我就是,就看他娶不得走了。” “姑娘家家的说这种话,也不害臊。” 聆昐扑过来和郦清妍扭成一团,“到底是谁先开头说这样的话的?现在倒说教起我来,真是两天不整治你,就被母亲宠得要上房揭瓦了。” 郦清妍一边笑一边告饶,“好姐姐,好昐儿,饶过我,以后全和你 诗作对,再不造次。” 聆昐又好气又好笑,“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 子的?” 郦清妍笑着问,“我现在什么 子?” 聆昐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算计人的时候像狐狸,譬如刚刚说给那个讨厌鬼回信的时候就和白狐 一样,貌美却有毒。和母亲说起政事时又是另一个模样,运筹帷幄 有成竹,像个 怀天下志在四方的男人,还颇有几分尊者气势。至于在你那几个姐妹面前,又温温婉婉,乖乖巧巧,简直不能更听话。” “原来我这么厉害?我从未发现。”郦清妍半开玩笑道。 玉笋一样的手指捏着郦清妍的腮帮,没有太使力,不会 疼对方。“妍儿,你有这么多面,而且还会越来越多,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郦清妍看着她的眼睛,“哪一个都是真的我。” 从未如此真实过,如此斗志昂扬,如此意气风发,为终于能把所有的才能用到为了自己福利的事情上,为今 总算在大格局上改变了前世世事的走向,为自己的第一份成功。未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人要面对,第一步的成功是对自己最大的 励,给她想要完全改变自己命运带来无限希望。 郦清妍没歇在落晚居,给聆昐看了信,商议了怎么给澹台降回复,又坐着马车回郡主府去了。温阑说她这样来回奔波未免太辛苦,聆昐也是 脸的不高兴。郦清妍无奈道,“我也不想这样着急地来了又走,只是府上人来报说献王世子殿下已经到郡主府了,若是我这个主人不在,岂不是更让献王难堪?” 献王一事聆昐也是知道的,咬 替郦清妍苦恼,“慕容玑还真的去啊,平时也没见他这么听话。” “这可是圣旨,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抗旨不遵。只是郡主府怕是有很长时间不得安宁了。” 温阑像安 又不像安 地说,“你怕他做什么,一个小孩子,你现在名分上还是他姑姑,肥着胆子,只管好好教育他,有什么事我来顶着。” 聆昐叹气,“母亲之前只一昧纵容我,现在又一昧纵容妍儿,您就继续宠吧,宠成永安那个 子,闹得所有人都得不了安生。” “现在也不见她有多安分守己。”温阑说的意味深长,眼睛中的宠溺越发浓郁了。 “女儿不多耽搁了,母亲昐儿早些歇息吧。” 聆昐站起来,“要不我跟着你过去,给你壮胆,慕容玑要是 来,你不敢教训,我却是不怕的。”说的跃跃 试,都要捋袖子了准备干一架了。 温阑大笑,拉住她,“我还不知道你?和小玑一起,不是斗嘴就是打架,一点长辈的样子也没有。你要是过去,妍儿今夜别想睡了。” 聆昐陪着温阑继续说笑,郦清妍不再多留,辞了出来,出府的车停在落晚居外宽阔的石板路上,隔了二十来步的地方,一颗 壮的梨树下,立着一个黑黢黢的人影,等了很久的样子。 郦清妍微一抬手,止了身后跟着的丫头护卫的脚步,“我过去和他说句话,你们在马车边等着罢。” “小姐……”拾叶有些担忧,想要跟着。 “无妨,隔得不远,而且六公子又不是坏人,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拍了拍拾叶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往聆晔处走去。 “六公子等了许久吧?夜晚风大,怎的不直接去郡主府?” “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我关系不简单?是你说的莫要将合作一事说出去吧,光明正大的去,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