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艰涩、喑哑又似带着孤注一掷后的疲顿,道出这句后,她似被此话走了大部分力道,肩膀随之委顿下来。 此话一出,宋毅只觉得自个好似耳鸣了一瞬,好似刚才瞬间有万千烟花在他耳畔腾起过。 抬手狠抹了把脸,他猛地上前一步:“退?如何退?”他盯着她反问,却又不等她应答,快她一步说出条件:“你必须要留在爷身边。” 她略一沉默,缓声道:“好。” 宋毅神陡然一震。却在下一刻,又听她一字一句清晰道:“但我不会与你有任何名分上的牵扯,无论也好,妾也罢。且生同寝,死不同。” 宋毅猛地握紧了拳头,随即上前两步,死死盯视着她,驳斥的话已经腾到了口舌上,却又生生被他强按下去。 “好。”他几乎是从牙里挤出此字。 他万分忌惮她此刻,眸子里那全然无所顾忌的模样。 且她难得对他让步,他又如何舍得毁掉这局面。 其他的,后再议罢。 “除开陪你的时间,我有自己的生活,你不得随意干预、阻拦。” 这个条件宋毅没立即答应,他琢磨了番还是不太确定,皱眉问:“比方说?” “如穿衣吃饭我有自己的品味口味,你不得强制命令;再如我总不会一直待在你后院里,会出门或逛街或游玩或其他,这些是我自由,你不得干预。” 宋毅眉宇舒展:“好。但你不得做些危险之事,出门在外亦会派些人跟着,这个没得商量。” 苏倾默了下,道:“好。” “最后一条。”苏倾缓缓道:“你若要娶或纳妾,请放我离开。” 宋毅没有答话,只盯视着她。 苏倾看他:“待到了那时,也就说明了,大人也并不是非我不可,不是吗?那又何不成全我,好歹也算做了件善事。” “你这话倒说的极是。”他笑道,却又缓缓收了笑,目光始终不离她左右:“爷应了。只是苏倾,爷要你后将那些个从前统统抹掉,便是连想也不得想,你可愿意?” “我也应了。” 似乎是她答应的太过痛快,对面男人神闪过狐疑,她遂轻声解释了句:“其实,你来寺院之前,前尘种种我皆都忘了的。” 宋毅脊背僵了下,目光下意识的扫过地上的那些药,心中大恨。 回过神,他将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身上,沉声道:“那我们便约法三章,如此定下了。可需要爷笔墨纸砚伺候,盖章画押?” 苏倾摇头:“不必了。大人将来若要毁约,也不会被一纸合约给制住。”说到这她双眸直视面前人,平和却又是不容置疑的刚毅:“大人,这是苏倾最后的底线。” 宋毅被她眸光给触了下。微怔后道:“放心。” 离去前,他几步上前,按住她脑后俯身用力将她亲吻,直待气吁吁的分开。 “三后过来接你。”他道:“爷断不会亏待你。后,你苏倾在这世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离去后,苏倾兀自坐了很久。 这一夜,紫城内放了整整一夜的烟花,照的紫城的上空犹如白昼,绚烂至极。 第122章 赐府邸 今早朝, 乾清太监总管手捧明黄圣旨,躬身趋步上殿, 当众宣了圣旨。 宋毅平掳有功, 特晋天下兵马大元帅,加封一等护国公, 世袭罔替,加太傅,赐金书铁卷。另赐国公府, 赐缎百匹,黄金千两,良田万顷,金玉珠宝若干。 原来是给那宋国舅的嘉奖令。 众臣工恍然。按说当宋国舅率兵勤王,立下不世战功, 本该早做嘉奖, 奈何圣上遭了不测命垂危, 这嘉奖令就此迁延了下来。如今圣上龙体略有起,也合该将此提上程。 只是听着这接连的加封和赏赐,众臣内心却无法平静, 宋国舅本就掌管天下兵马,重权在握, 如今再加封了世袭的一等公, 甚至还被赐下了免死金牌,这等嘉奖在臣子中可算是极峰了,不可谓不重。 散了朝后, 便见那宋国舅令人驱车,直往皇城东城区的方位而去。众人不免头接耳一番,东城区大抵是皇亲贵胄所在之处,想来圣上所赐的国公府应该坐落此地。 没过多长时间,他们便得了信,昔九殿下的王府改作了国公府。 又是几多惊叹羡。 前九王府占地足足百亩,威严气派,富丽堂皇,听说里头光房间就有九十九间半,装饰皆为奢华,青碧绘饰斗拱檐角,琉璃瓦兽用于屋顶,不知羡了多少达官贵胄。 九王兵败被俘后,众人还当此处少不了要荒废个十几二十来年,直待皇子长大册封,再入住此府。可哪个也没曾想,此地如今竟作了国公府。 若单以国公身份入住此处,的确有违规制,可那宋毅不单是国公,更是国舅,到底也是皇亲国戚,如此一来,倒也使得。 想来这宋国舅得了此府定是心花怒放,否则焉能这般迫不及待,当就遣人将一车又一车上等的楠木、绿琉璃、奇石、锦缎、听说甚至还有金箔,直往这府里头运,又召集了数百个能工巧匠一齐动工,敲敲打打搬搬运运的,便是隔了条街都能隐约听得里头动静。 不过再转念一想,苏州的宋老太太不便要上京,倒也难怪宋国舅这般迫切的大兴土木。 怡景内,宋贵妃将从国库里挑拣来的四箱珍奇古玩,以及自己里另外拨出的六箱金玉珠宝、贡缎头面等物,凑了十箱,令人仔细抬着往那国公府里送去。 前头他大哥特意令人捎了话来,望她这能匀些巧玩意予他,以及外头难见的贡缎等细之物,一概匀些予他。 宋贵妃自然欣然应允。 她娘与二嫂不进京,她这做女儿小姑子的,自然也要做回脸面。往些年她因不受圣宠,饶是身为贵妃却也着实憋屈,万张眼睛盯死在她怡景处,令她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家里头便也未曾沾了她多少光去。 如今好了,她否极泰来,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娘家人的事,她自然上一百个心,便是不为她娘,也要为在她嫂子面前做回大脸面,省的还让人误以为,她这做贵妃的小姑子只是皇里头杵着的摆设。 当即就开了国库,想着她大哥嘱咐,便尽挑了些巧的玩意,随意一件放在外头,都是足矣令人抢破头的稀世珍宝。 其中最为出彩的便是一盏蟠龙口衔玉灯。玉灯一经点燃,蟠龙的鳞甲便会随之轻动起来,熠熠发光,如同星子闪耀。 这些器物无疑都是超规制的,可宋贵妃一概不顾,只要她觉得好的,统统装了箱带走。 她娘家风光,试问天下人哪个敢说半字?且若不是他们宋家人驱了匈奴,平了内,还指不定是怎个大,便是区区几个物件,又如何用不得? 遣人将东西送去国公府后,宋贵妃心情大好的来到乾清,照例接了太监手里汤药,至龙榻前坐下,然后大概搅了搅碗里药汁,舀了一勺径直灌入卧榻的人口中。 圣上被呛得屈身直咳,药汁溅了襟,宋贵妃拧眉嫌弃的看他一眼,然后就坐的远些。 待咳声平复,圣上平躺在榻上,面枯败,张着嘴呼哧呼哧着气。 “朕知道你怨恨朕。”他平躺着望着帐顶,一声长一声短的呼着气,话虚弱无力:“怨恨不打紧……可你不要阻拦大皇子来看朕。” 宋贵妃兀自搅着汤匙。 “朕如今虽苟延残,可到底做过多年太子,当过几年皇帝,又受过这番大教训……他将来要做皇帝,为君之道,他要清楚……” 啪。是汤匙碰触碗壁发出的清脆响声。 宋贵妃冷漠道:“大皇子将来自然有太傅教导他为君之道,就不牢圣上费心了。” “太傅……”圣上却挣扎着将脸转向她:“妇人之见,糊涂。你大哥向朕讨了军权还不够,还要做太傅教导储君,又要封一等公,要免死金牌,最后连王府都要了去……你可知,身为皇帝,对他这个臣子,已赏无可赏。” 宋贵妃不以为意。她宋家自有泼天之功,自然要这天下独一份的赏赐。 “今你借你大哥威势,得以享此荣光,他你也必会忌惮他权势滔天,阻你皇儿皇权之路。” “煜儿姓姒不姓宋,宋毅姓宋非姓姒。” “迟早一,你会明白,朕此话深意。” 宋贵妃舀了一勺药汁,重重的入他口中:“圣上还是喝药罢。” 圣上勉强咽下,却挣扎着又道一句:“你可细揣一番,当中大,为何你宋家势力尽数去往慈宁救大皇子,却未曾拨半分与你?” 宋贵妃身体一僵,随即瞪向他:“皇儿是我的命,他若有事我活着又有何益?只要保的皇儿无虞,我如何都使得,就是一命换一命都可。圣上想要挑拨我们兄妹关系,怕是打错了算盘。” 话虽这般说,可他的这番话到底影响到了她,饶是她劝说自己当事态紧急,而宋家势力有限着实无法两头顾及,可却还是仿佛有无形的细线,在她心口勒了一道细痕。 三后,国公府正门大开,九十九名府中骑兵策马而出,马上金鞍,人披金甲,众星捧月般簇拥中间一华盖马车,车舆四周以绫罗绸缎装饰,附之香袋佩鱼等物,当真是宝马雕车香路。 近百骑兵浩浩的往城外驰去,京城百姓有那恰巧见到的,不免驻足观望了好一阵,有那眼尖的,便瞅见那一马当先之人,着了身暗红领深衣策马疾驰,煞是英威武的,颇为眼。再一细忖,嚯,可不是前些时带兵勤王的宋大元帅? 骑兵开道,华盖马车入寺。 在禅院前,宋毅翻身下马,大步走向禅房,而后立在门前,看向门内素衣静立的人。 “苏倾,爷来接你归家。” 国公府里悬灯结彩、展开鸾凤,尽是笙箫鼓乐之音。马车径直入了府邸最深处,那里横有一座后罩楼,屋顶都用绿琉璃瓦、脊吻兽,配殿屋都用灰筒瓦,远望过去,壮观非凡,雍容华丽。 马车便在楼前缓缓停下。 抱了苏倾下了马车,宋毅未将她放下,却是径直抱了她入了楼踏进了殿中,这方俯身将她放下。 “后你便居这。”宋毅看她笑问:“可还意此处?” 白玉铺地,金箔贴柱,甚至连墙壁上都一概用金箔贴。且不论那些珍奇摆件各古玩,就单单这些,就足矣衬的整个大殿金碧辉煌,极致奢华。 苏倾收了目光,轻声道:“好。” 她子素来淡,除非惹急了她,否则他难得从她面上看出其他波动的情绪。因而此刻,他也不太拿得准,她是否喜他造的这座金屋。 念头一过,他随即牵过她手,带着她来到殿外,边走边笑道:“不喜也不打紧。时间太紧,那些个瓦匠干活,活计就失了些细腻,如今瞧着这大殿也着实犷了些,到底失了几分雅致。” 说着又抬手指向前方一片假山花园:“爷打算在那另兴土木,效仿古时汉建筑,敕造椒房殿,殿前设双阙。届时网罗天下能工巧匠,能细雕琢至每个檐角,定合你心意。” 苏倾闻言怔了瞬。饶是再不通历史之人,怕爷知这椒房殿象征中,臣民私自建造岂不违制。 这般念头在脑中闪过,苏倾便不再细究,毕竟他如何狂悖只是他的事,与她无干。遂只道:“我只需一方静地就可,用不着这般大兴土木的。” 宋毅闻言微顿了瞬,捧过她的脸俯身看着她:“爷的人,建那九层阙都尚嫌不够,区区个椒房殿,算得了什么。” 苏倾便阖眸不语了。 宋毅知她虽做了让步随他入府,却到底不是真心实意的跟他,想必她这心里头还不知存了多少埋怨和抵触。遂也不敢太过她,只转过话题,略叹道:“凉州城墙上你父兄的尸身,爷已派人取下厚葬,你且安心便是。” 苏倾没料到他会这般做。 怔过之后,她后退一步对他深深施过一礼:“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宋毅忍不住眉目带笑,忙上前一步将她扶起,顺势揽入怀中:“爷应当做的,你何必见外。” 说着便揽她入了殿,心里不免暗自告诫,务必徐徐图之。 入夜,榻上翻云覆雨之际,他将她圈抱于怀中亲吻,强忍了挞伐之意,动作间温柔小意了许多。 “苏倾,就安心跟了爷罢。”他与她耳鬓厮磨,足的喟叹:“给爷个圆。爷一生得意,唯独缺憾你这处,你若肯愿给爷,那这世间至好之物,哪怕让爷一一捧至你面前,爷也甘愿。” 说话间,他伸指点住她的心口,意有所指。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