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岂躬身致谢,又把信封往前递了递。 鲁国公接过去,捏了捏,从里面取出一封信和一只玉佩,阅后又道:“逾静虽说行事孟浪了些,却很有担当嘛,乃是至情至 之人,我家榕榕没有这个福气啊。管家,告诉夫人,把表姑娘的嫁妆理一理,再 一千两银子,找个好 子把亲事办了。” 管家一拱手,应了个“是”。 鲁国公这才看向纪婵,说道,“司家书香门第,一向规行矩步。望你成亲后谨言慎行,你还有叔叔弟弟,莫辱没了纪家所剩无几的好名声。”说到这里,他一甩袖子转身向门外去了。 纪婵心想,有文化的人就是含蓄,不过是让她闭嘴罢了,却旁敲侧击地说了一大堆用不着的。 她掐了自己一把,又想了想隔着时空的父母和小弟,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司岂对她的眼泪视而不见,慢慢收了 角上的谄媚,漠然说道:“你也回吧,五天后便是吉 ,你准备准备。”说完,他也走了。 这脸变得可够快的! 纪婵哂笑一声,等司岂不见了人影,抹了泪,朝二门去了。 纪婵一进客院,守在门口的两个五大三 的婆子就给院门上了锁。 纪婵明白,自己被软 了。 她在堂屋坐下,朝婢女书香招了招手。 书香退后一步,防备地说道:“国公夫人已经把卖身契拿走了,你休想再折腾我!” 纪婵笑了笑,原主固然可恨,但其所作所为再恶心也是光明正大的,对这位书香也向来信任有加,就算时常责骂,也在底线之上。 书香和国公夫人联起手来,给一个没爹没娘的姑娘家下 药,既无忠诚也无道德,着实可恶! 她打不到国公夫人,需 后徐徐图之,但这背主的丫鬟必须得教训。 纪婵拿起茶杯重重撴了一下,“倒茶!” 书香冷笑一声,“不倒, 喝不喝。” 纪婵心中的 火陡然变盛,抓着茶杯就掷了过去…… 只听“哎呀”一声惨叫,茶杯狠狠砸在书香额头上,落地时又发出一声脆响。 鲜红的血顺着额头 下来,书香用手一抹,糊了 脸。 婢女画香白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书香看着手上的血,愣了片刻,随即拔腿向外跑,“杀人啦,杀人啦!” 不多时,大门 开,几个婆子一拥而入,将书香画香带了出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纪婵反而自在了,痛哭一场,自去净房舀了水,把伤口清理干净,包扎好,上 休息去了。 一连三天,除一 三餐外,纪婵再没见过一个陈家人。 第四天,国公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带着一群人来了。 她们搬走了纪婵从襄县带来的一整套新红榉木打造的家具,又送来了嫁衣、婚书和一千两银票。 第五天傍晚,纪婵拎着包袱,被几个婆子 着上了司岂带来的喜轿。 这一整 ,原主的姨母和表姐弟依旧不曾 面。 纪婵像个乞丐一般被人打发了,鸦默雀静地成了司岂律法上的 子。 司岂在西城有房,还是座三进大院子。 喜轿停时,大门口既无 亲之人,也无鞭炮锣鼓之音,冷情得跟她在国公府的院落一般。 纪婵的心彻底凉了下来,她想了想,主动摘掉头上的盖头。 “到了,下来吧。”司岂说道,声音清冷无情。 轿夫掀开帘子。 纪婵也不矫情,利索地扭了大腿一下,哭着下轿,迈着小碎步跑进了院门。 司岂也跟了上去。 两人在外书房面对面坐下。 纪婵擦干眼泪,哽咽着说道:“我……” “你应该看出来了。”司岂皱着眉头打断她,“我不喜 你,当时答应娶你,只是不想你无辜送死罢了。”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和离,我给你银子,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第二,不和离,但我不会让你生下我的孩子,我送你去庄子,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纪婵揣度了一下原主的反应,一拍桌子,质问道:“所以你就是吃干抹净不认账了呗?” 司岂无奈地摇摇头,道:“你要怪,当怪你姨母和大表姐,她们为了与我悔婚,一手促成了这桩祸事,我同样是受害者。如今我请官媒写婚书,亲 你过门,已然仁至义尽。” 纪婵暗道:也是,此人再不济,也把章程摆到了明面上,比国公府那一窝 暗的渣滓有担当多了。 她用帕子捂住双眼,假假地呜咽两声,说道:“不管和离不和离,你都不要我了,我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 原主身体不错,小 子向来准时,她算过,五天前正是危险期。 司岂怔了片刻,鼻尖上飞快地沁出一层细汗。 他取出手帕擦了擦,说道:“如果不和离,自然一同抚养;如果和离了,孩子的归属你说了算。如果你想抚养,我再给你两万两银子,但你要给我一个保证,保证 后不会以任何借口 扰我的生活。” 纪婵停止假哭。 两万两银子,这可是相当大的手笔了! 司家不是书香门第吗,居然会如此富有? 或者,司岂 本就是在吹牛,只为把她打发了? 这时候,小厮递上来一只木匣,司岂接过来,打开,放在纪婵面前,“这是长安钱庄的银票,一万两,只要你肯和离就是你的了。” 纪婵捂住脸,垂下头,静默许久,才道:“我同意和离,你写个文书吧,孩子和银钱的事都要写进去。” 其实,银子她是可以不要的,但孩子的事必须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大庆朝颇有唐风,女子改嫁者从不鲜见,便是原主在此,也一样会同意和离。 毕竟,跟守活寡、憋憋屈屈地看人眼 过活比起来,带着钱财改嫁要潇洒滋润得多。 只要不傻,这样的账人人会算。 司岂为了摆 纪婵,显然认真做过功课了。 思及此,纪婵冷笑了一声。 第2章 “吱嘎……” 铺的门开了,门 里挤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他上身穿着一件姜黄 的厚棉袄,大脑袋上戴着棉袄自带的棉帽子,遮住大半张脸,只留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门槛有些高,小胖子的小短腿将将落地,松软的白雪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小脚往前一出溜,人就栽倒了,一 股坐到了门槛上。 “shit!”小胖子又脆又快地骂了一句。 他完全不懂这个词究竟什么意思,只听自家娘亲骂得过瘾,便偷偷学会了,时不时地学以致用一下。 “哟,胖墩儿又出来扫雪啦,你娘呐?”对面包子铺的老板娘扬声问道。 “赵婶婶,我娘亲做早饭呢。”小胖子艰难地撑着笤帚站了起来。 包子铺的赵婶子拄着大扫帚,直了直肥硕的 身,对隔壁正拉风匣的铁匠说道:“瞧瞧,还是人小纪会教孩子,胖墩儿还没他娘小腿高呢,就想着帮他娘干活了。瞅瞅我那几个傻儿子,啧啧……人比人气死人哟。” 恰好, 铺左边的杂货铺也开了门,走出一个红袄红裙的清秀姑娘,冷哼一声,道:“让个三岁小孩出来扫雪,她还是人吗?” 小胖子一歪头,凌厉地瞪了那姑娘一眼,“你才不是人,我出来堆雪人的。”他口齿伶俐,反击又脆又快。 赵婶子抹搭那姑娘一眼,说道:“让三岁的孩子扫雪是不成,你十五了,你娘让你扫雪总成了吧。” “我就不扫,我娘都没说什么呢,要你管。”那姑娘跺了跺脚,又进去了。 “娘俩一大早上就吵,一里地外都听见了,还没说什么。尖懒馋滑,一看就是个赔钱货。”赵婶子小声嘀咕几句,把自家前面的街道清扫出来,回铺子里去了。 胖墩儿拿着笤帚,一点一点地把积雪扫起来,堆到窗子底下,起了一个尺余高的小鼓包就停了手。 他扔掉笤帚,在雪堆旁小心翼翼地蹲了下去。他的棉 厚,腿还短,这个动作做得颇为艰难,刚蹲一半就又摔了个 墩儿。 小人贼兮兮地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松了口气,赶紧爬起来擦擦 子上的雪,撅着小 股,拍拍打打地堆起雪人来…… 纪婵出来时胖墩儿的小雪人已经堆好了。 小雪人半尺多高,肚子大,脑袋小,脸上还有两个石子做的黑眼睛。 虽说不够完美,但雪人的雏形已然具备,对于一个三岁半的孩子来说相当难得了。 “嗯哼!”纪婵清了清嗓子。 胖墩儿立刻回了头,小手笑嘻嘻地指向那片秃了一小块的雪地,邀功道:“娘,我来帮你扫雪啦。” 纪婵点点他的小脑门,“雪人堆得不错,雪扫得很一般哟。”她 起大扫帚,一划拉就是一大片,“这才叫扫雪呐。胖墩儿,你等娘扫完雪,咱们再堆个大雪人,就站在你的小雪人身边,好不好?” “好。”小胖子眼里有了几分雀跃,自动自觉地后退两步,捂紧小嘴,防止飞起的细雪落到嘴里去。 纪婵动作快,不过盏茶功夫, 铺前面的雪就被清理干净了。 她用铁锨把雪堆高,拍实,正要塑形,就听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一人一马从官道上跑下来,到街道上时马上之人“吁吁”两声,马跑的速度慢了,踢踢踏踏地到了 铺门前。 中年男人下了马,笑着朝纪婵拱了拱手,“纪娘子,有大案子了,我家大人有请。” 纪婵一怔,问道:“现场怎么样?” 中年男人道:“现场在进京的官道上,往来都是车辙和脚印,几乎没有勘察的价值,所以只是请纪娘子看看尸体。” 纪婵点点头,“那就不急了,朱大哥进去喝杯热茶,稍等片刻,我把手头的活儿干完。” “这……”中年男人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大理寺少卿司大人回京,昨天到的襄县,就住在襄县的驿站里,他在主持这个案子。” 司岂? 纪婵有些惊讶。 襄县在顺天府的管辖内,距离京城只有一天路程,纪婵经常为衙门工作,对京城的官场甚是 悉。 三年前,司岂中了状元,随后新皇泰清帝继位,任命前次辅司衡担任首辅,司家重新回到大庆朝的政治权利中心。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