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看来是错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 阿荔做出恼状,气得眼睛都红了,一面将那车帘扯下,一面拿软糯的江南口音向众人质问道:“当街议论姑娘家容貌,京城中人竟是这般无礼的吗?” 方才高声谈论的几名百姓都有些不自在。 徐婉兮则接话道:“姑娘别误会,我等并无恶意在。只是方才这名守卫大人将你家姑娘误认成了未来太子妃,倘若不说清楚,怕要生出天大的误会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车里的姑娘多加见谅。” 她一番话得体大方,又算是将此事下了定论。 人群中,样貌俊朗的年轻人见状眼里不浮现笑意。 倒不曾想到,徐家姑娘演起戏来,竟是这般像模像样。 同张姑娘身边的那名丫头一唱一和,倒显得没他什么事儿了—— 而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道玩笑般的声音:“都说未来太子妃是貌若天仙般的人物,可我等谁也不曾见过啊,又怎知传言真假?” 这声音从人群深处传来,一时寻不到说话之人,但却清晰地在四下传开。 当即有人附和了起来。 反正闲着看热闹也是看,万一闹了半天车里的人真是张家姑娘,岂不有趣? 那名守卫则朝着马车的方向道:“小人有幸见过张姑娘一面……确与车里的姑娘有几分相似,但徐二姑娘既说不是,那……想来应是小人认错了。” 他嘴上说着自己认错,却仍口口声声自称“小人”,倒像是情势所不得不改口配合,落在众人耳中,不又掀起议论。 “这是我们姑娘的路引,大人不妨好好看看。” 赶车的清烈自怀中取出一封文书,递于了那名守卫。 守卫眉头一跳。 先是样貌对不上,眼下竟还备有路引? 他将路引察看罢,官府批文印章一应俱全,没有半分异样之处。 难道是他错了? 可这马车的外观及赶车人的样貌,确是同他得到的信息分毫不差啊! 且又是与定国公府的马车同行—— “确是认错了,此乃我家中远房侄女。家中长辈早前来了信,托我替她在京中寻医治病。” 一道悦耳的男子声音响起,身穿天青细绸直裰的青年人自人群中走了过来。 见他衣着谈吐皆是不俗,守卫心思繁杂间,出声问道:“不知阁下是何人——” “都察院谢迁。” 守卫闻言大吃一惊。 “原来是谢御史!”他忙是躬身行礼。 “谢某这位远房侄女身子不大好,若无异样之处,还望尽早放行,以便入城安置。” 徐婉兮眼角了。 这人大言不惭地让她喊谢世叔便罢了,如今竟又称蓁蓁是他家远房侄女—— 不服老的她见得多了,上赶着非要做人长辈的她倒头一回遇见。 因着谢迁的出现,人群中议论的风向已经全然变了,几乎再无人疑心车中少女是张家姑娘。 守卫也再不好说什么,忙将人放了行。 然谢迁却未急着离去,而是向那守卫问道:“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他这一句话,使得原本要散开的百姓们又纷纷投来了视线。 怎么,还有后续? 众人的热情霎时间再次高涨起来。 “小人身份低微……姓名不足为道。” “此言差矣。”谢迁神态平静认真:“你今胡拦下一人,张口便称对方是张家二姑娘。而众所周知,如今张二姑娘正于家中替长辈闭门祈福,阁下此言一出,稍有解释不清,便等同是要毁了张家姑娘的名声——” 第844章 有话要问 守卫有些慌神,“小人一时看走了眼……” “当真只是走眼,倒也无可厚非。”谢迁笑了笑,道:“怕只怕是受了他人指使,意在毁坏张二姑娘声誉——” 他言辞直接不留余地,在人群中掀起了一阵热议。 守卫已是脸发白,头冷汗:“这……谢御史当真误会了!小人岂敢!” 原先他所得吩咐只是拦下马车说上一句话而已,何曾料到会是这般局面! 若知道会遇上这位传闻中能将活人说死,将死人说活的谢御史……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干这件事! “此事非同小可,敢与不敢,查了才知道。” 谢迁看一眼他的样貌,淡淡地道:“不敢道明姓名也无妨,我也不为难你,到底城门当值皆有记录在册——” 话至此处,听着耳边的议论声,见目的已经达成,遂未有再多言,转身负手带着仆从离去。 那守卫站在原处,如失了魂魄一般不安而无措。 百姓们议论不止,随着人散去,这个消息也在四下传开。 张眉寿坐在马车中,心情并未受到太多影响。 小打小闹而已。 但在京城附近,也只能小打小闹了——毕竟哪怕对方如今再后悔当初附和了皇上指她为未来太子妃的决定,光天化之下总也不能派了杀手取她命啊。 不过,看来这和尚当真是被气着了。 眼下莫不是想着坏她名声,给她安一个欺君的罪名,借此夺了她这桩亲事? 张眉寿笑了一声。 这就气得沉不住气了,后面莫不是得生生气死? 马车经过谢府绕了一圈儿,确定没有看热闹的人盯着之后,方才缓缓驶回了小时雍坊。 …… 当晌午,松鹤堂里的老太太多用了半碗饭。 午后,明太医上门复诊,老太太欣地称头痛之已经全消,全靠太医这些时的悉心医治调理。 心知自己只开过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药方,甚至这位老太太还一口没尝过的明太医连称“不敢当”。 又道:“以往您在病中,未敢多言,眼下既已痊愈却不必再瞒——您这头痛症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罕见,在下也时常倍束手无策。必是贵府二姑娘一连多闭门祈福,孝心动了上苍啊……” 张老太太口中坚持“哪里的话,皆是太医的功劳”,然却早已动容地红了眼睛,拿帕子揩起了眼角的泪花。 又一面吩咐了蒋妈妈取了一只沉甸甸的荷包来,坚持着亲自到了明太医手中。 真心想要跟着演一场,并未想过要收取报酬的明太医横竖推辞不得,唯有勉为其难地收下。 而既然收了人家的银子,少不得就要再多说几句。 是以,回到中之后,又将张家老太太的头痛症的疑难程度大肆渲染了一番,惹得一众人连道“未来太子妃一片诚心,福运深厚”云云。 消息传入养心殿,也传进了太后耳朵里。 太后将一碗养生汤喝下,不由在心中慨——啧,看来张家老太太终究还是藏私了啊,并没有将真正的养生真谛传授于她。 合着单是靠寻常手段养生本不够,主要还得靠小仙子在旁坐镇才行。 毕竟那样赏心悦目又聪明伶俐的孩子,若能时时伴在身边,心情好,身体自然也要跟着好——太医不是也常说,放宽心才能养好病? 想来就是这个道理了。 然而话说回来,太子大婚当真也太过繁琐,她何时才能过上得孙媳妇到跟前请安的神仙子? 太后不有些发愁。 而无论如何,在那之前都得撑住了才行。 思及此,太后难得从榻上起身,到花园子里转了一圈儿。 头渐渐偏西。 临近黄昏时分,松鹤堂里格外热闹。 除了不在家中的宋氏和长住中的两只萝卜之外,张家人此时都聚齐了。 众人围着刚结束了闭门祈福的二姑娘一阵言语称赞关切。 “二丫头瘦了好些,定是这些时吃素的缘故……接下来可得好好补一补才行。”老太太拉着孙女的手,眼心疼:“都是为了我这老婆子……” “这是孙女该做的。” 面对自家祖母过硬的演技,张眉寿应付起来略有些吃力。 张峦也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还要继续往下演,但人在这条船上,也不得不顺势为之。 待极不容易带着女儿离开了松鹤堂,将人带去了海棠居书房内,正要私下训一训话,批评一番之时,却听女儿在前头先将苏州之事大致说了一遍。 “你姨母她……竟是中毒了?!” 不,听女儿方才那话,确切来说是中蛊! 张峦为此大吃了一惊。 而吃惊之后,便是无言。 合着女儿此番去苏州,是干正事是救人去了,如此之下,他这个什么忙都没帮上的父亲,还有什么出言指责的余地呢? 于是,路上准备的那些话只能原封不动地默默咽了回去。 好在他这个女儿向来有自知之明,说事归说事,该认的错也主动认了。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