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已经跟张眉寿说清楚了吗,他退亲与任何人无关,与张眉寿的腿疾也无关,单纯只是因为张眉寿自身而已!张家二房为何偏还要咬着不放? 他昨被张秋池那一拳打在嘴角,仍青紫一片。 张家自诩书香门第,行径却总是这般令人不齿,全然非君子所为! 邓誉气愤极了。 “誉儿来得正好!”邓太太将儿子拉到前面,对众人说道:“瞧瞧张家人做的好事,我儿都被他们打成什么样儿了!我这脸,也是拜他们所赐!试问这样的人家说出来的话,能信吗?” 她那在阿荔手下吃了亏,脸上的伤痕还未完全淡去。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敲诈在先?惹急了人家……若不然好端端地,人家打你们作何,人家不要面子的啊?”人群中,有人带头高声说道。 邓太太认得这个男人,气得直咬牙。 这是附近有名的泼皮闲汉,不要脸也不怕死,腿都被人打瘸了一条,却仍改不了出风头的病。 这样的人,就是典型的看不得别人比他有钱,比他好过。 他一句话就阻止了本有希望改变的风向。 “母亲,什么敲诈?他们在说什么?”邓誉皱眉问。 “别听他们胡说,都是张家人在往咱们身上泼脏水!” 邓太太话音刚落,张峦再次开口说道:“既今两家要做了断,你来我往必然要清算干净才行。贵府当初给的二百两小定,张某已经当众归还,那接下来,还请邓太太将我们的东西也物归原主——” “当初你们不过只是给了誉儿一套笔砚作为回礼而已!那等不值钱的东西,早已不知丢到何处去了!”邓太太鄙夷地看着张峦。 她倒还反过来嫌弃别人斤斤计较。 邓誉却皱着眉没说话。 那套笔砚他记得很清楚,是极难寻的好物件儿,他甚至一直没舍得用,是准备等到成人礼之后再拿出来的。 “再不值钱张某也要取回——万金可慷慨赠君子,一针一线却也不能便宜了恶小人!”张峦出口不留情面。 周围立即响起一阵附和的叫好声。 邓誉抿紧了,脸难看地对范九吩咐道:“将我书房中一直没开用的那套笔砚取来。” 范九应下,连忙去了。 “拿了东西赶紧走!”邓太太几近失态地指着张峦说道。 “东西取回,我自然不留。”张峦冷哼一声,一边自张秋池手中接过折起的清单,一边说道:“可邓太太还需将其上所列之物一一归还——” 邓太太皱眉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 张峦让人将单子递了过去。 邓太太不识字,邓誉接过来看。 只见其上工工整整、书着一列列大字,分别是“碧玺挂珠长簪”、“丝镶三宝石戒子”、“赤金灯笼耳坠”…… 全是些首饰名儿! 甚至还有什么“掐丝珐琅手炉”…… 再往下看,竟连布匹都有?! 他跟邓太太念了几样,便不念了,而是费解地道:“母亲,我怎不知张家曾送了这些东西过来?” 且这么多,足足有近百样。 邓太太的嘴哆嗦了一下,矢口否认道:“我也从未见过!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想趁机讹诈我们!” 那些东西当然不会是张家送来的,而是她从宋氏那里要来的甚至是顺来的。 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张家竟会特地列了单子出来,当众要她归还! 她凭自己的本事占来的便宜,为什么要还! 邓太太坚决不肯松口自己见过这些东西,且将单子从邓誉手中一把夺过,撕了个粉碎。 邓誉不赞同她这么做,可也拦不住。 将东西撕了,岂不显得心虚? 而若当真是张家讹诈,这单子可是不能少的证据。 还想着要留证据来证明张家讹诈的邓公子显然多虑了。 因为,张秋池一脸平静地又拿出了一折一模一样的单子来…… 有备无患,果然是正确的。 张峦本不怕邓太太不认账。 一片猜测声中,他开口说道:“邓太太只怕不知,这些东西大多为我家宋氏商号所制,留给本家所用之物,更有特殊标记——可不是你一句没见过,就能赖得掉的!” 宋家也涉足珠宝生意,大商号自然都有自己的商徽。 宋家所制之物,皆拓刻着“苏地宋氏”四字。 一些自家所用的东西,为防被下人偷偷拿出去变卖,更拓有特殊字样,不易混淆。 邓太太听得脑子嗡嗡直响。 她娘家原先做得是木材生意,还不景气,她又是个不识字的,是也不知道宋氏商号的规矩竟如此繁多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极度心虚之下,邓太太说话都开始没底气了。 张峦的眼神不经意之下,扫到了邓太太身侧的那位妇人。 年轻妇人的脸不甚好看。 她先前帮邓太太说话,提及那‘五千两小定’,结结实实地被打了脸,脸上下不去,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眼下烦透了邓太太那张没有一句实话、连累得她也跟着丢人的破嘴。 张峦是被她头顶的那支丹砂点翠金钗引了视线。 他当即问道:“恕张某冒昧,敢问这位太太头上这支金钗是由何处而来?” 第41章 三叔 这支钗他记得很清楚,一月前还曾见宋氏戴过。 那宋氏不知从何处听来了他在苗姨娘院中过夜的谣言,与他起了争执,宋氏情绪动之下,拔下了这钗刺伤自己,他当即上前夺过——那钗头上不常见的丹砂令他印象尤为深刻。 妇人因张峦突如其来的发问而有着一瞬间的恼怒。 可恼怒之余,余光得见邓太太神情古怪,再结合当下的情形来看,妇人岂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咬了咬牙,抬手将钗拔下。 张峦适时地开口道:“若张某没有猜错的话,此钗钗身之上,应纂刻有莲花纹记,且有一个‘宋’字。” 他话还没有落音,妇人就已经看到了赤金打造的钗身之上的标记。 被各目光盯着瞧,妇人觉得颜面大跌。 她好歹也是宛平县令之,自家老爷官儿做得不大,但在这京城离却也是有头有脸的,今她戴着这来路不明的金钗,被当众戳破,传出去必然贻笑大方! 妇人气红了一张脸,冲邓太太道:“邓淑人先前将此钗赠我之时,不是说特地在万宝阁现打的首饰吗!” 丹砂钗不多见,她还尤为喜,隔三差五地就拿出来戴用! “……”邓太太的脸也火辣辣地发烫,这下当真是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妇人气极,将金钗到邓太太手中,便带着丫鬟当场离去了。 邓太太着急地喊她,她却头也未回。 看热闹的人群自觉让出一条道儿来,却在妇人经过身边时,仍忍不住头接耳地讨论。 妇人气得手中帕子都要揪破,脚下走得飞快。 “事到如今,邓太太还不肯承认吗?”张峦冷眼瞧着已经要站不住的邓太太。 邓誉也皱眉看着她母亲,虽未再发问,可心底大致已经有了答案。 他攥紧了拳,低声说道:“这些东西都在何处?母亲还是趁早让人找出来归还他们吧……” 邓太太先前的抵死不认,让他此时觉得失望又难堪。 谁都不愿相信自己有一个贪图便宜且嘴谎话的母亲。 “……”邓太太脸不停变幻着,迟迟说不出话来。 丢人就算了,方才还破了二百两银子的财……难道现在真的还要将吃进去的再吐出来? 那些东西大多价格不菲,且她多数都送了人,或是让下人拿出去变卖换成白花花的银子了! 她又急又气之时,人群中忽然有一行人挤了进来。 “二哥,你这是在作何!” 来人中带头的是张峦庶出的三弟,张敬。 他身着文人长衫,头顶结髻,罩棕丝网巾,原本气质文雅的一张脸上,此时写了着急和不赞同的神。 张峦今前来退亲,隐瞒了张家上下,张老太太得到消息,急得不行,奈何张彦一早去了翰林院,她只有让人去书院请了张敬赶来阻止。 退亲不是小事,张敬不解为何张峦不与家中商议,如此之下,本就觉得张峦此举有失妥当了——而待瞧见眼前这番情形和路上听闻,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家二哥是被鬼附身了! 毕竟,谁家闺女退亲还带舞狮队去男方家啊! 而且,就刺拉拉地站在大门口儿让人这么看笑话…… 正常人且干不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更何况二哥还是读圣贤书的学问人。 “二哥,咱们有话先回家商议完再做决定也不迟!”张敬不知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但亡羊补牢这种事情,越快越好。 他想赶紧把张峦带回去,再找个巫师给他看看是不是中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邓太太一瞧张家有人前来阻止,心底大松一口气! 快走快走,快把张峦带走。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