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晌午孟掌柜带人准时送餐,不管是人还是饭菜都干净整齐,饭菜可口,秘制酱菜咸菜也别有风味,其他衙门尝过也纷纷表示好吃方便,越来越多人订百姓餐。孟掌柜少不得加派人手,又高价将邻院也赁下来,扩建雅间和厨房,每天七星灶炭火不断。 碾子巷小院的装潢清雅素淡,挂文人墨宝,自然也是林重和荆老板指点过的,一下子就抓住了新科进士们的眼球,众人少不得下衙后来这里聚会,虽然没有陪酒歌姬,生意却更加红火。 百姓餐就这样顺利地推广开来,林重几人也一头扎进杂书库房忙得不亦乐乎。 那老粉刷匠带人将库房仔仔细细处理了一遍,不留一个死角,还在墙角撒了石灰、雄黄等,又在书架上放了香樟木片保护书籍。 虽然这里干活没赚到钱,可碾子巷百姓餐听说他们给翰林院干活,也请他们去粉刷房子,报酬丰厚。翰林院的两位学士还给他题了匾额,回去请人錾刻匾额挂上,整条街都跟着高端起来,不少人都来打听翰林院如何如何,让他们大大地风光了一把,所以他表示翰林院以后有什么粉刷的活儿,只管给他们。 在大部分观政进士们无所事事,只能打打杂喝喝茶的时候,林重在翰林院的杂书库房里如鱼得水。 不但看书、编书,还带着其他人将图书重新分类,又发动了多才多艺的几位写诗作画,然后装裱起来挂在书库里。 他还把荆老板送的几盆君子兰、兰花等搬来书库窗台上,将原本乏人问津的一个杂书库房打理得生机,每里光明媚,书香淡淡。 不只是翰林院其他人觉得好奇每天来瞅瞅,连六部、通政司、大理寺以及其他衙门的官员们也被引,得空就来参观新科状元到底在干什么。于是他们除了看到原本灰尘三尺厚的杂书库房变成素雅清新引人连的书斋以外,还看到了林状元编的书。 虽然林重将那些书分类为数理化、天文、地理等,可在其他人看来不是农书就是手工业匠作书,大部分人并不兴趣,年长一些的甚至还语重心长地奉劝新状元,“林修撰好文采,可以多写一些考试类要,也要为后来者提供经验。”也比这个不务正业强。 别人说什么林重就听着,对于建议者恭敬而谢,只是他并不想重复他们那种熬子的历程,自然也不会按照他们的价值观来安排自己的人生。 其实这时候林重主要在编他的拼音书,宣传语就是《不用先生教你识文断字》《包你三天能读书念报写情书》,他并没有让那些老前辈们知道,免得吓到他们! 毕竟拼音可以说是一种全新的启蒙模式,是对传统死记硬背的一种冲击,一定会被老学究们攻击的。 所以他不得不耍点小花招。 第166章 掐架 转眼七月十五, 林重休沐, 很难得他要懒。 昨夜沈之仪请客, 回来的时候过了宵时间。 原本他是不肯去的,鬼节这种特殊的子, 加上全城宵路上没几个人, 远远的看到一盏白灯笼飘飘忽忽的,很容易让他联想到聊斋的开场画面, 虽然是巡夜打更的火夫却也让人心里瘆得慌。再者每个坊都有栅门拦街锁住, 进进出出实在麻烦, 落更以后林重从不出门的。 这是第一次。 当然昨夜有锦衣卫杀神相送, 估计就算有鬼也会绕道走。 更何况请他去喝酒的人是魏十三,并不是沈之仪小厮沈左, 摆明就是沈君澜的意思, 沈君澜不会轻易找他做什么,这事儿就有点微妙,他不得不去。 他被魏十三送去石碑胡同的一家私房菜馆, 除了沈之仪还有好几个人,都是二十来岁出头的青年官员,见了林重十分热情。 林重秉着不多话我就吃吃喝喝的原则,挨个见礼, 然后他们负责说他负责吃。 那些青年们个个文采斐然,口才绝佳,说起八卦来妙语连珠,林重听得也津津有味。 然后沈君澜就大步星地走进来, 朝着众人拱拱手说了句客套话。 林重觉场面静了静,气氛有点尴尬,不过他也不打算做润滑剂,依然埋头吃那些糟鸭掌、爪、鸭舌,对尴尬的场面视而不见。 那气氛也不过呼功夫就被沈之仪自己化解,很快气氛又活跃起来,而沈君澜则被安排和林重对坐一桌。 私房菜馆都是一些小方桌,众人席地而坐,其他几人是并桌畅谈,林重和沈君澜两人一桌。 这样小型聚会分两拨,还是尴尬的,好在林重心理素质强大并不在乎,也并没有撇了沈君澜过去那边表示自己“合群。”就那么默默地嗑瓜子。 过了一会儿他看了沈君澜一眼,把一碟子南瓜子推过去,笑道:“世兄,老爷子藏哪里呢,躲猫猫啊。”真是让人无语了。 沈君澜看他眼前空的几个碟子,招手让人再上几碟,“你没去马巷胡同?” 林重捏破一个南瓜子,“都去多少回了,每次都说还没回来。他老人家给我留信儿说祭祖回来就找我呢,结果也没影儿。” 沈君澜道:“那我也不知道了。” 林重呵呵,你不知道?还有你锦衣卫不知道的? “老爷子不是进面圣了?”像老爷子这样的身份,要致仕得面圣吧。 沈君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陛下留他在慈庆住了三,说是甚为想念秉烛夜谈。” (⊙o⊙)哦! 林重的内心是震惊的,他从来不知道皇帝居然对沈老爷子那么宠有加,不但让他住在慈庆,还促膝长谈…… 慈庆可是太子东,虽然沈老爷子是太子太师,可也没有几个太子老师能住在东的吧。 还促膝长谈,这是有多少悄悄话? 还瞒得那么严实,反正他在翰林院都没听说过。 “想必致仕成功了。”老爷子是真心要致仕,不是拿捏皇帝,皇帝自然也没必要上演挽留戏码。 毕竟以前已经挽留过很多次,现在老爷子年纪的确大了,力不济,只能致仕。 沈君澜点点头。 “老爷子会去哪里呢?”林重故作疑惑。 沈君澜似是很犹豫,眼神都有点发冷了才道:“你可以去双马椿胡同。” 咦,老爷子在京城还有多处房产? 他当即道:“还没宵,那我去找老爷子了。” 他要去找沈之仪告辞,却被沈君澜按住肩头,“改天再去。” 他力道大的,林重挣不,只好道:“我去方便。” 沈君澜这才放开他。 林重起身出了堂屋。 这私房菜是一座闹中取静的园林式庭园,院子里有假山鱼池,时令花草,景清幽。据说老板娘是一个清丽俗的女子,不但擅美食且琴棋书画样样通,引很文人前来,不过今夜并没有见到。 他问了门外一个侍婢,然后去东南角的净房,经过南边假山鱼池的时候,竟然听到沈之仪的声音,“珺铮何出此言?” 珺铮是在座一人苏璁的字,苏璁这个人林重有点印象,他一直以沈之仪好兄弟自居,时常会显示他与沈之仪情不一般。 苏璁声音有点气急败坏,“秉肃!外面都在说锦衣卫如今无孔不入,更夸张的是有人晚上说的悄悄话,第二天就被他们知道,难道这不可怕吗?” 林重原本还想过去打招呼,现在听此人这般说倒是不方便,只好顿住脚步。 他又听沈之仪笑道:“珺铮不好如此紧张,大家咬耳朵,锦衣卫如何会知道?如果知道也是他们自己说出去的,再者说锦衣卫如果监视他们,又如何会让他们知道他们知道他们说的悄悄话?” 林重差点没绷住,沈之仪要气人是真的能气人吐血。 果然这话把那位珺铮兄惹急了,“秉肃,不要儿戏,你是咱们这科的带头人,大家可都盯着你呢,你若是和锦衣卫走得近……” “我哪里和锦衣卫走得近了?”沈之仪打断他。 “那为何我们小聚,锦衣卫北镇抚使来了?且和秉肃你那般亲热。” “亲热?”沈之仪的声音透着无奈,“我说珺铮你眼神不大好,毕竟我们都是沈家人,同为朝廷命官,总不能见面敌人一样吧。” “可你却不该邀请他来的!” “我并未邀请他,我只邀请了我师弟,他是来找重的。” 林重蹙眉,难道有他不知道的什么猫腻?怎么魏十三叫自己来,沈之仪又说他邀请的,沈君澜还成了来找自己的……关系有点复杂。 其实林重和沈之仪平很少见面,和沈君澜就没私下接触过,毕竟大家都忙,通也不那么方便,除非有事儿还真不会没事凑一堆儿。 “秉肃你要和他划清界限!”苏璁语气越发咄咄人起来。 沈之仪也有点不耐烦了,“珺铮,同为沈家人,我们即密沈家和兖州沈家是联宗的,京城的平国公府和兖州沈家也本是同同源,那沈君澜本是陛下提议从兖州过继到平国公府的,难不成你让兖州跟他划清界限?这可能吗?” “可如今局势……” “珺铮放松,局势没有任何变化。五城兵马司办事不力,京城时有盗贼、火灾,陛下为百姓忧心忡忡,是以让锦衣卫督管兵马司。你说的听悄悄话也不过是锦衣卫校尉办差的时候无意听到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更何况只要今上英明睿智,其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陛下都好几不上朝……” “苏璁!”沈之仪加重了语气,终于耐心耗尽,“锦衣卫就是皇城卫军,不要再杞人忧天了。” 锦衣卫原本就是皇帝卫军,其实和其他二十一卫没有区别,只因为他是皇帝最亲近的亲卫军,且有南北镇抚司、南北诏狱,可以奉旨捉拿犯事官员而不必刑部和大理寺过问,权力过大且文官不能参与,且被拿进诏狱的犯人极少能无罪释放的,难免让人心生忌惮和反。 只不过目前为止并没有明显的冤狱,锦衣卫也从未胡拿人、栽赃陷害,所以只要不犯事也没什么好怕的。 沈之仪这般说与林重的想法不谋而合。 其实两者的矛盾,说到底还是文武的对立,文官倒了武官,一个七品的巡按御史都可以随意斥责三品四品的武将,不能不说让人憋屈。所以锦衣卫的上升,无疑又代表了一部分武将的心气儿,毕竟锦衣卫指挥使都是勋贵之家、皇帝亲信担任。 林重自然不想参与这些,他既不想参与任何政,也不想参与文武之政,因为任何内部争斗都只会消耗力量,导致外敌入侵,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庆幸今上尚算英明,既没有重用宦官也没有滥用诏狱,如今和文臣之间还是保持着互相尊重的亲密合作关系。 当然矛盾也是有的且也不小,只是大家都理智,总体上来说皇帝英明、群臣勤勉,整个朝堂还是呈上升趋势的。 这时候有人拍了拍林重后背,惊得他立刻回头,发现是沈君澜就松了口气。 果然是武功高强吗?他居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这么说沈之仪和苏璁的对话沈君澜也都听去了。 他怕沈之仪和苏璁看到他俩偷听不好,就扯扯沈君澜的衣袖示意先离开。 谁知道沈君澜不但不走,反而道:“你不是要去净房么,一起吧。” 然后抬手握住林重的肩膀,一用力就推着他往前一步。 夭寿了,偷听还这么大声,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 他刚想表示自己是刚过来的,结果假山后那两人没了动静,估计是苏璁认怂了,因为方才他明明已经说了俩字的。 他挣开沈君澜的手,“我方才去厨下瞧了瞧没想到世兄也过来了,同去同去!” 其实真的不想同去啊,上学的时候女同学们习惯结伴去洗手间,并不知道男同学是不是也这样。 被沈君澜这么一打岔,回来的时候那里自然空无一人,等回到屋子里,那位苏璁兄已经走了。 其他人也正告辞离去。 林重也去告辞,却被沈之仪叫住,“他们走了,咱们正好痛饮。” 他掀开两只茶碗拎起一旁的酒坛子开始斟酒,那豪迈的架势让林重觉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 林重双手撑住桌上,“师兄,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沈之仪睨了他一眼,“难道我有怕人偷听的吗?” 林重琢磨这句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就机智地闭嘴不接话。 沈之仪将酒碗推给他,“喝酒。”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