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情绪还算稳定,王华才看向外间,道:“刘大人,你们都进来吧。” 一阵脚步声传入耳中,张峦僵硬转头,愕然望去。 刘大人,柳大人,苍千户都来了。 他们也都知道了? 不…… 看着好友们个个自责难当的神情,张峦脑中又是一阵巨响,眼神颤动。 不知道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而已! 眼前忽然闪过好友们面对既安时的欣赏、甚至是无形的尊重—— 张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曾经他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眼光太好,选中的女婿万中无一,惹得好友们过分青睐。 如今看来,不外乎心计二字而已。 见他半字不发,柳一清等人不由越发愧疚。 “张贤弟,你且骂哥哥们几句吧。”刘大人声音沉痛。 张峦缓缓摇头。 “罢了,诸位大人亦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怪只怪我太过愚钝,竟是毫无察觉。” 说着,看向一旁跟着进来的张敬和张秋池,语气复杂地道:“二弟,池儿,且陪着各位大人去前厅说话,切记要好生招待……” 刘大人忙道:“那张贤弟好生歇息。” 虽然他觉得这句好生招待莫名令人瘆得慌。 柳一清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将一早就抢到手中的掸子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也罢,他瞧着张贤弟眼下应当也没力气动手。 果然,最深的失望总是无声无息的。 众人跟着张敬和张秋池走了出去。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张峦夫和张老太太。 “老大,老大媳妇,我今想到了一处关键来。”老太太屏退下人,正说道。 第561章 别灰心 宋氏不解地看向婆母。 张峦也无力地看过去。 本该作为家中顶梁柱的他如霜打过的白菜一般瘫在上,而本该因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而承受不住的老母亲,此时却是神十足地坐在他边说话。 “你们可曾想过,太子隐藏身份于民间走动,究竟是为了什么?”老太太问道。 张峦叹口气,道:“大臣们暗下都说当今太子才智双全……想来是为了体察民情吧。” 老太太却道:“兴许是有,可我看来,这却是其次。” “母亲此言何意?”宋氏莫名紧张起来。 “体察民情合该在外多多走动才是,可太子出,十之八九皆是呆在咱们府上。”张老太太若有所指地说道:“且依我看,许多东西装是装不出来的。人家贵为太子,也全然无需费心假装。” 那些亲近,那些毫无防备,她思来想去,总觉得处处透着真实。 她活了这些年,见了这么些人,自认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你们说,太子究竟为何单单选上了咱们家?”张老太太又问。 张峦神思缓缓归位。 凡事总有因果,母亲的考量确实值得深思。 可若说为何…… 他觉得不好回答。 不为旁的,只因他家中从老到小,个个是宝——且几乎都同时拥有着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 且待人真诚大方,热情好客。 张峦越想,竟越觉得自家确实值得太子一骗。 “这些贵人们的心思,我们又哪里能猜得透。”宋氏低声说道:“但太子待咱们一家,确是好的没话说。” 对长辈们的诸般敬重体贴自是不必多说,便是待鹤龄他们这些晚辈,也是用心之极。 她和丈夫暗下常说,若没有既安,鹤龄这两个臭小子,只怕要比现下来得欠揍得多。 总而言之,既安的好,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且不提近年来之事,单说当年在湖州,我也承过这孩子的恩情。”张峦眼眶有些发红地道:“如今想来,他身为太子,身份贵重无比,却那般涉险……更是难得中的难得。” 张峦越是深想,便越是动容。 还有一件事情,也终于破案了——为何独独既安没有得到圣旨褒奖。 这天下都是他祝家的,对既安来说,那至多只是做做家务而已。 而此时,母亲的一句话,忽然将他拉回了现实。 “你动什么,太子那般冒险,又不是为了你。” 张老太太看了儿子一眼,提醒道:“彼时你与这孩子并不曾有过集才对。” 张峦怔了怔。 对啊…… 他今的脑子已经成一团浆糊了。 “要说历练,堂堂储君,断不可能去那等危险之地。”张老太太又说道。 退一万步说,便是去了,也该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头一位才是。 可据她当时所知,那孩子还陪着蓁蓁出现在了无数难民面前,许多事情皆是亲力亲为。 老太太接着讲道:“我听老二说,是他带着蓁蓁先抵达的湖州,太子才找了过来。” “母亲是说……太子殿下当初是为了蓁蓁,才去的湖州?”想到这个可能,宋氏微微吃了一惊。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宋氏默了默。 母亲,您那眼中意味深长的笑意,可半点也不像是猜测啊。 “……”张峦陷入了沉思当中。 实则,当初在湖州刚见到既安之时,他便有过这种想法了——只是后来见这孩子人品端正,并不是什么小登徒子,才慢慢放下戒备。 “母亲思虑缜密,所言不无道理。”他到底还是赞同了母亲的猜测。 张老太太笑了笑。 “所以,不必过早灰心。” 张峦和宋氏听得颇震惊。 所以,母亲到现下……竟还有心思促成这桩亲事吗? 这已经不单单是心理承受能力过硬的问题了,关键还有着对孙女婿超乎常人的执着。 “母亲,那可是太子。”张峦忍不住提醒道。 张老太太沉静地反问道:“太子怎么了?太子难道就不娶了?” 大靖朝与别朝不同,选妃时需要衡量的多是样貌和人品,而非是家世。 张峦笑叹了口气。 “母亲,哪里有您想得那般容易……”他道:“再者,儿子也并不希望蓁蓁去做什么妃嫔。” 宋氏在一旁也轻轻点头。 她只这一个女儿而已,唯愿她平安喜乐到老,而非是陷在那等此人不吐骨头的富贵深渊中。 张老太太却将声音得更低了些,问道:“若不做寻常妃嫔,而是一人之下呢?” 张峦和宋氏皆听得面大变。 母亲指得莫非是……一国之母不成! “母亲,您今这是怎么了?”张峦坐直了身子,神情戒备。 平里最是谨言慎行的母亲,今为何突然这般大言不惭? “可还记得你父亲当初所言?”张老太太语气依旧认真:“他可是说过,蓁蓁后是有这个福分的。” 张峦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母亲。 “您如今,竟连父亲的话也信吗?” 他现在严重怀疑母亲被刺到的是脑子。 “便是不全信,却也要信上一半了。”张老太太语气慨地道:“当初太子自青云观人手中将你父亲救下,你父亲对着太子说的那番话,想来你们也该是有印象的——” 当时疯老头子当众向既安下跪,她气得险些昏厥。 可谁又能想到——在这个家里,唯一没有在太子面前失礼的,便是疯老头子了。 “母亲是说……父亲断言既安有扭转国运之力?”张峦亦将声音得愈低,脸却是变了又变。 当时父亲语出惊人,让他印象深刻。 如今想来,不免使人细思心惊…… 难不成父亲这些年来,误打误撞地还真修成了什么惊人的本领来? “再则,我原本瞧着蓁蓁也是个有大福气的孩子。”张老太太语气悠远地道:“更何况,这俩孩子显然缘分不浅。若天意果真在此,咱们便是想拦,只怕也拦不住。”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