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大师果真坐化成佛了……此乃神迹!” 这样百年不遇的神迹,在场众人都只在传闻中听说过而已,如今亲眼得见,内心震惊无法言喻。 震惊过罢,便都接二连三地跪拜下去,神情无比虔诚。 “阿弥陀佛……师傅快看,真的是主持师伯!”震惊之下,几名年轻的僧人一时顾不得去细究张眉寿起初的托梦之言。 僧人们纷纷念佛,年纪小的僧人忍不住觉得振奋而荣幸。 今神迹显,云雾寺高僧成佛的消息必然会很快传扬出去,到时他们云雾寺必成一桩令人起敬的美谈,寺中香火也会鼎盛之极。 可原本该作为下一任主持方丈的净一,此时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定是障眼法…… 他在心中自语着,用力攥紧手中佛珠,却仍然无法遏制内心的震惊与波动。 他不信! 他紧紧盯着对面山壁上的僧人像,忽然快步朝着前方走去,几乎就要走到山崖边缘尚不自知。 “师傅当心!” 僧人上前忙将他一把拉住。 此时,部分灾民的注意力才重新回到净一身上。 他们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而充敌意。 先前那小姑娘说得很明白,她因自幼有佛缘在身,昨夜曾得玄一大师托梦,玄一大师在梦中直言净一是凶手! 玄一大师是被害死的,而非是顺应天意的圆寂坐化! 如此说来,若不是玄一大师恰巧真的功德圆了,说不定就没法儿成佛了,也没法儿显灵保佑他们了……呼,想想这真是太险了! 祝又樘和张眉寿走了过来。 身后的一众锦衣卫没忍住换了一记复杂的眼神。 太子殿下临危不,布局密巧妙,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智谋,实有几分储君之风—— 可是,谁能来告诉他们,就是这样一位令他们不觉想要臣服的太子殿下,为何要……为何要跟在一个小姑娘身边亲自给人家撑伞啊! 可撑已撑了,当众上前夺过来也委实会让殿下没面子,唯有另撑起一把伞替殿下遮风挡雨了。 于是,三人一行两把伞,从低到高,跟叠罗汉似得…… “你可还有话说?”祝又樘一手撑伞,一手老气横秋地负在身后,看着面前的净一问道。 “区区障眼法而已,又能说明什么?”净一还在嘴硬。 “若如此神迹也是障眼法的话,那布帛烧后现字,又算什么?”祝又樘平静反问。 净一冷笑一声,道:“此处乃云雾寺,由不得你们在此妖言惑众!寂源,将他们拿下——” “师傅……”被他点名的弟子却眉头深锁未动。 看着此时师傅的神情,他心中有一句“真的好像狗急跳墙”不知当讲不当讲…… 其余的僧人们亦是面复杂。 对面山壁上的僧人仿佛在注视着他们。 “怎么,这区区离间之计,你们竟然也信?”净一豁然转身,紧紧盯着一众僧人,再也不复起初的淡然自若。 张眉寿冷眼看着他这幅仍不认错的模样,不着痕迹地上前两步。 下一瞬,净一脸上的表情忽然骤变,面上浮现痛苦之。 “扑通!” 众目睽睽之下,他重重倒在地上,身形紧紧蜷缩在一团,嘴里不停发出痛苦难忍的叫声,双目圆瞪,脸泛青。 周围的灾民纷纷脸惊骇地往后退去。 “这……”僧人们眼中亦盛了不可思议。 唯有一名年长些的僧人叹息着念了句“阿弥陀佛”。 短暂的惊异过后,四周立即响起了指责的声音。 “玄一大师显灵了!他就是凶手!” “这是报应……” “没错,就是报应!身为出家人,残害同门师兄,设计蒙骗百姓……简直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净一就那么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着,不仅无人去扶,甚至还有灾民趁机丢了石块过去愤。 既有人丢了石块开了头,很快就有胆子大的灾民干脆上前狠狠踹上两脚…… “让你不承认!”灾民边踹还边质问道:“说,你究竟是何居心!” 净一疼得浑身每处似乎要碎裂开一般,恨不能立即死去,方好解,却偏偏只是这般疼着。 他绝望时,忽然又听到了那道女孩子清凌凌的声音传入耳中。 “玄一大师就在那里看着,你待说了实话,诚心悔过,此痛便无药自破了。” 真的? 这女孩子实在无一处不古怪,净一疼到极致,也顾不得再去思考真假,立即挣扎着开口。 “玄一师兄……请恕我……一时鬼心窍,铸成大错……这些年来,我心下嫉妒师兄受人敬仰,实是心狭隘……” “是吴知府派人……送了百两黄金,让我演好今这场戏……目的、目的在于假借师兄之名,挑起暴动……” “我已知错了,求师兄宽恕……” 随着他每一个字说出口,四下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可怕。 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 “知府大人为何要这么做!”忽然有一名大汉上前抓住净一的脖子,厉声质问。 “倒卖赈灾粮一事……实是知府大人在后主使……”净一艰难地道。 “这怎么可能……” 四下声音躁动。 他们都是湖州百姓,对知府大人敬仰之极,可就是这样一个被他们视作再生父母的好官清官……不仅贪污了赈灾粮,将他们入绝境,竟还要……借他们之手挑起暴? 暴之后呢! 他们想象不到会是什么结果,一时更想不通吴怀此举背后的用意…… 他们有的只是对前路的茫然。 愤怒之后,更多的是颓然无助。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第228章 小仙子 雨水中,玄一大师显的神迹正一点点淡去,即将就要彻底消失。 而净一也随之停下了挣扎,只躺在地上大口息,似乎已经不再觉得痛苦。 看来那小姑娘说的全是真的…… 众人几乎下意识地都看向了那两道小小而神秘的身影,和他们身后那些气势不凡的随从。 得了祝又樘的示意,数名随从动作迅速地没入人群中,引起一阵阵惊叫。 很快,便有十多名灾民被揪了出来,他们有的早已将间的蓝布条收了起来,可无一例外不是年轻力壮者——让在场所有人都叫不上名字的陌生人。 有一名男子当场咬舌自尽。 可并非人人都如他这般,更多的人只是充当散播谣言的路人甲的角,银子收的不多,自然也没有为吴怀卖命到底的决心,稍经威胁、甚至个别自觉比较高的,不需要什么威胁,便主动将实情供述了出来。 “是知府、是吴怀的人,让我们四处散播钦差大人早已被各县县令买通的谣言……” “还说县衙里藏了好些粮食,只要杀进县衙里,就能吃上东西。” “又让我们四处说,知府大人如今病重,这才无法及时出面……当然也可以自由发挥,反正尽力将知府大人说成一朵无辜干净的白莲花就是了。” “……” 不待他们说完,四下已经有人冲出来抡了拳头砸上去。 “去你娘的白莲花,你们这些黑心的东西!” “打死他们又有什么用,眼下重要的是我们究竟该怎么办!”那名先前对净一动手的大汉站了出来,声音嘶哑地道。 他们听了那些人的挑唆,原本打算生擒了几个县令,杀出一条血路,将那些罪魁祸首押去府衙给知府大人处置,让知府大人替他们做主…… 可是如今—— 如今粮食没了,知府大人成了幕后主使,还倒过来算计他们…… “那就将那些狗官统统杀干净!反正如今我们也没有活路了!”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怎么没有活路?” 张眉寿皱眉看着出声的人。 那人瘦弱的膛剧烈起伏,雨水与泪水混在一起。 “你们……今当真是受玄一大师所托前来?”有人试探地出声问道。 张眉寿不置可否地道:“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她与祝又樘此时站在此处,谁能道不是天意? “湖州并非没有好官——府衙上面,还有卫指挥使司。”祝又樘看着灾民们说道。 “你们是卫指挥使司里的人?可我听闻,指挥使南大人也已称病了!难保不是与吴怀一样,刻意称病不出面!” 祝又樘并没有再继续解释。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