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不是好事了呢?若寻不到真正相投之人,不嫁人也是使得的。” 这样的话,蓁蓁此前也是说过的。 她觉得很在理。 是以方才听到他这般讲,并不曾觉得他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而是理解与赞同。 谢迁眼中的笑意更真切了几分。 倒是个能与他说得到一块儿的。 确也是个有趣的小丫头……若换作了其他人,大致是要将他当作怪人来看待的。 “你如今正是议亲的年纪,若是听了我这话,再耽搁了终身大事,回头定国公府只怕是要找我算账的。” “……”听他又是一副长辈的语气,徐婉兮站在原处负着手,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谢迁笑着看向她。 扮作男子墨发半束的小姑娘显得尤为干净利落,侧颜娇俏灵动,衬得身后悬彩灯的喧哗闹市都黯然失许多。 谢迁一时看得愣住。 第871章 没朕什么事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小丫头似乎哪里变得不同了。 不,似乎不是眼前的,而是他眼中的—— 思维向来清晰的谢大人锐地察觉到,小姑娘还是那个快有趣的小姑娘,应是……自己的眼睛变得不同了。 莫不是吃酒的缘故吗? 而早有察觉的徐婉兮忽地转过脸,一双杏眼微瞪。 谢迁险些被骇了一跳。 偏那小姑娘言辞直接:“怎么,谢世叔还没看够吗?” 莫不是觉得她说宁可不嫁人,觉得她古怪吗? 凭什么他可以不娶,她却不能不嫁? 谢迁以轻咳掩饰失态。 “方才有些走神了。” 但是,倒还真觉得没看够—— 谢大人在心底笑着轻道了一句,面上则无异样地转回了头,重新将视线投向了河面。 莫名地,心情就比来时好了许多。 今他本是有些心事在的,父亲来了信……除了隐晦地指责他不知亲近家人之外,又在催促他尽早定下亲事,甚至自作主张地决定了下个月便动身入京,据说已经替他物好了一门好亲事。 这些自然不必放在心上,总归他都有法子应对。 然父亲还在信中卖力地夸赞了继母一番,大意皆是在说他不该如此狭隘。 可他怎么能不狭隘呢—— 那些旧事,他是一直记着的。 但到底也都是旧事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极好的。 他甚至突然觉得,有个人陪在身边,也并非全是麻烦——当然……也不能是随随便便一个人。 “可真好看啊……”他声音低低地,笑着慨了一句。 徐婉兮听得脸颊微热。 这……是在夸她吗? 但见他视线凝在河面的无数河灯之上,不又想——大抵说的是河灯吧。 不过……即便是说她好看,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她可是与蓁蓁并列京城第一貌美小娘子的徐婉兮来着。 这般想着,面又重新恢复了从容自若。 而此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那转瞬即逝的璀璨还未来得及涅灭,紧接着又有第二朵相继绽开。 “谢世叔,你快看!” 姑娘家甚少有不喜看烟花的,徐婉兮惊喜无比。 往年的乞巧节,也没见此处放过烟花呀! 谢迁笑着看她一眼,遂也抬眼望去。 二人一坐一立,共同赏看着漫天光。 对面河畔,坐在茶水摊子前歇脚、一身道士打扮的昭丰帝暗骂一声:“太子这败家玩意儿!” 看来是他平里给的零花银子太多了! 为了配合皇上出行,同样穿一身道服的刘福低声提醒道:“道爷,这是在外头,可不好直呼太子,会叫人察觉到异样的……” 至于为何他也扮作了同陛下‘同起同坐’的道士……哎,他倒想扮成道童来着,可这张老脸不允许啊。 昭丰帝愤愤地吃了口茶,旋即又皱眉吐掉。 这当真不是草屑而是茶叶? 察觉到四周众人异样的目光,刘福暗暗擦了把冷汗。 看来论起出在外如何掩饰身份这一块儿陛下得向殿下取取经才行啊…… 众人的目光并未在那一行可疑的‘道士’身上停留太久,毕竟当今圣上重用方士,城中却常见的便是道士和尚。更甚者有些本是临时改做了道士的,举动奇怪些也没什么。 “这烟花真他娘的好看。” 邻桌一名汉子暴简单地形容着对烟花的欣赏之意。 “是啊……”有人附和着道:“说起来,近年来咱们大靖也算是风调雨顺……” 比起许多隐藏在繁荣之下的隐患与危险,及那些远在京城之外底层百姓的艰辛,身在京城的他们所见到的只是一派国泰民安之象。 于是便认定为普天之下皆是如此。 昭丰帝意地听着。 有人起了头,坐着的其他茶客也就随之开了口。 “说来,便是去年泰山地动之事,也是转险为安……当今太子殿下乃真龙降世,咱们大靖的好子往后多着呢!” 昭丰帝听着这话,亦是心中舒适。 总归是自家儿子,自己选的太子,能得到百姓认可,他也十分欣。 至于不于太子的美名盖过自己? 一心想着尽早让位的昭丰帝表示此种心思本是不存在的。 “更何况,还有大国师在呢!若非先前大国师自愿闭关三年,为大靖祈福,大靖何来这一连许多年的昌盛安定?” 昭丰帝眼皮动了动。 百姓们还在往下说,语气中的仰慕敬重甚至要比方才谈及太子之时更浓两分。 且隐隐还掺杂着一种似在膜拜神灵一般的与笃信。 “说起来大国师真乃神人下凡啊……” “没错,有大国师在,定可保咱们大靖国泰民安!” 昭丰帝的心情渐渐起了变化。 他听了这么一圈儿,就没听到一位百姓提到他这个皇帝的。 本就没朕什么事儿啊。 可这些百姓竟也不动动脑子想想,若非他重用贤臣,选了个好太子,大靖能有今时今的繁荣吗? 即便是大国师,那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夸人的时候就不能也夸夸他? 可话说回来,国师在民间的威望竟是这般地高吗? 他不是没听陆塬提起过百姓对国师的景仰之重,可亲耳听闻,却又是截然不同的觉了。 见皇上隐隐变了脸,刘福不敢再多听那些百姓们的议论之言。 此时,一名身穿灰僧袍的和尚走了过来。 “来一壶茶水。” 胖和尚在昭丰帝旁边的空桌前落座。 昭丰帝多瞅了对方几眼。 没其它原因,只是同为修行之人,免不了就想多瞧瞧,若对方是个高人,没准儿还能心得呢。 那和尚随意地坐了下来,随手就将手中的佛珠拍在了桌上。 昭丰帝定睛一瞧那串佛珠,顿时神情一变。 嚯! 还真叫他给遇着了! 若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串佛珠并非寻常木珠骨珠或玉珠,而是由一粒粒沙石打磨而成的—— 本该糙的沙石早已没了棱角,在僧人积月累的捻动下变得光滑浑圆。 昭丰帝眼睛发亮,招手示意刘福附耳过来。 IYigUO.nEt |