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与苗疆乃蛊毒起源之地,姨娘如此通医毒之理,绝不可能会不擅下蛊。”张眉寿语气笃定。 “姑娘知道什么是蛊吗?”苗姨娘神格外慎重。 张眉寿点着头道:“蛊分三类,毒蛊,虫蛊,念蛊。” 这些还是上一世她从祝又樘那里听来的——名震大靖的大国师继晓,上一世便被揭以蛊虫控制门下弟子。 苗姨娘震惊地看着她。 姑娘竟连这些都知道! 那么…… “姑娘拿蛊来控制何人?”面对面前娇小稚弱的小姑娘,苗姨娘竟可地生出了忐忑之。 “头一个当然就是姨娘你了。” 小姑娘的语气很淡,像是在叙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苗姨娘神情僵硬。 要跟她学下蛊,然后再将蛊下到她的身上…… 且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告知她。 这言论听似大胆荒唐,可细想之下,她竟是毫无选择的余地。 不是出于对张家的愧疚,也不是被张眉寿的救命恩情所胁迫,而是真正的没有选择。 她若想继续留在京城,若想假死的秘密不被暴,便只能选择听从张眉寿的安排。 可苗姨娘忽然很好奇。 “姑娘不怕我对你下手吗?”她问道。 既然张眉寿提出要对她下蛊,显然也是认为一切的恨恩情皆靠不住,唯有将对方的生死牢牢掌握在手中才是最稳固的关系。 这可真是个狠心的小姑娘。 说得出狠话,也做得出狠事。 那么,在这种不信任的前提之下,这狠心的小姑娘就不怕她被急了而伤及她吗? “姨娘有本事对我下手,可有那个本事善后吗?后若没有我这个外力相助,姨娘在京城必是处处束手束脚,举步维艰。这样得不偿失,对姨娘没有丝毫助益之事,姨娘会做吗?” 换而言之,她们后将会是‘互帮互助’的。只是在她设法救下了苗氏的前提之下,注定了掌握所有主动权的人会是她。 “万一我真的会呢?”苗姨娘再次反问。 她如今极想试着去看透张眉寿。 “论武,姨娘在我带来的人面前,只是个手无缚之力的弱质女。”张眉寿看了看堂外,又道:“论毒,姨娘此时恐怕伤不了我分毫——看来必是那假死药的药劲儿还未完全消散去,若不然,姨娘岂会察觉不到我身上多了一件东西?” 苗姨娘凝神片刻,脸微变。 经了张眉寿提醒,她才嗅出了一丝悉而淡极的香气。 “这珠子怎会在姑娘身上?”她虽是发问,语气却藏着叹息,仿佛无需张眉寿回答,已经猜到了答案。 第177章 牵心蛊 “自然是大哥给我的。”张眉寿道:“姨娘不必心疼,大哥虽有意赠我,可这辟毒珠珍稀贵重,据说世间仅此一颗,既是姨娘让大哥自幼带在身上的,我也不会占为己有——只借来一用而已,待姨娘对我没了威胁,我自会归还给大哥的。” 昨她带张秋池出府,送苗氏最后一程,回家的路上,张秋池忽然将此物赠予了她。 虽做好了兄妹变仇人的准备,可彼时她得见张秋池的表态,确是庆幸的。 少年因丧母而身颓落悲沉,却仍腔恩怨分明,心思透彻无垢。 苗姨娘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她前脚刚走,儿子后脚便将身上唯一称得上贵重的东西送给了妹妹表诚心,她这做姨娘的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紧跟儿子的脚步了。 自己养大的儿子,自己当然清楚。 三姑娘固然沉静多谋到令人到妖异,可池儿也绝不是蠢乎乎的傻小子。 池儿这般推心置腹地对待这个妹妹,必是有情可原的。 苗姨娘有些慨,也有些庆幸。 她终于抛去了多余而无用的犹疑,下定了决心。 苗姨娘目光坦诚地看着张眉寿:“所谓毒蛊,与中毒无异,每蚕食人体,且我定有解法,故不适宜。” “虫蛊,需心饲养母蛊,方能练控,非一之功也。” “至于念蛊,听似最为简单,却极为复杂。全然不似民间传闻中的扎小人、暗中诅咒那般轻易——念蛊,虽无需直接将蛊毒种入人体,可其中涉及诸多秘法口诀,繁琐而各不相同,又需以被施蛊人的生辰八字、发肤之物作为媒介,亦不便施展。” 张眉寿察觉到她的表态,不真诚地道:“不着急,我可以慢慢学。” “……”苗姨娘沉默了一瞬。 所以,是真的非要给她下蛊不可吗? 小小年纪,防人之心究竟为何会这般重…… 但她想表达的也不全是这门手艺十分难学的意思。 毕竟这些个种蛊方法,多多少少都会对被施蛊人的身体有损害啊。 积年累月之下,轻则身体被掏空,重则每被疼痛折磨、最终一命呜呼。 “现在可以教吗?”女孩子的坚持与好学,让苗姨娘尤为不安。 罢了,为了自己的命安危,还是拿出来吧。 苗姨娘在心底妥了协。 她在张眉寿身侧的长凳上坐了下来,抬手抚了抚自己散的发髻,又环顾四下。 “姨娘找什么?” “姑娘身上可有发钗之类的尖锐之物?” 张眉寿认真问道:“匕首可以吗?” 年纪小的姑娘家一般都只戴用珠花和发箍而已。 苗姨娘微微睁大了眼睛,而后点头。 姑娘为什么带匕首?这个问题几乎是不用问的——当然是为了防备她!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随手就拿出了一只带鞘的致匕首,递到她面前。 并且不忘谨慎地提醒她:“但姨娘需先将刀刃擦拭干净了,再以火烛烧之——因为我在这匕首上淬了毒。” 苗姨娘:“……” 身手不凡的手下、辟毒珠、淬了毒的匕首……还真是无孔不入的防备啊! 所以,从始至终她才是那个小命被人死死攥在手里的蝼蚁,是吗? 苗姨娘默默地按照张眉寿的待擦拭匕首,什么都不想多说了。 张眉寿眼瞧着她拿锋利的匕首在自己的左手食指指腹处,轻轻划开了一道口子。 而后,竟有一条半指长短,几近透明的胖虫子、随着涌出的鲜血从那道伤口中爬了出来。 张眉寿呼一紧,汗竖起,心底陡然生出一阵恶寒。 噫……! 她最讨厌的便是软乎乎的虫子什么的了! 苍天可鉴,这可能会是她学蛊路上最大的阻碍。 “这只蛊虫名叫牵心蛊。与其它蛊虫不同的是,它不需要子蛊,也无需种入人体,只需被施蛊人的一丝头发,或一滴血,便可种上此蛊——此乃介于虫蛊与念蛊之间的一种异蛊。” 苗姨娘将蛊虫放到桌上的一只青瓷茶碗中,推到张眉寿面前。 张眉寿强忍着内心的不适,问道:“这只蛊虫有何毒?” 苗姨娘含蓄地笑了笑。 那笑容仿佛在说——你对它的强大一无所知。 “牵心蛊一旦认了主人,便会与主人心意相通,随主人的意念去控被施蛊之人的身体。轻至疼痛,重到命之患,皆由蛊主控制。”苗姨娘徐徐说道:“说得简单易懂些,一旦被种上此蛊,生死皆在蛊主一念之间。” 且种上之后,因没有子蛊,任由再高明的蛊师也无法解蛊——直到蛊主在下一个人身上种下此蛊。 这牵心蛊,历时近百年,耗费了南家数代家主的毕生心血才培育成活一条,原本由每代的南家嫡女世代相传。 张眉寿听得哑然之极。 天呐,这世上竟有如此……可的虫子! “牵心蛊每隔十年蜕变一次,故而每十年便需重认一次主人。”苗姨娘看着张眉寿说道:“它认下我已有了十年余,已经历了一次蜕变,如今我早已不是它的主人了。” “姨娘为何不让它重新认你为主?”张眉寿疑惑地问。 小姑娘无处不在的戒备心让苗姨娘默默低下了头。 “牵心蛊需以处子之血喂养,方能完成认主。” 也就是说,只有尚是处子之身的女子,方能做牵心蛊的主人。 张眉寿这才了然。 “姑娘想不想试一试?” 苗姨娘将匕首递给了张眉寿。 张眉寿接过。 …… 半个时辰之后,张眉寿适才离开此处。 马车内,张眉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看向阿荔。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