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聊得实在太晚,且大多是一些没营养的话题,薛岚因说到一半便略微有些乏意,待到后来干脆倒头在屋顶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过来, 也酸背也痛的,活像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他伸了个懒 ,站起身来,缓缓沿着屋顶的一砖一瓦往下走。到一半时,却忽然停了下来,朝着对面逐啸庄所在的方向,投去了略带犹疑的目光。 按理说这个时间段里,人家打鸣的公 都还没起,偏偏这会儿的逐啸庄上下让人堵了个水 不通,也不知在凑什么热闹。 薛岚因站在原地观望了一阵,见四下并无一人能够同行,干脆吊着那三脚猫的功夫飞了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凑进了人群的深处,连一粒沙子都没留下。 彼时人多嘴杂,一眼望去四面都是极厚一层人墙。薛岚因原怕让人认出是晏欺的徒弟,一路都埋着头走,然而好一会儿过去了,那些个看热闹的人![](//www.iyiguo.net/ig/ya.png) 就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便也不再如刚开始一般小心翼翼,卡着各路视角便顺势混入了逐啸庄内,几乎没费多少力气。 今 这庄子比起昨 还要闹腾得厉害,却并不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任岁迁那只老狐狸就站在阁楼下方,人围得太多,实在瞧不清他的表情,但 略一眼瞧去,明显不怎么好看。他脚边躺了一团白布,明晃晃的有些刺眼,薛岚因起初只瞧那白布上拱起的形状觉着奇怪,然而凑近了仔细往里一扫,才惊觉布里裹的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个人。 “可怜了哟, 好看一姑娘,被人活生生剥了一层皮。” “哎哎哎?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的这么热闹?” “你不知道嘛?昨天任老板带回来一个身上 是劫龙印的姑娘。前脚安放在庄里,后脚就让人给杀了,还把人皮给生生取了下来,真是残忍至极!” 薛岚因眼皮一跳,心说好好一个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瞧任岁迁把她绑回来那会还楚楚可怜的,不知有多惹人心疼,倒还真有人下得去手? 眼前那白 布匹上沾了些许斑驳的血痕,隐隐能透出个纤瘦的人形。周围看热闹的人们虽是好奇得厉害,却是没人敢上去给她揭开的,而任岁迁本人更是唯恐引起更大的![](//www.iyiguo.net/ig/sao.png) ,干脆吩咐庄内几个打杂小厮忙活起来,现场给她制上一口棺材。 “昨 夜里是任某看管不周,方才害得劫龙印遭 人所盗。”任岁迁低叹一声,容 沉重道,“现如今盗印者不知所踪,消息发散出去,怕是要引起一场大 啊……” 众人闻言至此,一时半会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有无谓者,不知事之大小轻重,便只是事不关己地随意说道:“不见就不见了呗,多大点事儿……”亦有重视此事者,已俨然是急得跳脚,恨不得冲上去,将任岁迁一把摁回娘胎里:“什么狗 任老板,连自己带回来的东西都看不住——劫龙印那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白乌族秘术!让心怀不轨的人偷了去,还不把整个中原武林翻个底朝天?” 任岁迁听了虽是不悦,却还是强忍着脾气,字字谦和有礼地说道:“诸位侠士稍安勿躁!这盗印者昨 夜里行动,杀人取印一气呵成,若按时间和最快路程来算的话,他多半还在芳山古城之内!” “还在古城内?任老板的意思是,只要加大搜索力度,就有希望将劫龙印追回?” “没错。”任岁迁笃定道,“所以任某今 在此,恳请各位能够帮忙追回那无 贼人!”说罢,他有意停了一停,也不知是犹豫还是愤慨,良久方再次扬声说道:“倘若……倘若事成,不论最终能解印与否,谁先到手,印便归谁!” 话音未落,逐啸庄内外已是响起一片哗然的唏嘘之声。人人都想变强,尤其是劫龙印这般能够一劳永逸的出众捷径,无时无刻,在用力敲击着平凡者薄弱的心肺。 任岁迁这一声鼓舞下来,半个逐啸庄都在为之振奋沸腾。偏在此时,一声清脆低喝响彻整个大堂,瞬间打破了周遭原本热烈过头的气氛。 “慢着,任老板。” 是个年轻的小少年,正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从容不迫地朝着大堂内部一点点踱。这少年薛岚因是有些印象的,就是昨 抢着出头被从枕云遮 二人直接给震飞出去的倒霉鬼。 他今天似乎也并不是有备而来,只刚好应了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仍旧是横冲直撞地避开人群,往任岁迁看得到的地方一个劲钻。 “任老板,你光顾着说能有什么用?咱们连那盗印的贼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追?又怎么抓?”那少年人大步朝前一迈,抱着怀中长剑往地上一杵,模样倒神气得很,只可惜多了几分稚 未 的轻狂。 任岁迁听罢皱眉,神 更 几分沉重:“那盗印之人行踪诡秘,来去无影,想必也是个有底的练家子。若想将他捉拿归案,怕是只能全城范围内搜查那张带了劫龙印的人皮。” “任老板这不是说笑么,人皮能占多大点位置,让人拿了随便往麻袋里一套,说它是猪皮狗皮,也不会有人不信。” 任岁迁目光一冷:“那么……敢问这位小英雄有何高见?” “依我看呐,咱也没必要大张旗鼓地全城搜查,届时闹得人心惶惶,惊动了朝廷那些个狐假虎威的狗官,不是得不偿失么?”少年人抱着手臂,漫不经心道。 此话出口,大堂内外立刻有人应和道:“是啊,事情本就复杂,再多掺和进来几个外来人,哪儿还轮得上我们的好处?” 少年人点了点头,旋即抬起下颌,继续说道:“想来在座各位,也都知道昨 白天这逐啸庄里来了什么人吧——”薛岚因神 一紧,见那小混蛋轻咳了几声,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颇有些得意地面朝众人道:“一面是那直接出手伤人的两个白乌族人,一面……则是屠了整个聆台一剑派的魔头晏欺。明白人动动脑子仔细想一想,若非因劫龙印的出现,他们这些人又怎会前来凑这份热闹?” 这番话说得无理无据,薛岚因险些给他气笑了出来。 在这天下世人眼里,过往即是分辨一个人会否行恶事的理由。晏欺手中杀孽无数,任是如何也无法将那黑暗的过去彻底洗净,因而有关于他的话题,往往只需旁人轻轻一次煽动,便能顺利将他推上众矢之的。 “是啊,说来也是蹊跷。”人群中立马有赞同者站出来道,“且不论那对来势汹汹的异族人,单是一个晏欺,就已经很让人头疼了。劫龙印出来才多久,他就带着他家徒弟过来闹咱逐啸庄的场子,要说事情和他完全没关系?我才不信!” “没错!”那少年人笃定道,“与其 城大费周折地寻那一张人皮,还不如将晏欺和那俩白乌族人带回逐啸庄里,问个明……” “休要胡 猜测。”话音未落,任岁迁已是拧着剑眉出声打断道,“你说得倒容易,试问在座有哪位侠士能是晏欺的对手!到时若盗印者另有其人,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任老板的意思是,我们就在这儿干杵着,等那劫龙印自己走出来?”少年人冷笑一声,无情质问道。 任岁迁听他话中讽刺意味十足,却也并不因此生恼。良久思索过后,他终是凝声道:“不如就按这位小英雄说的,我们所有人兵分三路,一路在芳山古城边界搜寻人皮的下落,一路去追踪那两名白乌族人……至于最后一路,只需暗中盯梢晏欺的行踪即可,不宜与之发生冲突。在收到众方一致指令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 任岁迁不愧是任岁迁,在受人百般刁难质疑的情况下仍然能想出更为稳妥的方法。他这一番话语说得铿锵有力,实在难让人再挑出什么别的 病。那少年人听罢,亦是抱剑立于原地思索一阵,点头道:“那便即刻分头出去追罢,莫要在此浪费时间。待我将晏欺那杀人魔头降服于剑下,劫龙印的一事必然会随之水落石出!” 此人言语之间多带傲慢与无礼,大有几分引人不快的轻狂。然周遭一众江湖侠客念及他尚还青涩年少,便也并未与之计较,只听他似乎很是有意与晏欺一战,难免有些藏不住的笑意与无奈。 逐啸庄内外人 似傍晚涨落的 水,得了任岁迁一声号令便瞬间如虫蚁一般密密麻麻地朝外疯狂涌动。薛岚因混在人堆子里,仗着尚无一人发觉他的存在,索 轻手轻脚地挪动起了身体,打算跟去继续凑上一番热闹。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