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瑜妃背后另有同谋,且这同谋,必然极有手段能力。 而对方的身份,与炜儿的真正来历,怕也难干系。 “如今尚在追查。”祝又樘语气平静,并不着急于此。 许多事情,越是着急,越容易出错。正如对弈,且一步步去走便是了。 张眉寿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又提醒道:“或许,该从瑜妃有可能懂得巫蛊之术这一点去入手。” 虽说那蛊并不算十分高明,但却也不是寻常人能触及到的东西,更何况瑜妃身处深之中。 “继晓暗中一贯有以巫蛊之术控制门下弟子之举。”她又说道。 祝又樘点头。 “这条线是该细查。” 他说着,眼中泛起笑意。 他能察觉到,如今小皇后在尽心帮他。 那条他无声无息独自行走了两世的路,眼下似乎开始变得有生气了。 此时,却听身侧的女孩子忽然问道:“殿下,上一世,孙氏当真是病故吗?” 那时他正值病重之时,可中却先一步传出了太后崩逝的消息—— 祝又樘未有答是或不是,只道:“到底无力再查了,再留下去,恐会给你和照儿留下后患。” 而那时该斩断的威胁,都已尽数斩断了,那未解开的谜团也难再成气候,且他又另嘱托了心腹暗中留意保护——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始终放心不下。 “后来也还算平静。”张眉寿看着他,认真道:“多谢你暗中替我和照儿那般谋划。” 她知道,他所做的必然不可能只这一件事——在她不知道的情形下,他做下的,定比她能想到的还要多。 但他从来不说。 未重生前,她一心想着,若能有机会再见,她定要痛骂他一顿。 可眼下,看着面前的少年,想着他所背负、所经历,所做下的一切,她最想说的却是另外一句话。 第629章 好听的话 “……” 话到嘴边,四目相视,她却莫名有些退缩。 她错开对方的视线,随手端起一盏茶,吃了两口。 “那是我的茶。”祝又樘笑着提醒,语气里并无半点不自在。 张眉寿一怔,连忙放下。 却听那少年讲道:“无妨,我也吃过你的茶。有来有往,方是长久之道。” 这话本有些涟漪,可偏生说话之人的语气极为正经,她便也一本正经地问道:“且不论男女授受不亲这等老生常谈了——单说殿下是何时起,竟是悄悄改了这过分干净的癖好?便是连茶盏这等物件儿,也肯与人共用了?” 还有,他可算是看出来,她有意与他‘长长久久地有来有往’了…… “不知为何,与你初识时,便不曾忌讳过这些。”少年与她对视着说道。 初意识到时,他亦是诧异的。 “……”张眉寿陡然就红了脸。 嘴上却仍是不惧的:“什么叫不知为何……殿下莫非是呆瓜转世吗?” 除了是一见钟情,难道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不成?! 祝又樘大怔。 呆瓜转世…… 张眉寿攥了攥手指,又开口。 反正身边这人已然偷偷摸摸地心悦了她整整两世,因不忍违背她的意愿,这才不曾透心声—— 既如此,她此时多说两句,那也是不吃亏的。 可她尚未来不及出声,就觉搁在茶案上的右手手指,忽然传来温温凉凉的触。 女孩子半藏在衣袖中的手指,被少年人修长白净且骨节分明的手掌不轻不重地覆住。 “既是我先起的意,理应由我先开口。” 少年语气认真地说道。 他一直未有多言,并非是出于畏惧退缩,只是在未确定她心意的前提下,不敢贸然惊扰她罢了。 而此时,她孤身入,就这么坐在他身边,一步步朝着他走近——他若再看不出端倪来,那便真要成了呆瓜了。 哪怕是他一厢情愿想多了,可此时,他绝没有回避的道理。 “在吾心中,蓁蓁是这世间最可贵的女孩子,当需这世间最好的男子才能勉强配得上。”少年微微停顿片刻,道:“吾希望……自己能成为最好的那一个。” 这些话,似乎不是能人心弦之言。 兴许比不上一句“吾心悦蓁蓁已久”。 但却是他,发自肺腑,最想说的话。 “……” 张眉寿垂下眼睛一刻,一时没有说话。 可也只是短短瞬间。 女孩子手指翻动,却不是离,而是反握住了少年人的手指。 少年人的神情凝在脸上,心中似原本就已不再平静的黑夜里,忽然绽开了烟火。 “我有那么好么?”她想哭又想笑地道。 咳,不过只是貌美又心善罢了。 且上一世,因莽撞不肯吃亏,还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蓁蓁自然是最好……”祝又樘看着她,面上还算平静,内心却早已是腔喜无处安放。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生竟是可以这般圆。 虽说,他喜怒皆淡泊,以往也并不曾觉得如何缺憾,可真正到了这一步,方才理解何为圆—— 面前少年俊逸的脸庞轮廓清晰,如星辰般的眼睛里盛了赤诚的笑意。 仿佛是将一颗真心捧到了她面前。 张眉寿心中暖意漾开,却忽然鼻酸起来。 虽是有些不合时宜,她却是又忽然想到了云妃。 他便是一早便命人盯住了咸福和玉粹,一切皆在掌控中,却也不可能确切地预知到云妃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不管云妃的出发点是什么,可她与旁人不同,她是他的母亲。 这其中的心境,她能想象得到。 见她忽然落下泪来,变脸不可谓不快,祝又樘怔然一瞬,忙道:“怎么哭了?” 说着,便要抬手替她擦去泪珠。 可刚抬起手来,只见面前的少女忽然倾身,竟是撞入了他怀中,双手紧紧环在他肩后。 那双臂纤细却有力,似想要将他牢牢护住一般。 她很清楚,他贵为储君,更是后大靖的国君,行事缜密,内心强大而包容,似乎本没有弱点可言,本轮不着她来不自量力地相护—— 可她当真想护着他。 就像他,一直护着她一样。 “我家中父母甚好,后分你一半。”她声音沙哑却认真地道:“我家祖母祖父也极好,二叔二婶,外祖父、舅舅还有姨母……也都分与你。” 她想将自己拥有的所有美好的人和事,都分给他。 祝又樘心底说不出的动容,反将她拥入怀中。 他想,如果人也有尾巴的话,那他此时一定是摇着尾巴的。 “鹤龄和延龄,怎么得罪你了?在你眼中,他们竟就这般送不出手吗?”少年人抱着她,含笑轻声问道。 “……你若想要,全送你就是了,我连那一半也不要了。” 少年人笑了一声,却是问她:“可真正考虑清楚了?” 这深于她而言,是锢过她的囚笼。 “方才才说过,由奢入俭难——仗着身份为所为惯了,若往后叫我束手束脚地活着,确也不容易。” “……”祝又樘闻言,将人拥得更紧了些。 她上一世,何曾真正为所为过。 但这一回,他要尽量叫她这么活着—— “那后我护着你,你只管为所为就是。”少年笑着说道:“天塌了,我来顶着。朝堂上若有人置辞,自有谢迁在。” 嗯……回头再从一桐书院挑几个好苗子出来,专为她‘平反’就是了。 左右是要做个昏君了。 张眉寿听得笑了一声:“如此甚好。” “那便说定了,可不许反悔。”少年人说罢,又补了一句:“便是有朝一反悔了,我也不会放你走。” 他平生未曾勉强过什么,此时这般抱着她,却想试着勉强一次。 张眉寿听得颇惊讶,问道:“怎么,今殿下不做仙人了?” “我本就是一介庸人而已。”他似笑非笑地叹息了一声,伸手在她脑后了她的乌发,道:“只委屈了你这真正如云中仙子一般的人物,陪着我坠入这凡尘俗世中。”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