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辞头一回被哽得一噎,一时无言,到出了医馆,大佬的一张脸还是黑的。 童萌发不出声音,但抖动的双肩还是 了情绪。安陵辞额角一跳,一掌按在童萌头上将她的脑袋掰过来,果见那张小脸上的眉眼早已弯弯如月牙,嘴角上扬 出雪白皓齿,笑得一点都不矜持。 安陵辞一扬眉梢,按在童萌脑袋上的手下移,扯了她的脸:“妹妹觉得很好笑?” 是真的很好笑。 童萌开心地扯了大佬的脸,双手同时扯。 “呵。”安陵辞睨她,“妹妹如今说不出话,胆子倒是长了不少。” 童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忙松了手。然安陵辞脸上已被她掐出了浅浅两道红印,与大佬的气质甚为不搭。童萌想了想,又伸出双手在大佬两颊边 了 ,一脸坚定:嗯, , 就不疼了。 旁边一个孩童跑得正急,冷不丁磕了一跤,他后头的妇人追上来,一边替他拍掉衣服上的灰尘,一边问他:“哪里摔疼了?” 孩童抹着泪伸出手来,那妇人半是嗔怪半是哄道:“好了不哭了,娘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安陵辞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瞥了童萌一眼,忽而将脸凑近,眸 微深:“妹妹也给呼呼?呼呼,哥哥就不疼了。” 呼你个头! 童萌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大佬,气呼呼迈步走,假装没有听到身后轻轻浅浅的笑,笑得人心尖都发烫。 不远处,百里荇瞧着两人背影,身侧的拳握紧又松开,良久才缓缓道:“重谢那些大夫,让他们都回去吧。” 听到身后人应是,百里荇垂下眼。 他袖中还放着那只刻了字的银镯,原本是寻不到机会还,如今才知,不是寻不到机会,是他不想还。 他竟自私地想留一辈子。 “你们看那儿!是不是走水了?” 街上蓦然有人高喊,引得人纷纷抬头。 这条街的屋舍都不高,一眼就可以看到后头略高的建筑。随着路人的指向,百里荇回过头去,果见浓烟滚滚冲天,看着火势不小。 那是……万花楼! 百里荇立时踏檐而上,果见是万花楼走了水。安陵辞和童萌也听闻了动静,同往万花楼赶。 看浓烟阵仗便知火势不小,待靠近万花楼才知火势岂止不小,整座楼都被火海包围,甚至殃及旁边屋舍。水龙队已调来了水车,加上周边百姓的扑救,火势却依旧猛烈,烧不尽一般。几步之外都能 受到蒸腾的热气,楼里早已是一片火光。 安陵辞眉眼深沉,他在万花楼外留了人,却还是让这万花楼背后的人完成了这招丢卒保车,可见那人不仅消息灵通,还颇有几分手段。 安陵辞眯了眯眼,真是好久没碰到这么棘手的人了。 瞥了身旁人一眼,安陵辞淡淡道:“百里少主以为如何?” 百里荇皱眉:“江湖中深藏这样一人,是武林之祸。” 万花楼烧成这样,怕是什么都查不到了。 “浮西五鬼中的冯娘,如今在叶老爷子手上?” 百里荇立时明白了安陵辞的意思,他绑了冯娘之后就 到了飞鸾阁,任由飞鸾阁中人处置。那冯娘与万花楼打了多年 道,又是江湖中人,或许能有什么线索。 “我这就派人过去。”但愿,飞鸾阁还没处置冯娘。 “少主!” 正在这时,一人捂着肩头踉跄而来,脸上血迹未干,肩头血 仍旧不断从指 间 出,显然伤势不轻。 百里荇眉间一蹙,二指迅速在那人 前几处大 上拂过,那人顿时吐出一大口淤血,面 总算缓过来几分。 “少主,属下失职,曹姑娘出事了。” 曹姑娘……难道是曹雯? 童萌心头一紧,也上前一步。 此人正是百里荇派出去护送曹雯回金沙帮的两个属下之一,百里荇沉了神 ,暂时顾不得万花楼,只问:“出了何事?” “我们护送曹姑娘回去路上遇到两个人,武功均不弱。一个是光头和尚,另一个使银 长鞭,我们不敌,曹姑娘被那二人掳去。属下回来报信,另一个兄弟已去追了。” 几人闻言心头皆是一沉,听描述,是浮西五鬼中的剩下两人: “假慈悲”无方和“ 鬼”封萧萧! 作者有话要说: 团子归来啦! 专栏戳我戳我戳我~(づ ̄ 3 ̄)づ 第61章 分镜六一 浮木 无方和封萧萧是在报复百里盟。 百里荇抓了万如一和冯娘已不是秘密, 无方和封萧萧是故意挑百里盟下手,才会抓走由百里盟护送的曹雯。 若真是如此…… 百里荇眼底一沉, 那他便害了曹姑娘! 百里荇派出的两人均受了伤, 一人先回来,一人追踪过去, 沿途留下记号。他们几人沿着记号追踪, 在河畔发现了那人的尸体。 他半身都泡在河水之中,脖子上有明显的淤痕,半张开的嘴里一片血污, 而双眼还是睁着的。 百里荇合上了他的眼,伸出的手渐渐凝握成拳。 河畔生草, 有一膝之高, 其间一道小路比同肩宽。与其说那是道小路, 倒不如说那是什么人行走之后留下的,两侧草木皆经受 折, 似是有什么东西被人从这里拖拽过去。 童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就好像心头被一 细绳牵着、扯着, 怎样折腾都落不到实处。 隐隐人声从河畔那头传来, 惊起枝头寒鸦。那枯树枝丫上没有半片新叶,树中腐朽成 ,似乎随时都会簌簌成泥。 曹雯就躺在那棵枯树底下,眼中一片荒芜,无方还伏在她身上,封萧萧的银鞭 住了她的脖子, 越收越紧。 “蹭”的一声长剑出鞘,一剑削断了那银鞭。封萧萧收手不及,连退了几步,不等他反应过来,百里荇已纵身追来,一手握住剑柄,横亘一剑立时让封萧萧 前留了剑痕血 。 百里荇那一剑令无方有了警惕,安陵辞欺掌拍来时,他已凝了双拳,背脊绷如弯弓,直抵安陵辞一掌。然那一掌临至近前,竟仿若佛手千绀,虚虚实实看得无方眼前一花,神思之间不过凝滞了一瞬,便叫那一掌硬生生推开两侧拳风,直抵他 前,将他一掌拍了出去。 无方撞在那棵枯树上,“轰隆”一声,树干应声而倒。无方猛地 出一大口血,血 溅在襟前,染得那袈裟愈红。 童萌径直跑向曹雯,直到近前才看清她的模样,却撞得她心口一颤,险些就要站不住脚。 曹雯的身上几乎都是血污,衣不蔽体一动不动,那双眸里面的光芒已尽数熄灭,仿若只是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只有 暗不见天 。 童萌半跪下来,小心翼翼扶起她的头,将她半抱在怀里,一遍遍无声叫她的名字,直叫得喉口撕疼,才勉强发出一点声音,仍是沙哑得低沉。 “雯姐姐……” 仿佛是这一声拉回了曹雯些许神志,她眼睫一颤,从眼角划出滴泪落在童萌掌心。若非这滴泪还是烫的,童萌几乎要以为她抱了具尸体。 百里荇一剑连着一剑,每一道剑痕都深深留在封萧萧身上,却好似每一剑也入自己心头三分。百里荇右手一颤,几乎就要握不住剑柄,他垂下眼,将剑深深掷入地里,甚至没有勇气直视曹雯的眼。 他无声 下外袍,给曹雯盖上。 童萌咬着牙,将曹雯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小心放下她后突然起身,拔了百里荇的剑。 畜生! 这两个畜生! “君姑娘!” 童萌举了剑,举剑的手却被安陵辞牢牢握住。她抬眼撞进那双深眸,那双眼里深浓一片,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又似乎什么情绪都包含在一处,只看着,就有一股安抚人心之力。 安陵辞缓缓走上前来,将她半抱在怀中,另一只手蒙上她的眼睛。 童萌瞬间陷入黑暗,只有他的声音落入耳中,像是情人间的低语呢喃。 他道:“杀人这种事,哥哥来就好了。” 童萌的手下一空,下一秒,就听到剑锋破开血 的声音,夹杂着无方的闷哼。一剑又一剑,刺入再拔出,到最后,已听不到半点呻/ 。 安陵辞的手放下后,童萌依旧没有睁眼,内疚心痛如同藤蔓一般将她掐紧,几乎就要 不过气来。童萌只觉得自己冰凉发颤的手被眼前的人裹在掌心,用他手心的温度一点点焐热了她。她这才开始大口 气,仿佛溺水之人抱住了浮木。 童萌一点点睁开眼,一眼便看见了眼前的人。 安陵辞,就是她的浮木。 · 复州城上,长歌山庄。 君拂歌披了件单衣,推开了汀芷院的大门。 自那 ,他与小萄大吵一架后就再未踏入过这里,仿佛已过了许多时 ,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安陵辞在他身体中时受了重伤,他没在药门休养,直接回了长歌山庄,近 才能下 。 小萄这里似乎同他印象之中没什么出入,然细细一看,却还是有些区别。比如原本那个空着的水缸被搬到了院子右侧,里面没栽荷花,却有一把铜钱草,还有几尾灵巧鲤鱼在草叶下探头探脑。 君拂歌笑了笑,一转头看到空 的屋子,眼中笑意又淡了些。 原先他总以为自己不在小萄身边也没什么,她总还有姜晴照料,女孩子之间,应当比他这个兄长更亲近一些。可不久前他才发现,骨 血脉之间很多东西是旁人替代不了的。 小萄的身子一直不好,是他这个哥哥太不称职了。如今他想弥补,却又该去何处寻他的妹妹? 房门被人从里拉开,双鸽见到站在门口的君拂歌愣了愣,回过神来忙上前请安,犹豫了会儿道:“您的身子还未大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庄主放心,小姐这里我每 都打扫得很干净,同小姐在时一模一样。” 君拂歌的目光在双鸽身后的房间里顿了顿,蓦然一声破空,有什么东西直飞而来,伴着一声沉闷笃响,钉在了一侧墙面上。 下一秒,山庄周围哨声四起,这是山庄警戒的暗号。 君拂歌眉眼一沉,朝墙边走了过去。钉在墙上的是一支短箭,箭头与墙面间还隔了张信笺。君拂歌将信笺取下,只扫了一眼,眉眼沉 便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古怪的神 。 似喜似怒,叫人分辨不清。 唐昇匆匆赶来,请罪道:“属下失职,方才竟令人闯入庄中……” 然君拂歌抬手止了他的话,只道:“将周围警戒都撤了,不用去追方才那人。你们速去望城查探,看是否有小萄的消息。” 唐昇一愣,眼角扫过君拂歌握在手中的东西,没有多看,只低声应是。 唐昇离去后,君拂歌又展开了那张信笺,信上不止有君小萄的消息,还画了一朵红莲。 这样就敢闯他的长歌山庄,也不知她是嫌命长,还是勇猛过了头。 君拂歌蹙眉瞧了半晌,才轻道了句:“字丑便罢了,怎么连画也画不好……” 君拂歌将纸折起,一旁双鸽以为他要丢掉,上前一步去接,然只见到庄主拢了拢身上单衣,便迈步而走。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