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张眉寿照旧去了私塾内读书。 听女夫子在耳边讲着《女则》,徐婉兮百无聊赖地拿手中的羊毫胡地在纸上描画着。 极不容易熬到了放堂的时辰,起身向女夫子揖了礼,齐整整地道了句“夫子回”,徐婉兮便上前捉住了张眉寿一只手臂,低声说道:“蓁蓁,你随我回定国公府,我有好玩儿的东西给你瞧——” 张眉寿忍不住问:“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徐婉兮笑眯眯,张口正要答她时,却听书堂外一阵哄哄地,举目看去,只见是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从书堂外经过,个个脚步匆忙,还有人嘴里说着什么:“徐二公子投壶竟也有输的时候?” “可不是么?徐二公子的壶投得本就极好,真难得遇着了对手,却也不敢不让着他……不知是哪个没眼的?” “不知赌得什么?” “说是一枚玉佩。” “原是瞧上了徐二公子的玉佩?” “不是,是徐二公子瞧上了人家的玉佩!” “啊!竟有这等事?” 一听到自家二哥的名号,徐婉兮自是要凑上前去。 “蓁蓁,咱们也瞧瞧去。”徐婉兮拉了张眉寿跟了上去。 紧接着,一群小娘子们也都跟着去瞧热闹。 待张眉寿与徐婉兮赶到时,投壶之处已围了人。 于人群中,张眉寿一眼就瞧见了本该在东与太子伴读的王守仁。 她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预…… 第128章 活生生的孽缘 张眉寿微微踮起脚,朝着被围起的二人看去。 可奈何围观者甚多,任凭她踮脚眺望,却也看不到投壶之人。 只听着耳边有人议论纷纷:“徐二公子原已输了两局了……这第三局本都无甚可比的了,只为博回些颜面罢了。” “让徐二公子连输两局,这可是头一例呀。” “快看快看,又连中了,还是贯耳双投!” 徐婉兮听得心急又好奇,心里跟猫挠似得,也想凑上前看,可奈何她身旁没有丫鬟跟着,堂堂的定国公府小姐也不可能上前与人硬挤。 蒋令仪却去了最前面——她一路往前,一路跟少年小公子们轻声细语地说笑着打着商量,平里最是难的少年郎也都不舍得为难她,纷纷与她让道,让她去前面瞧。 徐婉兮看在眼中,脸不齿。 “蓁蓁,咱们可不学她那一套!”徐婉兮挽着张眉寿的手臂气哼道。 张眉寿无言叹气。 甭说学不学了,纵然是想学,怕也学不来的——须得知道,这玩意儿也是看天赋的。 “她跟别人怎么着我不管,可若想祸害我二哥,我定不留情。”徐婉兮愤愤地说着,声音只她与张眉寿可以听得到。 那边,投壶已经结束。 “全壶……这小公子可投了两局全壶!”有少年人惊叹地说道。 投壶乃富贵人家宴上取乐之事,他们倒非没见过全壶,可对方小小年纪,三局又有两局全壶,确称得上十分稀罕了。 一次全壶,勉强可说成侥幸,可两局皆中,便靠得是实打实的真本领了。 徐永宁每局十二矢,每每也投中了至少八只,已算得上个中高手,可依旧输得难看。 即便如此,他也没忘与对方揖礼。 偏偏那与比他还要小上两三岁,气质不俗的小公子,竟有些疑惑地问他:“徐二公子当真没有刻意相让?” 看得出,他不似虚伪,倒真疑惑。 徐永宁被气得脸涨红起来。 “没有!” 本可以顺水推舟地说让了,可他才不是那等伪君子,没让就是没让,输了便是输了! 虽是丢人,却输得心服口服。 但是,对方那幅“了然之余,又有些失望”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是觉得他小时雍坊投壶一绝的绰号是徒有虚名吗! 徐永宁觉得丢人丢到了尘埃里。 尤其是他看到了平里素来仰慕他的蒋令仪,此时正拿惊叹欣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对手。 徐二公子的自尊心彻底破裂了。 “二哥,你赌了什么!”徐婉兮此时方才走到他身边。 “……”这话问得徐永宁无法回答。 事情的起因源于他看不惯王守仁,又见王守仁带着那小公子来了私塾内,他挑衅王守仁,因瞧着那小公子间挂着的玉佩成极好,他便提出了以那枚玉佩做注,比投壶之艺。 他事先也报上了自己“投壶一绝”的名号,免得让人觉得自己欺负人,对方知难而退不比也罢,总归能让王守仁丢些人便好。 可谁知那起先看似无意与他相比的小公子,听到他的名号之后,却一口应承了一下。 倒好似一副被勾起了好胜心的架势! 再结合方才那句“徐二公子当真没有刻意想让”,便知此人是奔着找对手的心态来了,因是没找到,虽是赢了,竟还觉得颇为失望…… 还真是装于无形啊。 归结底便是,徐永宁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只说是自己赢了之后的彩头,而儿没提自己要拿何物出来做赌注——这本是不符规矩的,可因双方都不在意,无人提起,是以也就被遗漏了。 徐永宁狠了狠心,摘下了自己间的玉佩。 “虽是没有事先言明,可赌注总要相等才好,你以玉佩为注,我亦当如是。” “二哥,你别胡闹了,那可是母亲留下的!”徐婉兮一把将东西夺了过来,眼嗔怒。 若是其它玉佩且罢了,这是生母遗物,断不能轻易拱手相送。 无数双目光看过来,徐永宁一时说什么都不是。 那小公子适时地开了口,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无妨,本就没有事先言明,只图一乐罢了,无须彩头。” 此言一出,气氛便松缓了许多。 有人认为这小公子有眼力劲儿,不愿强徐二公子所难,也有少部分人赞叹其品豁达。 蒋令仪的眼睛越来越亮。 旁人不知,她却心知对方身为当今太子,本无须顾及徐二公子,仍这般相让,无疑是君子之范了。 “那便多谢了。”徐婉兮朝着对方道谢,语气倒也诚恳。 她松了口气。 若对方死揪着不放,非要这枚玉佩,那他们定国公府也没话说。 徐永宁憋了个大红脸,及时开口说道:“此事是我坏了规矩在先,那你且说,想要其它什么彩头?只要我定国公府有的,我绝无二话。” 他这是为了挽回颜面,也是有些对方的大度。 换作其他人,他兴许也不敢说此大话,但见对方人品长厚,想来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四下却又嘈杂起来,有些人低声笑言若是换作他,他要将定国公府的哪些个宝贝讨到手。 蒋令仪听得嗤之以鼻。 人家可是堂堂太子殿下,要什么没有,岂会如你们这般没见过世面的下等人,心想着要趁机占他人便宜。 这么想着,她再看向祝又樘,莫名觉得与有荣焉一般,心底一阵雀跃,面若桃花,眼神晶亮。 这一幕好巧不巧地便落入了张眉寿的眼中。 她了嘴角。 这一回竟这般早早地就慕上了? 还真是活生生、斩不断的孽缘啊。 王守仁悄悄走到张眉寿身后,将她扯到一旁去,往她手中了一只油纸包。 “这是什么?”张眉寿好奇地问。 “蟹粉酥。” 张眉寿眼皮一跳。 她是吃蟹粉酥的,可那却是进了太子府之后的事情——在那之前,她从未吃过这道点心。 她正要问王守仁是从何处得来的之时,那边出乎蒋令仪意料的是,祝又樘竟当真开口跟徐永宁提了个要求。 君子之范什么的,太子殿下浑然已是不大在意,这辈子但求活得随心自在的人,倒了许多好乐趣。 第129章 面目全非的太子殿下 他看着徐永宁,似笑非笑地说道:“听闻定国公府里自个儿养了戏班子,里头的班主曾是陕地名角儿,是曾受了国公夫人的恩惠,才携家带口入了京。不知今是否有幸听上一场地道秦腔?” 这是指名要听定国公府里的戏? 四周静了片刻之后,都下意识地看向徐永宁。 这要求比起讨要贵重之物,显得不值一提,可这既不逢年过节,也不庆寿摆宴的,就指名要去人家府里头听戏——倒像是将定国公府当成了戏楼似得…… 说他豁达大度吧,他偏又这么不顾规矩,这人倒也真怪。 徐永宁愣了愣之后,倒没想太多弯弯道道的,且自己既开了这个口,断没有反悔的道理,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既是要唱的,不知我等是否也能跟着一道儿沾一沾光?”有男孩子笑着说道。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