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是用了这样的演技来欺骗他。 但其实殷筝并非是个情丰富的人,所以当她变得面无表情,声音没多大起伏的时候,说的反而都是真心话。 殷筝的话语是真是假,对闻泽来说是有依据可以判断的。 但殷筝的心情是好是坏,就存粹是他个人的猜测了。 猜对猜错都无妨,因为就算猜对了,也和他没关系—— “殷姑娘。” 一大早,贾圆带着喜庆的笑容,将一碟子不知从哪采来的野桑葚递给殷筝身边的过节,并对殷筝说道:“这是太子殿下叫奴婢送来的,说是昨下棋输给了姑娘,这些便算作是姑娘嬴棋的彩头。” 殷筝昨夜好好睡了一觉,神状态彻底恢复。 她对着贾圆送来的野桑葚微微一愣,随后便红了脸颊,像是想起了自己昨在闻泽面前表现出的肆意锐利,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贾圆说道:“有劳公公特地跑一趟,还要麻烦公公,回去替殷筝谢过太子殿下。” 贾圆乐呵呵地应下:“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贾圆走后,过节去把本就洗过的桑葚又洗了一遍,还自己先吃了一颗,确定没毒才把剩下的放到殷筝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殷筝看她洗了桑葚回来后表情就不太好,就问她:“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过节没有隐瞒,直接道:“姑娘昨同太子下棋,并在最后棋盘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没人相信姑娘是真的赢了太子的棋,还说姑娘棋盘是因为输了棋不高兴,所以太子才会一大早叫人送来所谓嬴棋的彩头,故意想哄姑娘你开心。” 过节没说一句假话,但却和外头传出来的效果截然不同。 过节所说,不仅会让殷筝觉得自己被人小瞧,还会让殷筝觉得别人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女子,可这个“别人”究竟 是谁,殷筝又无从得知,于是她便只能迁怒太子,把旁人误会自己的错都加到太子头上。 可外头在传这些话时,侧重点明明就是太子,他们慨太子终于翻了船,赢了不该赢的人,以至于最后还得低下头去哄人,那些个被太子凌过的文臣武将们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殷筝知道过节对太子有很大意见,所以但凡涉及太子的事情,只要从过节口中说出来,殷筝都会打个折扣来听,所以听了也没多大觉,甚至还会反过来安过节,让过节别太生气。 过节有些气馁,她家姑娘就是脾气太好了,若能多像昨那般该多好。 可一想到殷筝昨脾气不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过节又摇了摇头,把先前的想法给甩了出去。 脾气好些便好些吧,姑娘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车队稍作休整后便继续前行,因为殷筝的马车就在帝后的车驾后边,所以时常会有被召去觐见的王公大臣从殷筝的马车边经过。 殷筝偶尔掀开车帘子看风景,都能看见他们。 这天下午光不错,殷筝掀起帘子想晒晒太,忽然听见有人说道:“你便是殷家二姑娘?” 殷筝转头看去,就见一男子骑着马从后头上来,跟在了殷筝的马车旁。 那男子穿着靛蓝的锦袍,面容俊秀,骑在马上身姿拔,正是那拦了殷筝马车的人。 男子见殷筝看向自己,便自报了家门,道:“在下贺萧任,不知殷姑娘可还记得我?” 姓贺,长得又有点像贺轻雀,应该就是贺轻雀的弟弟没跑了。 殷筝点了点头:“记得。” 贺萧任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倒是希望姑娘不记得,毕竟那在街上惊扰了姑娘,委实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殷筝喜贺萧任的说话方式,没有分寸,没有距离,且刻意讨好的目的太明显了。 但似乎有的人就喜这种调调?且若是女子对女子,或女子对男子这么说,非但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反而显得真诚坦然,更容易拉进距离。 殷筝抱着学习的心态,和对方谈了起来,不仅收获颇多,聊得也还算愉快。 他们从雍都聊到丹南,从风土人情聊到各自的家人,贺萧 任正准备邀请殷筝改到丹南游玩,就听见后边传来一句—— “好狗不挡道。” 殷筝与贺萧任同时转头,就见太子殿下骑着马跟在贺萧任后头,明明道路宽敞,却非要说贺萧任挡了他的路,还张口就骂人。 贺萧任险些扭曲了脸,但还好他维持住了自己的风度翩翩,甚至还没和闻泽计较,十分大度地让开了道,准备等闻泽过去再回去和殷筝继续聊天。 结果闻泽驱马到殷筝的马车旁就不走了,贺萧任静默片刻,只能和殷筝道别,掉头回了车队后边。 贺萧任才走,前头皇后那边的侍卫又跑过来,说皇后传话,要跟殷筝借一下她的贴身丫鬟过节。 等过节被带走,殷筝吃了颗桑葚,喝了口茶,开始现学现卖:“殿下送来的东西,总是格外甜一些。” 闻泽:“……” 殷筝装模作样地“呀”了一声,捂着嘴脸红道:“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口了,殿下能当做没听到吗?” 闻泽:“……” 殷筝自顾自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再说我也没撒谎,真的很甜,不信你尝尝。” 殷筝对着兀自沉默的闻泽越演越来劲,还拿起一颗桑葚往窗外递去。 紫红的桑葚衬着殷筝白皙的手指,很难说哪个看起来更可口。 而闻泽也终于跟上了殷筝的节奏,仿佛双手黏在了缰绳上一般,微微俯身直接吃掉了殷筝手上的桑葚。 微温的轻轻擦碰冰凉的指尖。 殷筝脸上的表情渐渐淡去,吃着桑葚的闻泽回了她一个足以倾倒众生的微笑,像是在说:你继续。 殷筝收回手,拿茶水沾了帕子,一边擦手指,一边用自己原来的语气问他:“殿下找我有事?”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闻泽:“没找你,是母后派人叫我过来的。” 殷筝回想起皇后刚刚让人把过节从她身边叫走的举动,自然明白皇后这是在给他们创造相处的机会,便说:“倒是让皇后娘娘费心了。不如你就把我娶了吧?这样也能让皇后娘娘省点心。” 闻泽反问:“你肯嫁?” 殷筝:“你肯娶?” 闻泽:“我不肯。” “巧了,我也是。”殷筝支着下巴:“既然如此,殿下为 何要来打扰我与丹南世子? 闻泽嗤笑:“打扰?我是在救他,免得他还没到岐山,就被你骗的连命都没了。” 殷筝缓缓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殿下为何把我想得如此可怕?” 闻泽想说什么,看了眼宛若透明,但又确实能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入耳中的驾车太监,手指在缰绳上点了几下,最终还是拉了拉缰绳,驱马至车前,然后翻身从马上跃到了车上,将驾车的太监赶下了马车。 殷筝看着闻泽这一系列作,挪了挪位置掀开马车前头的布帘,开口既不是问他为何这么做,也不是担忧他这么做会不会又引来什么奇怪的传闻,而是问他:“你会驾车吗?” 闻泽蹙着眉:“应当没问题。” 身为太子,他便是再厉害也没给别人赶过马车,但还好他悟高,稍稍适应一下便上手了,只是在他适应之前,他不小心让马车停了一下,导致后头险些出了连环车祸。 后头马车上的高官家眷等纷纷派人探问,没一会儿太子纡尊降贵给殷家二姑娘赶车的事情便悄然传开。 殷筝将车帘子放下,靠着车壁,隔着帘子,轻声道:“你还真是不怕别人说。” 闻泽:“我又没违法纪,有什么好怕的。” 殷筝笑了笑,想起重生之人口中的上辈子,觉得这位殿下即便是违法纪了,应当也是不怕人说的。 马车辘辘前行,闻泽一时想不起来先前他们的对话进行到了哪,干脆就另起了个头,问:“你当初想炸司天楼,可是冲着我父皇去的?” 殷筝勾着尾音,用十足十的反派声调回道:“是啊,弑君之罪呢,殿下为何不让人把我拿下?” “又撒谎,”闻泽再一次分辨出殷筝的谎言:“这么说来,你没想害我父皇,那你干嘛炸司天楼?炸着好玩儿?” 殷筝默了片刻,实在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分辨出我撒没撒谎的?” 闻泽:“怎么可能告诉你。” 也是。 殷筝得不到答案,干脆把话题拉回到贺萧任身上。 殷筝记得贺轻雀说过,贺萧任上辈子曾意图谋反,于是便问闻泽,朝廷打算怎么处置贺萧任。 闻泽淡淡道:“圈在雍都,不放他回去。” 理 由是上辈子的事情还没发生,不能拿还没发生的事情去定一个人死罪。 殷筝知道当今皇帝有多仁善,对此结果并不意外。 于是她又问闻泽:“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殷筝可不觉得闻泽会就这么乖乖听皇帝的话。 果然,闻泽的话语透过布帘传来,带上了些许笑意:“自然是遵循我父皇的意思。” 既然不能拿还没发生的事情去定一个人的罪,那就让那件事情发生好了。 两人一路闲聊,之后几天,闻泽似乎是对赶车这一活动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每天都要过来和殷筝聊上一阵,且每次就算皇后不把过节叫走,他也会主动把过节打发掉,方便和殷筝说些不能外传,又没人敢和他聊的话题。 闻泽这么做,不仅让众人觉得殷二姑娘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人选,也让不少习惯了闻泽作妖的大臣们得了几清净,险些喜极而泣。 待车队抵达岐山,即便没有上辈子的滤镜加持,殷筝也已经成为了大臣们心中救苦救难活菩萨。 第23章 猎场在岐山脚下,有一片可安营扎寨的空地,和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树林。 早早便有人在圣驾到来之前搭好了营帐,无需贵人们多等,一到便能入账休息,缓解这一路而来的舟车劳顿。 殷筝不愿在白天多睡,就想到营帐外走走,才出营帐就见贺轻雀牵着一匹枣红的马朝她走来,并对她说道:“这是附近马场的马,昨天才到,我去给你挑了一匹,你看看喜不喜。” 贺轻雀没打算让殷筝参加围猎,只是想让殷筝在附近骑着马散散步,看看风景,免得在营地待着无聊。 殷筝接过贺轻雀手里的缰绳,试着和马接触了一下。 马儿温顺,殷筝很快便与它悉,并在贺轻雀的帮助下骑上了马背,绕着营地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贺轻雀看殷筝不会上马,便默认这个时候的殷筝还不会骑马,一边提醒她调整姿势,一边用手扯着马的辔头,这样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比如马要扬蹄什么的,她都能及时拽住或上马,避免殷筝受伤。 很快她又发现,殷筝悟很高,所有要点只提一遍她就能记住,唯一不好的是殷筝体力差,腿上皮肤也,不过骑在马上走了两圈,下来的时候腿抖得本站不稳,得贺轻雀扶着回去,且双腿内侧还被磨破了皮,红皱红皱的两大块,看起来格外吓人。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