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自然包括了李梦舟、何峥嵘、沈霁月。 观礼的人大部分都已经离开,范无味算是靠后的。 因为在离开前,他去见了一次薛忘忧。 在那湖中央的小屋里,薛忘忧自斟自饮,很是舒适。 昏黄的烛光洒 了整个小屋。 雨滴砸落湖面,啪啦作响, 起片片涟漪。 观雨景饮酒,当是十分惬意的事情。 范无味撑着伞越过湖面上的青石板路,在小屋前拍打了片刻衣衫上沾染的雨水,缓缓的收起雨伞,放置门前,然后郑重其事的迈入小屋。 薛忘忧一身青袍,半躺在屋内的 绒地毯上,半眯 着眼睛,淡然的说道:“都城不比从前了,越来越多的人踏入五境门槛,甚至那些年轻一辈的小子,也有不少都隐隐触摸到五境大门,这也导致了琅琊城里愈加危险,整个天下也多了许多事情。” 范无味跪坐在薛忘忧面前,说道:“当年薛院长尚且只是剑院内院的一名弟子,凭借着离霜剑打出名声,可谓是青年一辈的翘楚,能出其右者不多,亦有了剑院先生的名号。” “剑院的兴盛是由薛院长那里开始的,在此之前,剑院已经沉寂了太长时间。薛院长为此也树敌无数,时至今 ,怕也有几个人尚且活着,终有一 ,他们会来寻仇的。” 范无味看着薛忘忧,这副略显颓废的苍老模样,似乎与曾经在他记忆里的形象有着太大的出入,他微微蹙起眉头,说道:“不说在姜国之外的那些人,单单是这都城里,不落山的路中葙便每 想着打 剑院,乃至 并剑院。” “路中葙虽然同是五境修士,但我想,凭借薛院长的修为,要杀他并不难,为何放任不理呢?每年还要任其搞出什么问道大会,颇显无趣。” 薛忘忧递出酒壶示意了一下,轻笑着说道:“路中葙那个人不足为虑,年轻的时候便没有脑子,老了更是幼稚,剑修需要实战,问道大会便也是很好的机会,既然路中葙愿意这么做,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范无味没有去接酒壶,而是顺手抓了一把花生米,边咀嚼边说道:“路中葙对你有敌意,终究是因为你当年那位红颜知己,我是 不清楚你们现在是怎么回事。你想要重现剑院的辉煌,我没有理由去说你做的不对,但对于她而言,岂非太不公平了?” 薛忘忧沉默了片刻。 他饮了一口酒,说道:“世间总会有些遗憾事,若无遗憾,这个人生便也无趣极了。至少她生活的很好,我随时都能够看到她。在我找到剑院的继承者后,自会去表达歉意。” 薛忘忧认真的看了范无味一眼,忍不住说道:“你小子当年长得还算可以,怎么如今胖成这样?那张脸也是变得越来越丑。” 范无味翻了翻白眼,说道:“那是您老人家不懂得欣赏,我家婆娘便觉得我很帅。” 薛忘忧很是郑重其事的说道:“你家那位确实眼睛有问题,我就说她应该去药王谷看看的,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严重。” 范无味虽然没有比薛忘忧小太多岁,但他却不会真的把薛忘忧看做同辈,哪怕他口中没有太多尊敬的话,但实际上他一直以来都很敬佩薛忘忧。 毕竟薛忘忧一生都奉献给剑院,这是很少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离 剑院作为姜国唯一的剑修山门,至今仍旧存在着,薛忘忧功不可没,若非当年剑院里出了一个薛忘忧,恐怕现如今,早已没有了离 的身影。 自然也没有了剑院里的这些少年少女。 范无味不想去接薛忘忧的俏皮话,只是很认真的说道:“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 薛忘忧喝了一口酒,问道:“哪里奇怪?” 范无味说道:“在我接任水镜司之后,专门暗地里调查了一下戚小然门下的所有人,据说戚小然是被徐鹤贤亲自手刃的,可我却未曾找到戚小然的尸体,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我怀疑,戚小然可能并没有死。” 薛忘忧微微眯起眼睛,思忖了片刻,说道:“徐鹤贤那个人心狠手辣,绝不可能让戚府里有漏网之鱼,更何况是戚小然本人了。” 这里面的确有些问题。 范无味皱眉说道:“会不会是徐鹤贤 本没有杀死戚小然?” “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我也是想不通这一点,徐鹤贤和戚小然并没有什么潜在关系,甚至还颇有些不对付,在戚小然失势后,徐鹤贤该是最会落井下石的人。若是戚小然真的死了,又为什么找不到尸体?” 薛忘忧显然不太在意这件事情,他想了想觉得有些头疼,便随意的说道:“可能是徐鹤贤直接让戚小然人间蒸发了,玄政司里这样的手段很多,徐鹤贤也常做,没有什么稀奇的。” 范无味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心里有些奇怪罢了。” 薛忘忧摆摆手,说道:“你还是回家陪媳妇儿吧,既然不喝酒,待在我这里做什么,赶紧走。” 范无味笑了笑,说道:“没办法,我回家有媳妇儿陪,你也就只能在这里喝酒了,那我便不打扰你了。” 他顺手又抓了一把花生米,起身走出小屋, 朗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薛忘忧望着屋外的湖面,暗自头疼道:“这笑声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啊,找个机会是不是该把他的嘴巴 起来,或者是用毒药把他毒哑了?” …… 黑 的马车下得泥泞的山路,南城门已经近在眼前。 范无味掀开车帘,黑夜里有着一束光,那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车厢前挂着一个灯笼,摇曳着烛光。 虽然他从未见过这辆马车,却很清楚马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 范无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下马车,对面的车厢里随即传出一道冷森森的声音:“范司首,原本在锦州县内区区一个县丞,转眼间却成了执掌水镜司的大人物,还真是一人得道 犬升天。” 范无味深深的呼 着,再度一展他‘美妙’的笑声,说道:“承蒙陛下眷顾,虽然我以前只是在编制外的小官儿,但如今既然坐在水镜司司首的位置上,定要为陛下,为我姜国百姓谋福利,这实乃在下应该做的事情。” 车帘被掀开, 出的是徐鹤贤的脸。 他微微蹙着眉头,听着那比鸭子叫唤还要难听数倍的笑声,强忍着要堵住耳朵的冲动,面 平静的望着范无味,说道:“小地方出来的人便是这般天真,你以为水镜司司首这个位置是这般好坐的么?” 范无味笑道:“我自然比不得徐司首在朝中的地位, 后还需要多多照拂。” 徐鹤贤冷笑一声,说道:“照拂倒是好说,但我听闻你是因为被江听雨举荐,才获得这个职位的。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我和江听雨之间的关系吧。” 玄政司和天枢院之间存在着制衡,这本身便是朝堂上必须存在的现象,而徐鹤贤和江听雨之间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 很少有人真正清楚这件事情,只是想当然的认为两个人的关系本身就不可能温和以对。 但实际上,自然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理由也很简单。 只是因为徐鹤贤看江听雨不顺眼。 至于江听雨怎么看待徐鹤贤,这便没有准确的答案了,因为江听雨眼里向来就没有徐鹤贤这个人。 范无味虽然是第一次来到都城,但朝堂之上徐鹤贤是很值得在意的人。 他早早的清楚,迟早有一天会面对徐鹤贤。 这个时候,说不上晚,也说不上早,但绝对是范无味不想要看到他的时间。 徐鹤贤端坐在车厢里,一手掀着车帘,淡漠的一双眼瞳在黑夜里散发着 寒的光芒。 范无味的脸 骤然一紧。 在徐鹤贤的眼眸里,他 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那是实质般的针对,直达灵魂深处。 他早就知道徐鹤贤是四境里的最强,仅差临门一脚便可迈入五境,但真正在对方放出敌意时,他才明白两者之间的差距。 无彰上境和无彰境巅峰虽然只是一个小境的差距,但其中需要跨越的鸿沟却数不胜数,乃至在无彰巅峰境界内,触摸到五境门槛的人也要远远强于同境修士。 范无味突然有点笑不出来了。 第七章 江湖夜雨不太平 月光透过云幕铺洒而下,照耀着两辆黑 的马车,明亮了琅琊这座雄城。 车厢里很安静,徐鹤贤半眯着眼睛。 范无味胖胖的脸微微 搐,他终究没有忍住下意识的冲动,再次笑出了声。 嘎嘎的声音仿若那树梢上的黑鸦,散布着恐怖。 然而,实际上他的声音透着些无力,像是在强颜 笑。 嗤嗤一声。 夜空中划过一道银 匹炼,就像是那一闪而逝的 星雨,虽然短暂,却极为绚丽,且记忆深刻。 范无味的反应已经算是很快了。 胖胖的身子微颤,手中长剑一震,便决绝的一剑刺向那飞掠而至的银 匹炼。 那银 匹炼的原形却是一 长鞭。 纤细的长鞭上皆是爬 了锋锐的倒刺,在夜幕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范无味的剑刺中了长鞭。 却反而被重击,剑身瞬间弯曲。 长鞭前进的趋势仅仅是被阻挡了一下。 噗的一声,范无味吐出一口鲜血,胖胖的身子倒飞了出去,摔落在那辆黑 马车旁边。 卷起的尘泥在月光的照耀下仿若晶莹的石头,又仿若是一座座大山, 得范无味 口一闷,窒息 贯彻大脑。 徐鹤贤手臂轻甩,长鞭便回到了他的手中。 鞭尾处沾染着点点血迹。 “我不会杀你,至少不会明目张胆的杀你。”徐鹤贤平静的望着范无味,缓缓的说道:“玄政司和天枢院的竞争是向来都存在的,但水镜司没必要横 一脚,不论你和江听雨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好好待在水镜司里,千万不要有什么其他念头,若有危害姜国的事情发生,我玄政司都有权力一剑斩之。” 徐鹤贤的马车驶离了此地。 范无味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 他很茫然徐鹤贤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却也清楚的认知到,徐鹤贤若要杀他,实在太过轻松。 他嘬了嘬嘴,将残留的血迹吐出,咧嘴无声的笑了笑,咕哝道:“原来都城里果然很危险啊,或许我真的不应该来,不过……我范无味也不是被吓大的,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慢慢扳手腕。” 范无味回到车厢里,忍不住惨呼一声,痛骂道:“该死的,真是疼啊,幸好我有这一身肥 在,不然骨头都得断掉。” 驾驶马车的小厮因为范无味前往内院见薛忘忧而早就独自离开,但纵然没有车夫,范无味也坐在车厢里,马车却依旧很平稳的驶进了南城门。 …… 在范无味尚未离开剑院之前,大考结束时,钟溪言出现在了内院里。 这是他第一次走入离 内院。 内院不会 止外人进来,只需要通禀一声即可,当然,想要进入内院腹地是不可能的。 在某一处小溪山道旁,有着一座孤零零的凉亭。 凉亭里有石桌石凳,石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石凳上坐着一位姑娘。 那姑娘一整身的月白 服饰,一头乌黑秀丽的齐 长发,长发被很随意的束在身后,单手执笔,脸颊冷冽,眼眸极为认真,透着晶亮的神采。 绵绵细雨还在下着。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