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早一点完成。 这时候中午的困乏已经过去,又是神抖擞,答题作文、抄写,都能一气呵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乡试第一场的试炼,他今觉比乡试的时候轻松许多,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身体见长,越发可以跟上成的思路导致的。 烧完一蜡烛的时候,他就将卷子誊抄完毕。 错字、避讳问题,他从来不用担心,一直给自己灌输那种古代文字狱可以杀人的理念,他已经如同呼一样会主动避讳那些帝王不想让百姓用的字。 这是自己洗脑的结果。 他觉得自己第一篇文章写的不如第三篇好,觉第三篇文章写出了自己有史以来的最高水平。 只可惜,阅卷重第一篇,可惜。 他心有不甘,恨恨地把所有文章都装进卷袋里,若是第三篇做首的话,依据他对杨琦的分析,绝对可以取一个高高的名次,第一篇他不敢保证。 万一不中……这个万一给林重吓了一跳,参加科举以来,他一直都算顺利,所以内心里也没有自己不中的想法,总觉得只要不犯傻,取三百个人,自己是十五个解元中的一个,总有机会被选上吧,无非就是名次好坏而已。 解元要是不中,那不是成了天底下的大笑话了? 可万一真的不中呢?史上也不是所有解元都能中进士,不是没有特例的。 他摇摇头,把这怪异的想法赶走,想着等考完试,知道成绩以后,自己要去拜访唐煜的。 那是自己的乡试座师。 把第二蜡烛也烧完,林重就起身卷。 这时候不少人都开始卷了,能够来参加会试的,都是全国范围内选拔的英人士,可以说是尖子生里的尖子生,自然都不会差。 林重那个自己必中的想法又略微有点按下去,不知道是不是被林家祖上的事儿以及大家都不中进士的“传统”潜意识给影响了,自己竟然患得患失起来。 虽然他没有刻意去想“不能让太和大爷爷失望,不能让林家堡失望。太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有生之年一定要让她看到自己中进士”这些诸如此类的,可实际心里一直都记着的。 潜移默化的,他和林家其他的子弟没什么不同了,虽然嘴上不说一定要给家族争光,可他每走一步,考虑的也都是林家堡,是大爷爷太,是自己的爹娘…… 一定会中的吧! 他握了握拳头,然后拎着考篮,抱着考卷袋,浇了一点水进风炉里,就把风炉和炭之类的留在这里,只把碗筷锅拿回去。 幸亏考完一场让回去,如果九天关在这里,是要冻死的。 卷的程和乡试一样,受卷官、弥封官、誊录官…… 此时天已经黑了,贡院重新挂起了灯笼,虽然考试的时候觉得轻松,可往外走的时候,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觉有点飘。 可不要摔倒出丑! 他正这样想着,就有人“啪叽”摔在他脚下,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他赶紧蹲下去询问:“兄台、兄台?” 那人没回应,他只好将那人翻过来,靠,居然是吕明宪! 他一时间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若是别人,他想也不想就直接给醒。 可吕明宪……通过陆延等人的打探,这人自尊心特强,又清高得很,要是醒来看到自己,只怕不但不反而会嫉恨自己看到他出丑吧? 这么一犹豫他就想还是走开,反正这里有那么多人呢,吕明宪也就是累晕过去,没事儿的,这事儿他有经验。 就在他刚要走的时候,这时候吕明宪自己醒了,睁眼恰好看到林重一脸的纠结,他急忙爬起来,也不管自己头晕眼花,看也不看林重深一脚浅一脚地就逃了。 林重:……完了完了,这梁子是结下了。 他叹了口气,恰好陆延几个也卷出来,看到他这样子,关切道:“怎么啦?” 林重摇头,“没什么,不小心看到吕解元摔了一跤。” 陆延笑道:“这有什么好叹气的?” 蓝琇比较懂这种心理,拍拍陆延的肩膀,“咱们回去说吧。”他们很自然地就替林重拎考篮。 林重忙道:“不重,我自己拎。” 走到龙门的时候,沈君澜带了两人正巡绰过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陆延和蓝琇等人对锦衣卫也没太大好,两拨人就不认识一样错身而过。 第150章 伊人 第二场与乡试一样, 论一篇, 诏、诰、表任选一片, 判五道。 这个有沈之仪以及诸位官场的亲朋帮衬,自然更轻松, 尤其还能拿到杨琦的一些文章, 各种文体都有。 论就是一种说理文,著名的《过秦论》, 只是二三场没有第一场那么受重视, 甚至可能考官们都不去阅卷, 所以考生很少人会认真学习这个, 无用社的学生除外,林重已经逐步引导他们以学习为乐, 在做官之前, 学习为业,那就学得通一些,广度深度都进一层才好。 表的话有《出师表》, 诰就更多了,判就是对案例的判词。 众人已经十分悉,现在甚至也不需要了解杨琦的风格,只需要据大明律以及现行的一些来写就好。 第二场没有人再夹代, 搜检就轻松得很,不过辕门官已经换了,辕门的搜检士兵也都换过,龙门依旧。 第二场沈君澜只是扫了一眼, 都没有搜就他们过去。 林重则把自己的貂绒背心藏得牢牢的,绝对不能再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学问更进一层,他觉第二场没有太大的难度,也可能因为如今重首场,心理自然而然的轻视也不一定,就好像现代的必修课和选修课一样,地位云泥之别。第二场注意一些格式、避讳以及制式,基本就没问题,不要出大错被贴出去就好。 第三场依然是策,比乡试还少了两道,只有三道。 其实在林重看来,这第三场的考试反而应该放在最重要的地位才好,因为这场的策问,类似于君臣对,有问有答,是具有现实意义的,以后面君少不得有诸如此类的很多。 林重虽然觉得轻松,却也不会大意,抱着一种终于可以亲身体验一把的研究心态来写这些题目,到时候好好地记录下来,也许可以给后世子孙留下非常详实的记录,让他们知道这时候的科举考试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当然前提是没有什么文化浩劫。 十五第三场考完,众人就轻松了很多,反正伸头一刀伸头一刀,开弓没有回头箭,等成绩就是了。 出场的时候,他看到有人围着吕明宪问考的如何。 有人恭维他,“洪章兄是定然高中的,只要不出意外,肯定在前四的。” 虽然要恭维,却也说不出保准会元郎这样的话来。 吕明宪态度冷淡,余光瞥见林重几个过来,那林解元朝着他看过来,他立刻就道:“走了。” 陆延和蓝琇看了吕明宪一眼,对林重道:“看来真是结梁子了。” 一般来说没必要这样冷淡,都是同科,以后就是同年,关系比较亲近互相也该帮助,这样冷淡的可少见。 林重不以为意,“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去拜访唐宗师吗?”陆延记得林重之前和他念叨这个事儿。 蓝琇却对逛街比较兴趣,一直念念不忘庙市灯市的繁华,“今儿十五,城隍庙那里有庙市,咱们不去逛吗?” 林重摇摇头,“刚考完试还未出成绩,拜访宗师不妥,会被人觉得有目的。宗师都不去拜访,急着去逛庙市,难免被人以为不稳重,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偷着玩,等出了成绩以后再去拜访宗师、逛庙市如何?” 两人笑道:“大善!回去打马吊!” 这时候有人听见了话道:“打马吊带我一个呗。” 他们看过去,见是一个二十来岁的考生,中等个子,皮肤白皙,典型的江南书生。 那人拱手,笑眯眯的很是和善,“在下陶元杰,字万俊。” 林重嘴角了一下,陆延是个好友的见是一个和气的同年自然愿意结,当时就同意。 众人见了礼,一起出门,在龙门外会合。 陶元杰见他们居然那么多人一起,羡慕道:“你们同年真多。” “怎的你没和同乡一起来?”陆延看他,这么和和气气的一个书生,大家都喜才对。 陶元杰有点尴尬,笑了笑,“我请大家去状元楼喝茶吧,我们在那里玩怎么样?” 陆延表示要家去玩才,不能太高调。 陶元杰有些不解,“咱们也不是没钱,为什么还要家去挤呢?状元楼又气派又舒服,还有漂亮姑娘弹琴唱曲儿。” 蓝琇道:“低调,低调。” 那边孙机拉着林重的手,小声道:“重,你们怎么和这个暴发户走一起了?” “有问题吗?”林重回头瞥了一眼陶元杰,他和陆延几个相谈甚,虽然有点故意找话题,但是没有大病。 孙机低声告诉他,陶元杰家里原本是商户出身的好像是跑海外还是哪里的,本来本没机会科举,是花大价钱走很多门路,后来他姐姐给高官做妾才走通的路子把他们家就转成农户,他就能参加科举。 不过他一点都不知道低调,动不动就喜拿钱说事,搞得自己同乡都觉得他一身铜臭味不喜和他打道。 林重寻思应该是身份地位导致有点自卑,然后喜拿钱买受尊重的觉,这也没病,有了朋友和关注会有所改变的。 再说陆延喜朋友,自己也不干涉。 他笑道:“无妨的,他们约一起家去打马吊。” 一听说打马吊,孙机也来了神,一行人喜喜地坐车回去。 陶元杰就跟着他们去了喜鹊街,听林重说想买宅子,他笑道:“这个我倒是有门路,认识几个京城买卖房屋的牙经纪,可以介绍林解元认识。” 林重笑道:“若是这样那可多谢,我们也不求便宜,只求能买到合心意的价格公道就好,地段嘛,第一首选贡院这里的明时坊,要是没有那就大时雍坊,实在不行财坊我们也喜的。” 京城这边的地理位置他已经了解得差不多,读书就在明时坊,离着贡院近,以后也可以租出去或者给自家上京考试的弟子住。 大时雍坊则是上衙方便。 财坊在大时雍坊的西边,其实上衙不方便,不过那里是西市繁华地,租出去也是好的。 陶元杰闻言一拍脯,“林解元放心,抱在我身上,肯定给你打听一座来。”说完他就对自己小厮道:“你去告诉七叔公,我同学想买座宅子,最好三进,最差也要两进,以后肯定是官老爷,逾制点没什么。”到时候就不逾了。 同学的关系比同年还要亲近一些。 林重没想到他这般雷厉风行,原本就是先说一下,让他给留意,没想到人家直接就给安排了。 他又忙道谢。 陶元杰笑道:“林解元你客气什么啊,是你自己花钱买,又不是我给你买。” 咳咳。 那边孙机已经张罗上,“说好了啊,只有一副牌,签不到的排队,连输三把就换人。” 陶元杰看一屋子人呢,就一桌多不开森啊,“又不是没有马吊,干嘛就一桌啊,我让人去拿,咱们多开两桌,我再让人送两桌酒席……”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