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放下汤匙,双手托腮,看着母亲笑着喊着海哥哥。 如果可以,她也想如母亲这般。 只是可惜,有些人,生来血里便带刀。 又过许多时,何晏身体转好,未央便向萧伯信辞行。 萧伯信眸光深了又深,送未央二人去码头。 未央不忍面对分离场景,早早地上了船舱,手指扒拉着帘子,偷偷看着岸边的外祖父。 海风卷起浪花,一叠一叠送到岸边。 萧伯信负手而立,任由浪花拍打着他的衣襟。 “何世子如何看当今天下?” 萧伯信突然问道。 海岛上的子实在平静安逸,安逸到让何晏眉宇中的厌世气息都少了几分。 他眯眼看向一望无际的海面,淡然说道:“大国亡于外患,大朝亡于内忧。” “大夏之大,世所罕见,前所未有,能摧毁这个庞然大物的,只有大夏自己。” 萧伯信长叹一声,慢慢道:“世子好眼力。” 何晏斜睥着萧伯信,漠然道:“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镇南侯这把刀,委实可惜了。” 萧伯信将海天相接的景致收在眼底,又闭了闭眼,两指按着眉心,道:“我老了,以后的大夏,是你们的天下。” 说到这,他微微一顿,睁眼看向未央,又道:“我将未未托付于你。” “她是我萧家子孙,宁折不辱,若是世子不喜她了,只管放她离开。” 何晏一晒,没有回答,转身上船。 船只开动,未央放下了帘子,长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影。 何晏见此,说道:“镇南侯会追上来的。” “他不会。” 未央想也不想便反驳何晏的话,道:“他为大夏出生入死数十年,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年太平子,他怎会放弃来之不易的安稳,再去华京城蹚浑水?” 船只飘飘,何晏解了身上外衫,披在未央肩上,眸光沉了沉,缓缓说道:“因为他是镇南侯。” 四镇之首,列侯之最,大夏的擎天柱,也是天子最后能够依赖的,最后一名绝世悍将。 尽管天子曾放任太子对他的算计。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的话虽然凉薄,可当天下不再太平时,将军依旧会披甲而起,立马,再定江山。 作者有话要说: 天子:朕就知道,伯信终不负朕嘤嘤嘤(╥╯^╰╥) 第48章 未央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在她心里,她期待外祖父的归来,又担心自己打扰外祖父与母亲的世外桃源生活,可若是外祖父放心不下天下九州,愿意从海岛回到中原,再定大夏江山,也为她撑起一片蓝天,那么她心里,是欣喜的。 再怎么坚强的人,也有想要依赖撒娇的时候。 未央放下帘子,听着海水拍打着船身的波浪声音。 伴着这种声音入睡,又伴着这种声音起。 金乌之光将蔚蓝海水染得灿然若霞,也给船只披上一层好看的红。 到了晚间,金乌西坠,月兔初升,皎皎月如碎了一地的玉屑,为海水与船只改了新装。 未央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致,便坐在甲板上,看天看水,一看便是一。 何晏从船舱走出来,随手将大氅披在未央肩头,漫不经心说道:“你若喜海,待一切事情了结之后,我们便一起出船。” “大海的另一边,有着许多小国家,那里的风土人情与大夏完全不同,你若去了,必然会喜的。” 或许是找到了萧伯信,了却了心头一桩大事,何晏心情颇好,与未央说起他在海运期间的见闻。 未央本就对外面的世界充好奇,何晏讲的事情虽远不如市井茶楼说书人的抑扬顿挫,引人入胜,可他平缓而低沉的声音,依旧引了未央全部的注意力。 “外面的人,都是金发碧眼吗?” 未央双手托腮,好奇问道。 何晏道:“也有皮肤黝黑如碳的。” “这个我知道,”未央说道:“这种人叫甚么昆仑奴。” “这两年华京城盛行养昆仑奴,我来北海郡之前,人牙子也曾像我推荐昆仑奴,说他们力大无比,最能吃苦,劝我买上几个使唤。只是我担心语言不通,便没有买。” 未央与何晏并肩坐在甲板上,说着自己对昆仑奴的了解,海风面拂来,送来阵阵清凉,驱散着八月的酷热。 金乌慢慢滑入海底,将水面染成金与红织的红。 未央眯眼看着海上美景,听着何晏低沉声音响在她的耳侧。 何晏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沉闷,恰恰相反,何晏博学多才,又因年少行商,走南闯北,对外界事物颇为了解,又有着自己的一套见解。 他的话并不算多,每个地方略点评两句,与书上对那些地方的描写完全不同,让未央耳目一新。 与何晏相处久了,未央越发觉得,何晏像极了一个宝藏,一旦开启,便是光芒万丈。 又一,何晏说起自己在海运时的见闻,将那些凶险遭遇一句话带过,便准备与往一般,只捡些未央听的故事说。 哪曾想,他的声音刚落,便听未央一声轻呼:“你的那些伤,全是遭遇海贼时留下的?” “不全是。” 何晏答道,扫了一眼未央。 金乌初升,霞光布世间,将未央雪白肌肤染上一层浅浅的红。 她秋水似的眼睛映着红,长长的睫敛过一抹心疼,视线落在他口处,似乎能透过他身上薄薄衣料,看到他身上的伤痕。 “一定很疼吧?” 未央说道。 何晏眉峰微微下,蓦然间,疼痛席卷全身。 他本是天家子孙,一朝事变,从云端跌入泥泞,成为一个败落的商户之子,他不敢碌碌一生,苟延残,便读百家,习商贾,在是荆棘的道路上,终于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 海运上遭遇海贼也好,丝绸之路上遭遇劫匪也罢,他的脚印遍布大夏九州,鲜血也曾洒天下。 何晏垂眸,漠然道:“已经不疼了。” 他生来便是从阎王手里讨生活的人。 活着已是不易,说疼便是矫情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便觉未央目光越发心疼,声音也轻柔几分,澄澈眼眸看着他,认真说道:“你护着我,我也会护着你,以后的路,咱们携手与共,慢慢去走。” 何晏眉头微动。 恍惚间,心头好像被羽轻轻扫过。 的,软软的。 “好。” 何晏低低道:“你我携手与共。” 就如那年未央踏雪而来,将绣着子午花的钱包到他怀里,声气要他出人头地,说着苟富贵,莫相忘的稚气话语。 何晏笑了笑,耳畔是未央快的声音:“你笑起来真好看。” “以后你要多笑一点。” 何晏微微一怔,面上的笑意敛了几分。 未央蹙眉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何晏并起两指,了眉心,又将眉头舒展开来,声音少了几分郁之气,说道:“没有。” “我都听你的。” 那些旧的苦难,就让它随风而逝罢。 来方长,他与未央有的是时间,来享受未来人生的喜。 何晏与未央并肩坐在甲板上,一复一。 夕西下,将二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何晏忽而觉得,这样的子,似乎也不错。 眨眼又是一。 这未央尚在睡梦中,何晏便叩响了未央的房门。 未央糊糊起穿衣,着眼睛,来给何晏开门。 何晏看着她半睡半醒的模样,眸光无端柔和三分,抬手拂了拂她因刚睡醒而有些躁的长发,说道:“镇南侯追上来了。” 如小啄米似的未央,一扫困意,瞬间便睁大了眼睛,问道:“在哪?” 何晏起身,打开未央靠近海水的窗户,指着不远处的一只船,道:“在那。” 未央凑到窗台前,远处的船只越来越近,甲板上萧伯信身形拔,负手而立,如雪中青松一般。 “太好了。” 未央眼睛一亮,便将何晏往外推,说道:“我换身衣服,咱们一起去外祖父。” 何晏颔首,走出房间,随手关上房门。 不多会儿,未央再度将门打开。 她手指微微提着裙摆,在何晏面前转了一圈,说道:“好看吧?” “临行前母亲给我准备的衣服。”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