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泽并非是吃不起苦的人,就算是在现下这样的环境里,他也不曾说出过半句埋怨的话,可让他在这里对殷筝做些什么,他总觉得委屈了殷筝。 不过这树屋倒是别致的,鳞光岛上好像也有类似这样的大树,或许能叫工匠造出差不多的树屋来。 到时候不设台阶,这样殷筝上下就都得叫自己抱着她。 从前的闻泽,和殷筝靠得稍微近些就会觉得不自在,如今却恨不得能时时把殷筝拉进怀里,亲她抱她。 闻泽一边盘算,一边问殷筝:“喜我吗?” 殷筝格外想念曾经那个别扭嘴硬的闻泽,并往台阶另一边挪了挪股:“不喜。” 闻泽跟着挪过去:“当真不喜?” 殷筝又一次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喜,也不会跟你回雍都。” 闻泽又凑过去:“那你为什么肯让我亲你?” 殷筝还要再挪,被闻泽拉住:“担心掉下去。” 说完便像做示范一般,低头在殷筝上啄了一下。 殷筝:“……” 许是被闻泽的坦诚所染,又或者是觉得继续自欺欺人下去没意思,殷筝也不再找什么借口,决定把话和闻泽说清楚。 殷筝斟酌了一下,对闻泽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你,也承认你在我心里和别人不同,但是我不想和谁成婚,也不想嫁给谁。” 殷筝那句“承认”让闻泽脸上浮现了格外璀璨的笑颜,他问殷筝:“为何不想嫁人?” 殷筝一时间答不上来,因为她早就习惯了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最后一个不剩。 最初是幼时欺辱她的涂却族人,然后是陪着她从域外回到大庆的母亲,再后来是对她很好,收养她的临西老王爷……无论好的坏的,无论是敌人亲人还是友人,总会在她习惯之后离她而去。 所以她能毫不留恋地离开黔北、挥别临西,也能为了逃出雍都轻易斩断自己和那些下属棋子们的联系,甚至当初和殷老夫人告别的时候,她虽然难过哭了,却丝毫没有萌生为了老夫人而留下来的想法。 甚至哪天江易离开她,她大概也不会到意外。 因为两人本就没说好会一直在一块,也因为她总觉得,自己本该孑然一身,孤独一人。 所以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将陪伴她度过余生的“丈夫”,反而会让她不安。 然而越是习以为常深蒂固的想法,就越是不曾被整理成条理清晰的文字,所以突然被问到,殷筝自己也有些答不上来,她想了想,迟疑着说道:“因为……一个人无拘无束,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闻泽:“嫁给我,你照样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殷筝摇头:“不可能。” 闻泽又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大少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可是一国储君,他的子是太子妃,也是未来的皇后,怎么可能想去哪就去哪。 “怎么不可能。”闻泽理直气壮道:“只要我比你更荒唐,就没人会觉得你喜外出是件多么不合礼法的事情。” 殷筝好奇:“你还能怎么荒唐?” 这可难不倒闻泽,他说:“回去我就提议把选秀给废了,免得后祸害到我头上,还有南营八卫,多是些废物点心,我得好好捯饬捯饬,这些都不行,我就拿麒麟营开刀,麒麟营这次比试可是倒数第一,你说我若把麒麟营给裁撤了,谁还会注意你平时往哪跑?” 闻泽口若悬河,非常清楚如何能将朝中大臣气到吐血倒地。 殷筝听得想笑,也知道闻泽真能干得出这些事儿,可还是觉得闻泽这药,并未对症,又或者是她自己找错了症结。 这时的殷筝没有将闻泽所言放在心上,也并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闻泽登基之时,下的第一道圣旨就震惊了朝文武,甚至让整个大庆都跟着震了一震。 …… 藤蔓捆了三十丈左右,两人便决定拿去崖壁山那试一试,若山距离地面超过三十丈,他们可能就要重新考虑是否要从山那边下去了,毕竟超过这个高度,即便有藤蔓相佐,也还是有些过于危险。 从世外桃源到崖壁山,中间的暗道还得走上大半天,两人一大早就出发,抵达崖壁山已是下午。 他们在藤蔓一头系上有一定重量的石头,顺着山延伸向外的平台往下放。 结果他们运气不错,大约二十丈左右,藤蔓再往下放就没了拉坠的觉。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把藤蔓拉上来,换了个方向接着往下放,结果同样是二十丈左右石头便触底了。 “比我想象的要低一些。”闻泽说。 主要还是山间的雾太大了,总给人一眼望去深不见底的觉,谁知才二十余丈。 之后他们便把还未放完的藤蔓系到了暗道里,并用暗道口的大石头住,确定稳当了,闻泽才抱着殷筝拉着藤蔓,往下跳。 坠落的觉并不好,殷筝抱紧了闻泽,期间能觉到闻泽拉紧藤蔓导致的停顿。 他们穿过白雾后就看到了地面,正想松一口气,被他们拉拽的藤蔓突然往下松了一段。 于是闻泽便不再停顿,直到快落地才最后拽了一下藤蔓,果不其然将藤蔓给拽断了,两人也安稳落地。 落地的瞬间,他们两个都有些恍惚,因为悬崖下面也是一片枯木林,让他们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处世外桃源,直到发现远处升起袅袅炊烟,两人这才放下心来,确定自己又回到了尘世。 他们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很快就出了枯木林,找到了一条不算平坦的乡间小路。 他们还在小路上遇见了农家的小孩。 小孩们见着殷筝闻泽也是一脸的惊疑,不懂遮掩地盯着他们两个人看。 殷筝招来那几个小孩子,蹲下问他们这附近可有城镇,个子最高的那个抢着回答道:“有!我坐大牛叔叔家的车去过!不过好远,要绕过那座山!” 听说很远,殷筝可不想就这么徒步过去,于是她又问小孩,能不能带他们回村,她想雇村里的人赶车载他们去镇上。 小孩们积极地带他们回了村里,去了据说家里有车的伯伯家。 因着闻泽的相貌与两人的衣着,才一进村就有村人了上来。 殷筝随口编造身份,说他们两人是从幽州来的,不幸遇上劫匪,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便想去附近的城镇上找人给家里送信报平安。 小村子偏僻,见来客不凡,连村长的出面了。只是天不早,即便是一路赶车,恐怕也没办法在天黑之前赶到镇上,两人只能先在村子里住上一晚。 殷筝拿出随身带着的银钱做酬谢,还说自家是做生意的,村里这样帮她,等联系上了家人,她定好好报答他们。 乡人淳朴,被殷筝几句话恭维得面涨红,村长更是把自己家的一间房让出来给他们二人过夜。 先前村长问过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一直没说话由着殷筝撒谎骗人的闻泽突然开口,说他们二人是夫。殷筝不好反口,到了晚上也不得不和闻泽在一间屋子睡。 只有一张,被褥也只有一套,殷筝姑且信了闻泽之前说的不会强迫她的话,让闻泽和自己睡到了一张上。 而闻泽也还算守诺,不曾对她做什么,就是抱着她,时不时亲她一下。 殷筝被扰得无法安眠,恼火道:“闻霈之你没完了是吧?” 闻泽竟还和殷筝委屈:“我睡不着。” 殷筝翻了个身,背对闻泽:“睡不着就出去。” 闻泽没出去,还问殷筝:“会讨厌我这样吗?” 殷筝闭着眼没说话:“……” 被子下,闻泽的脚碰上殷筝的,也不嫌凉,就这么替她捂着:“讨厌我就出去。” 其实不仅是脚,殷筝气血不足晚上睡觉本就容易冷,有闻泽在身边抱着,比盖沉甸甸得她不过来气的被子要舒适多了。 拜倒在太子牌暖炉下的殷筝往闻泽结实的手臂上掐了一把,恶狠狠地凶他:“闭嘴!睡觉!” 没被赶出去的闻泽从背后抱紧了殷筝,虽还是没能睡着,但也乖乖的,没再打扰殷筝睡觉。 第59章 殷筝一夜安眠, 闻泽却是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 殷筝被外头公打鸣的声音吵醒,还没睁开眼就觉到自己是被人从前边抱着的, 心想大约是半夜翻身,从背对着闻泽翻成了正对着。 可等她睁开眼却发现, 枕边没人。 她愣了愣, 直到掀开被子才知道, 不是枕边没人,而是枕边人睡到被子里头去了。 半点不讲究的太子殿下依在殷筝怀里,闭着眼蹙起眉头,抬手将殷筝掀开的被子又拉了回去。 殷筝还隐约听见从被子里传出一声闷闷的:“吵……” 嗯……外头那打鸣声一下接一下, 没完没了,是吵的。 可睡被子里算怎么回事? 闻泽用手从里面着被子, 殷筝掀不开, 只能一边催促:“该起了,到镇上找间清净的客栈再睡。” 一边用手在被子里摸索, 想把闻泽醒。 奈何闻泽不为所动,殷筝摸着摸着就摸到了闻泽脸上,想起先前坠崖的时候,闻泽的脸被折断的刀刃划了一道,便用手在闻泽脸上摸了一遍,结果愣是摸不到痕迹。 想来是因为伤口不深,结痂后很快就落了。 殷筝走了下神,就被闻泽抓起她的手,从自己脸上顺着脖颈一路带到了口。 殷筝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并拿脚踢他:“起来。” 闻泽这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把脸往殷筝颈窝里埋:“困。” 殷筝:“昨夜没睡?” 闻泽很敢说:“软香在怀,睡不着。” 殷筝:“……” 她手脚并用,在闻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把人从自己怀里推了出去,并一脚踢下了。 闻泽这下算是彻底醒了,他看着上坐起身的殷筝,还未发出控诉,就听门口传来村长夫人的声音,说是大牛家的车套好了,问他们起了没。 殷筝连忙应了声,起穿衣服,半点不理会地上坐着的闻泽。 两人随便吃了点村长夫人准备的早饭,然后就坐着大牛家的车往镇上赶。据说路远得走上大半天,村长夫人还给他们准备了路上吃的干粮和水。 赶车的大牛叔生腼腆,不太擅长和自家婆娘以外的女人说话,所以路上殷筝和他说话都是殷筝问一句他答一句,半句多的都没有,反倒是闻泽和他说话,他能滔滔不绝说出一堆来。 殷筝索闭了嘴,让闻泽去和大牛叔,自己在一旁听着。 通过大牛叔,他们人还没到镇上,就已经了解到了镇上的情况,连带着适合居住的客栈、送信的驿站,以及可以买到换洗衣服的成衣铺子都一并打听得清清楚楚。 大约下午的时候,两人到了镇上,殷筝想到什么,拿帕子把闻泽的脸遮了起来。 村里人都淳朴,可到了镇上少不得会遇见地头蛇什么的,闻泽这张脸太过招摇,还是低调些好。 他们给了大牛叔一些酬金当谢礼,随后便去镇上的驿站送信。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